第二十八回 蒋介石年休庐山 毛泽东二渡赤水（1/1）
却说蒋介石为了寻个清静，一九三五年春节，他特地到庐山度假。
这次随他一起上山的除了夫人宋美龄、顾问端纳以及侍从室主任晏道刚外，还有他特地从武汉邀来的豫、鄂、皖三省剿共总司令部副总司令张学良和夫人于凤至。
张学良二月五日上山，那天是正月初二，少了游人的庐山显得冷冷清清，唯独牯岭蒋介石下榻的别墅前挂着的两只大红灯笼透露出节日的气氛。张学良夫妇来到庐山的当天，蒋介石就会见了他们。由于宋美龄和于凤至拜过干姐妹，为了表示亲热，蒋氏夫妇执意把他们安排在自己别墅二楼一套典雅的房间里。
在噼啪作响的欧式壁炉前，身着黑色长袍的蒋介石与一身戎装的张学良已经长谈了将近两个小时。
蒋介石有些兴奋。
一周之前的土城之役，不仅使朱毛红军受到了重创，还大体摸清了他们的实力。自湘江战役后，红军一直避战。进入黔境后，王家烈的二十五军太不中用，常常是不战而逃或稍战即溃。至于红军所余兵力究竟还有多少，战斗力如何，蒋介石始终抱有疑团。
土城一战，加上刘湘谎报的战果，蒋介石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朱毛红军眼下已无任何作战能力，只能在国军的打击之下仓皇逃命。
据刘湘、薛岳报告，在土城地区受到重创的朱毛红军已经放弃了北渡长江的企图，现已流窜到川黔滇边偏远地区。为了全歼朱毛红军，二月二日，蒋介石又重新调整了“围剿”部署，原追剿军总司令何键改任第一路军总司令，刘建绪为前敌总指挥，主要负责“围剿”红二、六军团，以部分兵力参与对中央红军的追剿；任命云南省主席龙云为第二路军总指挥。以薛岳为前敌总指挥兼贵阳绥靖公署主任，专门对付中央红军，该路以装备精良的中央军为主力，吴奇伟为第一纵队司令官，周浑元为第二纵队司令官，龙云的滇军参谋长孙渡任第三纵队司令官，红军的手下败将王家烈为第四纵队司令官。
这时，蒋介石呷了一口开水，兴致勃勃地对张学良说：看来，朱毛残部苟延残喘的日子不会太长了。
张学良点头道：是的，朱毛红军是红军中的主要力量，共产党的要员都集中在这里；消灭了朱毛，红军就成了无头的马群。
蒋介石若有所思地感叹道：不容易啊！从一九二七年开始，我剿共已剿了八年，到今天总算有了一点眉目。
张学良道：委座，等剿完了共产党，我们就可以专心打日本了！张学良一直等着在东北战场洗刷耻辱。
蒋介石慢慢摇了摇头，说：剿完了朱毛，还有湘鄂西的贺龙、萧克，还有川陕的徐向前、张国焘，还有豫鄂皖的徐海东、程子华。说到这儿，蒋介石想到徐海东已进入陕边，忙挥了一下手，改口道：不，已经是豫、鄂、陕了。
张学良心里咯噔了一下。豫、鄂、皖三省剿共总司令虽然是蒋介石，但具体负责的还是他张学良这个副总司令。一九三四年十一月他以十六个师、八十多个团的兵力，对付仅有三千人的红二十五军，眼看已经到了拉网捕鱼的时候，不料却让鱼漏网了。红二十五军在中央红军突围西征一个月后，以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第二先遣队名义，离开了豫鄂皖根据地，开始了向平汉路以西的战略转移，先进入桐柏山区，又进入伏牛山区，仅用了一个月时间，就到了陕南。陕南属西北军杨虎城的势力范围，张学良鞭长莫及，无可奈何地留下几分遗恨，一声嗟叹。
蒋介石提到豫鄂皖，触到了张学良的痛处。
这时蒋介石直视着张学良道：汉卿，再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消灭徐海东部，能办到吗？蒋介石终于亮出了这次在庐山召见张学良的底牌。
张学良沉吟了一下说：徐海东部主要人马到了陕南，杨虎城那里恐怕于我不太方便。
蒋介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严肃地说：红军是我们大家的敌人，在剿共大业中，我们不能分什么彼此。
张学良点着头，没有吱声。
蒋介石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张学良道：你应该起到协调作用。顿了顿又道：江西的红军跑了，南昌行营用不上了。为了尽快肃清豫、鄂、陕三省边境红军，我打算将豫、鄂、皖三省剿总改为委员长武昌行营，行营主任由你来当，不知汉卿是否愿意？
张学良神情严肃地说：一切服从委员长的安排。张学良对蒋介石要求的三个月内消灭徐海东部，不置可否。
蒋介石心里有些不高兴。
这时，晏道刚进来了，对蒋介石道：委员长，为张将军接风的午宴准备好了，请入席吧！
蒋介石说：好！汉卿，我特地给你准备了一瓶我们浙江的绍兴老酒。走，我们边吃边聊。说罢，朝餐厅走去。
却说贺子珍随干部休养连一离开扎西，便感到身子特别不舒服。她知道，这是腹中的孩子快要降生了。她越往前走越觉得腹痛难受。当干部休养连来到白沙村附近的长榜子村时，她觉得肚子绞痛难忍，豆大的冷汗从她那苍白无血的两鬓沁出。负责照料贺子珍的战士小吴知道她快要生孩子了，便说：贺大姐，我这就去请毛主席来。
贺子珍坐在一棵大树下，咬着牙关摇了摇头说：你去哪儿找他？现在他很忙。以前我生三个孩子，他从来没有在我身边。说完，眼泪流了出来。
休养连连长侯政听说贺子珍快要分娩了，急忙叫连里的几个女战士停了下来，搀扶着贺子珍行走。
贺子珍腹痛得实在不能行走，身边的几个女战士东张西望，总算找到了一户农家的破房。她们用担架将贺子珍抬到了那农户家中，准备为她接生。
这时，休养连的李医生来了，他说：赶快烧开水，接生的器具要消毒！
贺子珍躺在担架上痛苦地呻吟着，李医生忙着替她收拾着器具。不一会儿的工夫，一个娇小的生命降生了。这是一个缺少营养、发育不良的柔弱女婴。由于流血过多，本来就贫血的贺子珍昏厥了过去。她的身体太虚弱了，显得很累很累。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一个战争中的女人，一个在敌军穷追不舍又要做长途转移的女人，其苦难只有贺子珍自己最清楚。
这家农房的主人，人称蛮太婆。她热情地拿出一件旧棉衣，拆开后将孩子包裹着，那柔弱的小生命在她手上有气无力地啼哭着。蛮太婆抱着小婴儿直摇头，说：这女娃命真苦，出生在这个缺吃少穿、兵荒马乱的年月！
蛮太婆将小孩递给女战士小刘，拿出一只碗，倒了一碗开水送给贺子珍，眼泪汪汪地说：来，快喝口热水，看你身子太虚了！
贺子珍欠起身子，接过碗，感激地说：老人家，谢谢你，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老人家的恩情。说着，眼泪流了出来。
红军部队正在行军，贺子珍不能在这里久留，刚生下来的女儿怎么办？贺子珍疲惫的身子，加上刚生孩子后的虚弱，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安顿女儿。她从小刘的手上接过女儿，亲了一下，心如刀绞。
侯政见时间紧迫，不能再耽误了，于是对贺子珍说：贺大姐，我们必须尽快出发，不然就要掉队了。这孩子，带上一起走吧！
贺子珍躺在担架上，用深情的目光久久地注视着自己的女儿，半天才说：孩子留下吧，带在身边，怎么行军……她说不下去了，泪水从眼角直流。
站在旁边的小刘难过得哭了起来。她知道，贺子珍说的是心里话，红军千里跋涉，带上一个小孩太艰难了！她擦了擦眼泪，对蛮太婆说：老人家，附近可有好的人家，我们想把这个小孩留下，请这儿的老乡抚养，等形势好转以后，我们再来接她。
蛮太婆说：一里外的山坡下，倒有个叫张二婆的，心眼儿蛮好，不知她愿不愿意收留这孩子。
贺子珍说：老人家，麻烦你去找一下张二婆，就说红军要行军打仗，带着孩子不方便，请老人代为抚养，我们一定感谢她的大恩大德。
蛮太婆是个好心肠的老人，她望着贺子珍哽咽地说：这是一条命哟，是应该把她养大！你走了那么多的路，吃了那么多的苦，生下孩子不容易啊！我这就去找张二婆，要她收留下来，把孩子交给我吧，我去托付她。
贺子珍从身边的挎包里取出四条白色的新毛巾，交给蛮太婆，然后又把自己最心爱的一件打土豪时分得的茄色大衣脱下来，对蛮太婆说：老人家，孩子没有衣服穿，用这几条毛巾包身子；外面天气冷，用这件大衣裹着孩子给张二婆送去。说着，她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侯政叫几个战士解下身上的米袋子，将米袋中的糙米倒在屋子里的一只簸箕里，又拿出几块银元和几件皱巴巴的衣服，对蛮太婆说：这些米、银元和旧衣服一起送给张二婆，就算我们对她抚养红军后代的感谢，请她一定要收下。
蛮太婆伤感地说：这女娃一生下来就要离开亲娘，也真命苦哟！你们的托付，我一定会做到的，你们尽管放心地走吧！
贺子珍看了心爱的女儿最后一眼，将她递给了蛮太婆。此时，贺子珍没有想到，这次痛苦的分别竟是永别，她以后再也没有看到这个可怜的女儿……
贺子珍躺在担架上又上路了，她使劲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竭力关上泪水的闸门，她的心都碎了……
毛泽东听到贺子珍分娩的消息后，立即骑马赶到了休养连。当他看到妻子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和深陷的眼眶时，心里难过得不知说什么好，他饱含着歉疚的眼泪，深情地叫了一声：子珍！
贺子珍睁开眼睛，轻声说：润之，你来了！
二人相视，默默无语，似乎都在想着什么。
对于毛泽东来说，似有无限的内疚，他觉得不应该让妻子怀孕，不然，她就会少一份痛苦；妻子分娩，他应该守在身边，可以给她一份慰藉，也是丈夫应尽的义务。
贺子珍见丈夫戎马倥偬赶来，她心中的怨艾，顿时烟消云散了。她看见担架前站立的毛泽东，微倾着高大的身子，用亲昵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脸颊。从这亲切的目光中，她得到了安慰，得到了温暖，终于补偿了那诉说不清的是埋怨还是嗔怪的情怀……
一阵凝视之后，毛泽东轻声问贺子珍道：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
贺子珍说：是个女孩。
毛泽东顿了顿，问道：不用说，你把她留下了吧？
贺子珍微微点了一下头，说：寄养在白沙长榜子村的张二婆家中了。
毛泽东难过地说：只有这样了。将来革命成功了，我们再设法来接她。
贺子珍感伤地说：不知女儿能否活下来，我有些担心。
毛泽东长叹了一声，说：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贺子珍似乎有点不高兴，责怪地说：你说得轻巧，她毕竟是我们的心头肉啊！你不心疼我可心疼！
毛泽东握着贺子珍的手，安慰地说：我们闹革命，是为了造福全国劳苦大众的，我们不能时时为自己的小家着想，革命总会有牺牲的。你说呢？
贺子珍从毛泽东的话语中看到了他革命的理想和目标，她那颗空荡伤痛的心，不禁慢慢充实了起来。
毛泽东慢慢放开贺子珍的手，关心地说：子珍，你身体太虚弱了，要尽量争取补充点营养，有什么困难，可以向总政治部反映。我实在没有时间照顾你，你要多多原谅我呀！
贺子珍深情地望着毛泽东说：润之，你去吧！我知道，从遵义出来，你比过去忙多了，我不会怪你。
毛泽东说：我要到总部去开会，研究东渡赤水的事，你多加保重。有时间，我会再来看你的。
贺子珍点了点头，看着毛泽东离去的背影。
毛泽东离开贺子珍后，急急忙忙来到了总司令部驻地。
周恩来、张闻天、朱德、王稼祥、刘伯承已经在那里等着。毛泽东一进门，周恩来就关切地问：贺子珍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毛泽东说：算是平安无事吧，多亏了休养连同志们的照顾。
周恩来对大家说：人都到齐了，我们开会吧，今天主要研究东渡赤水河的行动部署，请大家各抒己见，一起商量。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希望听到有人率先发表意见。
毛泽东见大家不语，便开口道：从江西突围以来，已经有四个多月了，指战员们几乎是日夜奋战，身心极度疲劳，想尽快找个落脚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既然与贺龙、萧克的部队会合不成，我们到了遵义，自然离红四方面军的距离近了，于是又有了北上入川渡江作战计划。没有料到，川军实力雄厚，加之我们对敌情掌握不够，土城一仗，未能获胜，幸亏我们及时改变了计划。我们从土城迅速西渡赤水，完全是主动的，可以说是有计划的。这种有计划的战略退却，从形式上看，是被逼出来的；但从实际上看，却是保存了红军的有生力量。不知诸位是否同意我的这个观点？
朱德说：老毛讲得很有道理。土城简直是一场恶战。不可否认，部队有一些损失，下面的指战员也有一些怨气。因此我认为，当前要加强政治思想工作。
毛泽东说：朱总司令说得对，当前我们要加强政治思想工作，我们要说服教育下面的指战员，不要被敌人的气势汹汹所吓倒，不要为某些挫折而心灰意冷。为了夺取革命的胜利，有的牺牲是完全必要的。毛泽东说到这里，思维更活跃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香烟，点燃后吸了一口，接着说：我们无论处于怎样复杂、严峻、残酷的环境，都需要保持奋发而镇静的情绪，紧张而有秩序的工作。军事指挥员，需要的是独立自主地组织和使用自己的力量。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被逼到被动局面的事是不可避免的，关键的是我们要掌握战场上的主动地位，如果不能掌握主动权，后果是不难想象的。最近有人反映，说下面的同志不理解当前战略方针的改变，我们同样要做好解释工作，让大家心里明白。今天请大家来，就是研究这个问题。我们应该懂得兵无常势的道理，计划改变的频繁，是我们的家常便饭。敌强我弱，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战争环境嘛，不得不这样做！
周恩来赞同地说：战争就是这样，无论何方失败，都要迅速地调整部署，做新的努力，挽救危局，朝希望的目标迈进。我们今天研究东渡赤水的计划，就是要力争摆脱这种被动的局面，重新创造有利于我而不利于敌的条件和形势。
周恩来说完后，刘伯承接着说：从土城西渡赤水，我们进到云南扎西地区，实际上起到了调动敌人的作用，这完全是一次主动的军事行动……
刘伯承的话未讲完，毛泽东插话道：我们暂时放弃北渡长江，折而向西，把蒋介石的注意力引向滇东北后，造成了黔中空虚。眼下贵州仅有王家烈的一点人马，这时我们可趁此机会迅速东渡赤水，回师贵州，以孤立无援的王家烈为作战对象，杀他一个回马枪，重占遵义，我想应该是可取的。正如孙武所说的那样，避其锐气，击其惰归。
周恩来说：泽东同志所讲的这个办法，实际上已为我们制定东渡赤水的战略方针，明确了思路。我完全同意他的意见。大家如果没有新的想法，就请伯承同志迅速拟出具体的行动计划，最后请朱总司令审阅。
会后，刘伯承根据周恩来的指示，连夜草拟了一份《关于我军东渡赤水河的计划致各军团电》，其文曰：
林、聂、彭、杨、董、李、罗、蔡：
（一）我野战军东渡赤水河消灭黔敌王家烈为主要的作战目标，决定先由林滩经太平渡至顺江场地段渡过赤水，然后分由桐梓地域前进，准备消灭由桐梓来土城的黔敌，或直达桐梓进攻而消灭之。
（二）基于上述作战目标，决定分三个纵队向桐梓地域前进：其一，第三军团为右纵队，由回龙场经亚铁厂到太平渡上游的顺江场地段过河，准备取道回龙场、江场（赤水右岸的）直往桐梓。其二，军委第五、第九军团为中央纵队，由白沙经丫叉、鱼岔到太平渡。渡河以后，由东岸的取道看情况决定。其三，第一军团为左纵队，由松林经白沙、锅厂坝、镇龙山、石夹口到悦来场、林滩地段渡河，并相机占领土城以后，则取道东皇殿、温水、新站圩回往桐梓。
（三）明十六日各兵团行动：
1.第三军团集结于回龙场附近休息向古蔺警戒。
2.第一军团应取道白沙、回龙场进到锅厂坝、新寨地带，向古蔺警戒。
3.第五、第九两军团当各由现地进到白沙地域，分向古蔺、永宁及来路警戒。
（四）我们率主军委直属队明日在白沙休息。
（五）各军团执行情况电告。
以后并由军委逐日命令指导上述计划的实施。
朱德审阅了刘伯承草拟的行动计划后，立即签名发给了各军团。
这天早晨，天气很好，霞光万道。初春的和风吹在红军指战员的身上，凉丝丝的，有几分春寒料峭的感觉。柳条开始抽芽了，擎着嫩黄色的小叶，像在呼唤春天的到来。
各军团接到中革军委的命令后，迅速调头东向，很快把敌人抛在扎西周围，他们在敌军中间穿插而行，直指赤水河两岸。原来中央红军进入扎西地区后，王家烈为红军离开黔境暗自庆幸，他命令副师长魏金镛、侯汉佑各带一个团到二郎滩东岸布防，阻止红军重返贵州，而在太平渡方向没有派兵防守，为红军渡河敞开了大门。一军团二师于十八日下午占领了赤水河两岸的太平渡渡口。
太平渡是赤水河的一座小镇，依山临水，一派古镇风貌。
二师师长陈光到达太平渡后，立即命令战士们四处寻找渡河器材，准备渡河。
镇上的穷苦百姓在红军的宣传发动下，打土豪分财物。红军把官府的粮仓打开，给穷苦百姓发放粮食。当他们听说红军要过河去打王家烈时，大家积极响应，有的砍树，有的拆下自家房屋的门板，送给红军搭浮桥。工兵部队在当地群众的帮助下，很快在太平渡的手扒岩、老鹰岩、九溪口等地搭了几座浮桥。
第二天，一军团及军委纵队、左纵队、中央队从太平渡、九溪口从容地渡到了赤水河东岸。
就在一军团、军委纵队渡过赤水河的同时，右纵队、三军团经回龙场、铁厂、鱼岔、狮子岩等地，一路晓行夜宿，兼程疾进，在四川古蔺县境的二郎滩渡口，也渡过了赤水河。刚上岸便遭到黔军魏金镛、侯汉佑部的阻击，他们背水一战，打败了黔军一部后，兵进黔北，向桐梓县城进攻。
却说华山团团长耿光与政委钟权，率领着本部人马迎着初春的寒风，行进在黔北的大山沟里，直到傍晚时分，部队才在离桐梓不远的一座小镇扎下营寨。
刚吃罢晚饭，耿光便接到通知，彭德怀要他立即到军团部去开会。耿光不敢耽误，一路快步直奔军团部。
此刻，军团指挥部里，几名参谋正伏在一张大方桌上，借着煤油灯光，在一幅军事地图上比比划划。耿光没有和他们打招呼，径直走到了军团总指挥彭德怀的房间。
彭德怀正在看一份材料，他见耿光进来了，高兴地说：老耿，你来啦，快坐下，我们好好谈谈。
耿光在彭德怀对面坐下。
彭德怀说：这么晚把你找来，我有重要军情要告诉你。今天下午，毛主席、周副主席、朱德总司令，亲自部署了一个回师贵州的重大战略计划。根据目前的情况，毛主席决定暂时放弃渡江北上，调头东进，把川、滇敌军甩在扎西地区。趁着黔北空虚，来个东渡赤水，然后再迅速南下，集中兵力，打王家烈的双枪兵。当初，在扎西决定调头东进时，我还不完全明白军委的战略意图，现在我总算搞清楚了。
彭德怀说这话的目的，一是阐述自己没有很好领悟中革军委的战略意图，二是想借此机会把军委的战略意图向耿光传达一下。
耿光听了彭德怀声情并茂的一席话，打消了过去在黔北地区转来转去白跑路的怨言，急切地问彭德怀：军团长，我们团的任务是什么？
彭德怀兴奋地说：老耿，一军团击溃黔军第四团后，接着很快占领了桐梓县城。目前，军委决心回师遵义，而娄山关是必经之路。毛主席点了将，把主攻娄山关的任务交给了我们三军团。一军团夺桐梓一仗打得很漂亮，我们三军团也不能落后，要干得漂亮一些。现在我命令你们华山团，明天拂晓之前急奔娄山关。另外，你要派出一支部队迂回到右翼，随时准备包抄可能从板桥方向来增援的敌军。
耿光拍了拍胸脯说：保证完成任务。
彭德怀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手拉着耿光的衣袖，一手提着马灯走到挂着地图的墙壁前，指着地图说：你看，离娄山关东侧不远，有个叫梓树坪的地方，是去板桥的必经之地，地势非常险要，据侦察报告，敌人在那里有一队团丁，可能还会增派黔兵把守。你们迂回时，要特别注意这股敌人。老耿，你们一定要完成好任务，军委对我们的希望很大啊！
耿光凝视着彭德怀严肃的面孔，深感自己肩上的担子不轻，但敢打敢拼的耿光坚定地说：军团长，转告军委的领导，请他们放心，华山团一定会克服困难，坚决完成任务。
彭德怀拍了拍耿光的肩头，说：我相信你们能完成任务的。去吧，今晚让战士们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上战场才有劲。
耿光说：是，军团长还有什么吩咐？
彭德怀说：没有了，去吧，你也早点休息。说完，握住耿光的手，将耿光送出了门外，直到耿光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
送走了耿光，彭德怀又到司令部作战室去给几位团长通了电话，要他们充分做好战斗准备，随时听候命令。等他布置完毕，已是凌晨近两点钟了。此刻，他却毫无睡意，仰卧在床上……
这时，隔壁司令部的电话机响了，彭德怀急忙起床，前去抓话筒，对方送来了一个十分亲切而熟悉的声音：老彭吗？我是恩来呀，估计你还没有睡吧？我想问问你，明天的战斗都部署好了吗？要注意迂回，打板桥的援敌。刚才我接到报告，黔军约有一个团的兵力，正向板桥运动，准备增援娄山关口，你要留心这股敌人。这一仗是我们再占领遵义的关键，一定要打好，要志在必胜！
彭德怀大声说：请周副主席放心，红三军团坚决执行军委命令，一切已经部署就绪。
周恩来再次强调说：这个战斗事关重大，明天黄昏之前，一定要夺取娄山关，不然，就不能抢在吴奇伟部增援之前，拿下遵义城！
彭德怀说：黄昏之前，一定拿下娄山关口！请党中央放心，我彭德怀用脑袋担保！
彭德怀的回答掷地有声，周恩来十分满意，这时他关心地对彭德怀说：时间不早了，你也要休息一下，你拖垮了，我周恩来就少了一只臂膀啊！
彭德怀听了周恩来的这句话，心里很是激动。他放下电话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提着马灯，又一次来到地图前。他举起马灯，在地图上一一核对着他下达各团的任务所在的位置，看进攻的路线是否还有不当之处。直到认为已经万无一失时，他的心才平静下来。他看了看手表，时针已指向两点半了。他想是应该休息一会儿了，不然明天可能会头昏脑胀的。于是他把桌上的东西清理了一下，和衣躺在床上。他刚合上眼睛不一会儿工夫，村子里的雄鸡便叫了头遍。
诗曰：
一渡赤水脱险境，二渡赤水出奇兵。 回师遵义敌未料，孙子再世叹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