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 红四团翻越夹金山 张国焘谋逆党中央（1/1）
却说蒋介石自贵阳飞到成都后，把刘文辉的旧官邸作为行辕办公。刘文辉被刘湘赶到西康之后，这座宅子一直闲置到现在，今天总算派上了用场。蒋介石住进之后，苦苦等待着大渡河前线报告毛泽东及其红军成为石达开第二的消息。这天，杨森发来急电，说红军一小部从安顺场渡过大渡河，泸定桥被红军攻破。毛泽东率红军主力全部过了河。蒋介石看完电报后，气得将电文纸扯得粉碎，大骂道：娘希匹，刘文辉、刘湘、杨森，简直就是一群吃干饭的。十多万人马外加大渡河天堑，竟然抵挡不住朱毛区区两万疲惫之师！说着抓起桌上的茶杯朝墙上的地图砸去。
站在办公室的顾祝同、陈诚和重庆参谋团主任贺国光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彼此面面相觑。
余怒未息的蒋介石问陈诚道：现在川西北能够调得动的川军有多少个团？
陈诚思索了一会儿说：不到三十个团。
蒋介石用强硬的语气说：你马上电令他们，通江、南江、巴中地区至少须增加三个团的兵力，城口也应派驻一个团；新增兵力，命令他们构筑碉堡。二十三军留在开县的三团，移防通江、南江、巴中等地。现驻奉节、方阳的两个后备团，分别开赴开县、城口防守。贺主任的参谋团与追剿军总部组织查碉组，专门负责碉堡构筑的设计、监督与考核验收，凡不牢固者，有权勒令其重筑。本月二十日前，必须调集二十五个团的兵力控制大邑、崇庆、新津、彭山一带。
陈诚一字不落地记下了蒋介石的指令。
一通牢骚之后，蒋介石走到巨幅军用地图前，呆视着川西北大草地。现在，他已经把堵截红军的希望寄托在了胡宗南的身上。他不无感慨地对顾祝同说：墨三，这个松潘地区我是越看越重要，不知道胡宗南在这一地区的各路碉堡线是否封锁成群？我最担心的是中下级将领无经验，不知轻重，不负责任，玩忽职守，影响大局！
顾祝同也看到了松潘这个地区在战略上的重要作用，对胡宗南是否能完成防堵任务，心中也没有底。因此，他不无担心地说：古人有一蚁溃堤之说。用兵全在主将警心惕励，处处顾到，时时严防。如果第一线碉堡确能封锁无误，则再择其重要各点，续筑第二、第三道碉堡群，以逐渐扩充，延长为第二、第三道封锁线。如此，则红军进入我第一封锁线内既不能后退，也不能前进，就可歼灭于此三道封锁线之中。
蒋介石微微点头，他心里明白，顾祝同的话，明显对四川剿共第三路军第二纵队司令兼第一师师长胡宗南有不信任的意思。胡宗南是蒋介石在黄埔军校第一期学生中最为得意的门生，因此对他的军事才能并不怀疑。于是对陈诚说：电告胡师长，松潘一带筑碉务必照此执行，并令其日夜加快构筑。要教导士兵们不怕辛苦，明白平时多出汗、战时少流血的道理。
陈诚说：我马上给胡师长发电。说罢，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却说中央红军渡过大渡河后，在泸定地区休整了三天，补充给养，等待中革军委进军的命令。
为了减少敌军的阻拦，避开人烟稠密地区，毛泽东建议中央红军兵分三路夺取天全、芦山，直奔泸定桥以北的夹金山。以红一军团（欠红五团）及红五军团为右纵队，由林彪、聂荣臻指挥，取道胡庆街、牛屎坡、石坪、小河场，向芦山前进；红三军团、军委纵队及红五团为中央纵队，由彭德怀、杨尚昆指挥，取道化林坪、大林头、水子地向天全攻击前进；红九军团为左纵队，由罗炳辉指挥，从泸定直奔天全。
正在这时，总情报局送来情报，说薛岳正率领他的第一、第二纵队从西昌北进，李抱冰部第五十三师已到冕宁，杨森部第二十军已集结于雅安地区，原驻天全的一个旅已调往荥经，奉命加强芦山防御的邓锡侯的二十八军也在开拔之中。
毛泽东得到了薛、李、杨、邓各部军情后，笑着对周恩来、朱德说：我料蒋介石一定会在松潘一带筑碉设防，阻止中央红军与四方面军会合。
周恩来赞同地说：你说得没错，我想也是这样的。
毛泽东接着说：鉴于蒋介石以上部署，我中央红军应以主力趁虚迅速夺取懋功、理番，以少数兵力开进邛崃山脉以东，迷惑敌人，然后归入主力，达到与四方面军会合目的。目前杨森为保存实力在雅安地区消极防守，杨森已派杨汉忠与我们达成互不侵犯约定，让我们通过他的防区，而薛岳、邓锡侯驰援尚须时日。因此我军必须在薛、邓部队到达之前，迅速突破芦山、宝兴线之守敌，夺取懋功，控制小金川流域，作为我军前进的枢纽。
朱德笑着说：这个战略计划很好嘛！恩来如果没有意见，我这个总司令就要下达攻击前进的命令喽！
周恩来说：我没有意见。
这天，朱德以军委主席的名义向各军团发出电令，部队翻越夹金山后，夺取懋功和理番，与红四方面军会合。同时命令能征善战的红四团打头阵。红四团团长王开湘、政委杨成武接受任务后，六月八日，一举突破了敌军防守较弱的芦山、宝兴防线；接着乘胜前进，经宝兴的盐井坪、崔店子，六月十日黄昏的时候，到达了夹金山脚下的大跷碛地区。
夹金山，位于宝兴城西北、懋功之南，海拔四千多米。山上终年积雪，空气稀薄，没有道路，也没有人烟，气候变幻无常，时阴时晴，时雨时雪，忽而骤降冰雹，忽而狂风大作，被当地人称为神山。中央红军要夺取懋功和理番，必须翻越此山，除此别无捷径。
红四团在夹金山脚下驻扎下来后，王开湘、杨成武二人拿着望远镜到驻地前观察地形。二人从山下往山上仰望，但见山峰高不见顶，远远望去，夹金山峰像一位披满白发的老人端坐在那里，团团云雾在它的四周盘旋，夕阳的余晖斜射过来，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这天晚上，王开湘和杨成武吃过晚饭后，来到附近的村子里，找老乡了解夹金山的基本情况。当他们叩开一户牧民的门时，发现这户牧民家里有老少三代，老人大约六十岁。老人见是带枪的军人来到家中，以为是刘文辉的民团上门敲诈勒索来了，吓得不敢吭声。当他听说是中国工农红军要过夹金山，打听山地情况时，害怕和紧张的神情才放松了下来。老人惊奇地说：这夹金山是常年积雪，日落之后，月出之前，更是冰雪遍地呀！莫说人上不去，就连鸟也不容易飞过去，只有神仙才能过去！
杨成武问：老人家，你们这里有没有人爬过这座雪山呢？
老人捻了捻胡须，回忆了一下说：我家祖居在这里，却很少听说有人上去过。记得我的爷爷曾经说过，有一年，我们村里有个小伙子不服气，非要爬到山上去看看不可，当他爬到半山坡时就被冰雹砸死了。近几十年来，我再也没听说有人上去过了。我看你们穿这么单薄的衣裳，到山上去，不饿死也会被冻死。老人说着摇头不止。
杨成武坚定地说：老人家，谢谢你，我们红军一定要爬过雪山去！
王开湘略带弋阳口音道：红军没有爬不过的山，没有趟不过的河，我们一定能爬过去的！
老人将信将疑地打量着王开湘和杨成武。王、杨二人离开老乡的家门，在回营的路上半天没有说话。此时他们都觉得翻越夹金山是一个严峻的考验，丝毫不比强渡大渡河轻松。尽管如此，王开湘、杨成武并没有动摇为后续部队探路的决心。
回到宿营地后，王开湘对杨成武说：老杨，根据老乡所说的情况，我们翻山时，应该选择在上午九时以后至下午三时之前为好，否则就很难爬过夹金山了。
杨成武赞同地说：不错，我看还得想办法让战士们多穿点衣服，带上辣椒烈酒，用作御寒壮气，最好带根木棍用来防滑。
第二天，王开湘命各营分头做爬山前的准备，要求每人去寻找一根木棍，并把当地老乡的辣椒酒买下来，带在路上祛寒。
六月十二日这天上午九点钟的时候，王开湘命司号员吹响了集结号。部队集合完毕时，王开湘、杨成武来到队伍前面。杨成武审视着肩背钢枪、手拿木棍的一张张年轻的面孔，豪情满怀地说：同志们，眼前这座雪山虽然没有敌军阻击，听不到枪炮声，但寒风冰雪并不比蒋介石的千军万马容易战胜。因此我们要树立不畏牺牲的信心，使雪山低头，寒风让道。山上比山下更冷，这没有什么可怕的，没有什么困难能够压倒我们红军战士的！大家冻得难受的时候，你们就喝一口辣椒酒，这样能够帮助抵御一下严寒。
王开湘接着说：这里我还要强调一点，爬山时要团结互助，做到强帮弱，大帮小，走不动的拉着走，拉不动的抬着走，一个战士也不能丢下。太阳落山之前，一定要爬过山去。大家听清楚了吗？
战士们齐声回答：听清楚了。
王开湘说：好，马上出发。
简单的动员会后，红四团浩浩荡荡地沿着河边的小路，向夹金山麓进发了。当指战员们来到山下时，突然感到气温降低了许多，脚下的路冻得硬邦邦的，战士们手中的木棍落地时发出咯咯的响声。王开湘、杨成武走在队伍前面，他们一鼓作气，爬上了山腰。这时杨成武停了下来，举目环视，但见险象环生，使人触目惊心。左边是深厚松软的雪岩，右边是陡峭难攀的雪壁，路中间是晶亮硬滑的积雪，一不小心就会滑下雪岩，越陷越深，很难爬上来。
此时，先头班用刺刀在雪地上挖了许多踏脚孔，后面的战士们手拉着手，踏着前面的脚印，小心翼翼地前进。行走时偶尔有人掉进雪坑而发出的惊叫声，每当这时，就有成群的战士前去用木棍、绑腿把掉进雪坑的人往上拉。被拉上来的战士们，拍掉身上的雪花，继续往山上爬。
越往山顶上爬，气候越是恶劣。山上雾霾弥天，时淡时浓，人行其中，宛如腾云驾雾。山风卷着雪花，漫天飞舞。指战员们都穿着单薄的军衣，根本挡不住风雪的吹打，他们的脸上、身上，像被无数的尖刀刮着，冻得直哆嗦，牙齿打颤。越往上爬，空气越稀薄，呼吸越困难。大家都感到头晕、腿软、浑身没劲，于是只能走走停停，一步一喘地爬着。这时要是有谁停步坐下，就有可能永远站不起来了。因此大家都拼尽全身力气，彼此间胳膊挽着胳膊，艰难地在风雪中前行。快要到山顶的时候，突然下起了一阵冰雹，核桃大的雹子劈头打来，打得战士们满脸疼痛，许多战士都捂着脑袋向前走。
走着走着，冰雹停下来了，不一会儿，万里晴空，阳光照得睁不开眼睛。到达山顶时，指战员们看到有一座小庙。向导告诉大家说：这座小庙叫寒婆庙，庙中有座寒婆像。战士们过去一看，果然庙中有一尊像，其装束似藏女。向导告诉大家道：听先辈人传说，这寒婆像是山上的主宰，凡是上山的人，都要向庙里献哈达许愿，祈求神灵保佑，方可平安无事。向导说着，虔诚地跪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求寒婆神保佑红军安全越过此山。入乡随俗，不信神灵的杨成武也在寒婆像前拜了三拜，然后走出了庙门。
杨成武站在一处雪岩上，看了看太阳，心想我们终于征服了雪山。他举目远眺，只见千里冰雪，银峰环立，一片银色世界。他把视线收回，俯视山下，只见自己的队伍像一条灰色的长龙，蜿蜒而上，把一望无际的雪域世界划成了两半。
下山的路好走多了，当红军战士们走到一道山谷时，顿时感到气温在回升，如同从冬天一步跨到了春天，冻僵的手脚突然变得灵活起来。山谷周围，不仅看不到积雪，石壁上还长满了青苔、小草和绿葱葱的松树。再往下去，路边的山坡上，有三五成群的野生牦牛在悠然地吃草。也许是这里人迹罕至的缘故，这些牦牛看到红军队伍不仅不跑，并且抬起头来打量着红军战士。
这个时候，王开湘、杨成武总算松了一口气。王开湘回头望了望背后的山峰，感慨地说：老杨，我们终于征服了号称神山的雪山啊！
却说红四方面军渡过嘉陵江，四月下旬，夺取彰明、阆中、南部、昭化、剑阁、北川、桐梓、青川、平武等县城，进入川康边不久，五月上旬，徐向前率领红四方面军向岷江地区西进，一路斩关夺隘，突破了邓锡侯在土门关、北川河谷设置的防线，占领了茂县县城。接着，张国焘率领总部和党政机关离开北川，来到了茂县。刚到茂县住下，张国焘就忙着筹办成立西北特委和西北联邦政府。他想赶在与中央红军会合之前，把西北特委和联邦政府成立起来。
这天，张国焘正想出门到茂县城中去转一转，红四方面军秘书长黄超来了。黄超见他准备出门，问道：张主席，你要出去？
张国焘说：嗯，中央红军马上就要过来了，我想去看看慰劳中央红军物资的准备情况。怎么，你有事吗？
黄超把手中的几页稿纸递到张国焘的面前说：你叫我修改的通电文稿修改出来了，请你再审阅一下。
张国焘从黄超手中接过稿纸，转身回到屋里，坐在桌前认真审读。这是昨天他看的那份初稿，上面有多处涂改，有几处是他涂改的笔迹。昨天黄超拿给他看时，他改了几个地方，有几句话他觉得还应该改一下，但当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句，叫黄超拿回去再斟酌推敲一下。黄超知道张国焘十分重视这份通电，昨天晚上他熬了大半夜才修改出来，先送陈昌浩看了一遍，现在拿来请张国焘最后定稿。张国焘先匆匆看了一眼“中华苏维埃共和国西北联邦政府致全世界通电”的标题，然后埋头看起了正文，其云：
红色中华社转莫斯科共产国际赤色职工国际，苏维埃社会主义联邦共和国，全世界各国赤色工会及劳苦工友农友钧鉴：
本政府在中国西北一万万五千万劳苦工农群众广大回、藏、蒙、 苗等少数民族的热烈拥护之下，于一九三五年五卅纪念节宣布成立，正式选出联邦政府执行委员会。各地各民族工农群众来参加者达数万人，盛大热烈欢迎一日一夜……
张国焘看完通电后，抬起头来满意地对黄超说：改得不错，可以发出去了。这份电报发出后，我们最近一个时期的政权建设工作就可以画上一个句号了！
黄超是张国焘的忠实部下，张国焘此时的心态，可以说没有第二个人比他清楚，于是他讨好地说：张主席，多亏你下了这个决心，要不然，等与中央红军一会合，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局面呢！
张国焘望着黄超，意味深长地笑了。
在红四方面军中，与张国焘关系最密切、最厚重的，除了政委陈昌浩以外，那就要算黄超了。有些时候，张国焘甚至觉得不便与陈昌浩交流的话，还要找时间跟黄超聊一聊。善解人意的黄超，不仅从心里佩服这位老资格的共产党领导人，并且更懂得怎样与他打交道，所以他与张国焘之间建立起了一种不同寻常的上下级关系。在一些重大的问题上，已经习惯了独断专行的张国焘，偏偏喜欢听听黄超这个秘书长的意见，看有没有值得可取的建议。
不过，黄超十分精明，张国焘仅仅是听听意见，但不是一定要他提意见。也正是因为他摸准了张国焘的好恶，所以当红四方面军的干部在几次大的肃反中，一批又一批被撤被关被杀的时候，黄超不但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还成了张国焘心目中为数不多的信任者之一。
这时，张国焘若有所思地说：小黄，你说中央红军来了以后，对我们这个西北联邦政府怎么看呢？
张国焘突然提到这个问题，使黄超一时不知所措，他思考了半天，终于找到了答案：依我看，当然是为了在川西北建立新的根据地的需要。张主席，你说是不是？
张国焘狡黠地笑了，他边踱着步边说：毛泽东他们大概会问，我这个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的副主席，怎么变成了西北联邦政府的主席了？
黄超呆呆地望着张国焘，什么也没有说，他知道，张国焘不需要他回答什么。
张国焘突然停止了踱步，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了，他看着黄超说：其实，自从中央红军离开江西后，中华苏维埃中央政府事实上已经不能有效行使职权了，现在我们根据实际需要所组织的西北联邦政府，将来在中华苏维埃中央政府能行使职权时，应该是它重要的一部分。
黄超连连点头说：是的，张主席。
张国焘说：可是，中央政府什么时候可以行使职权呢？听说中央红军四处逃命，八万多红军目前已剩下不到三万人马了。说完淡淡一笑，然后挥了挥手道：不说这些了，眼下，我们首要的任务是做好红军两大主力会合的准备工作。一、四方面军会合后，力量大了，一定能在川西北打开一个新的局面来。好了，你先发报去吧！
黄超离开以后，张国焘陷入了一种不可名状的亢奋之中。他背着手，在屋里不停地踱起步子来了。近来，他经常出现这样的亢奋。随着与中央红军会合日子的逼近，过去和未来的事情，常常缠绕着他，使他心猿意马，想入非非，独自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心事重重的张国焘，这时走出了他的住所，来到了街上。
他很喜欢这个以羌族为主要居民的小县城。依山面水而建的石屋方方正正，颇具特色。不过，最有特色的还是那鳞次栉比、大大小小的寺庙和矗立在山顶上的擎天柱般的烽火台。张国焘走在狭窄的石板路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身穿黑白两色衣服的羌族男女，突然有了一种置身异域的感觉。
茂县这座小城，明显地比前天显得热闹了许多。这是因为红四方面军总部和党政机关不断进驻的原因。在临街的墙壁上，有许多刚刚贴上的“祝贺西北联邦政府成立”和“迎接中央红军”的标语。街上行走的红军战士，个个都喜气洋洋，他们抬着购买来的羊皮、粮食、柴草和各种物资向总供给部走去，那些东西都是给中央红军准备的慰问品。
张国焘看到这种情景，白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意味复杂的微笑。
他正要离开这条街道的时候，忽然看到陈昌浩从前面的一座小院子里走了出来。这时陈昌浩也看到了他，于是朝他走了过来，打着招呼道：张主席，你怎么在这儿？
张国焘说：我随便看看。说完指着前面的小院子问：哪个单位住在小院子里？
陈昌浩摇了摇头说：没有单位，是曾中生关在那里。
张国焘听了，眉头不禁一皱：是他！怎么样，他还是那样顽固不化吗？
在红四方面军撤退川陕苏区的时候，曾中生因为反对张国焘放弃川陕根据地，被张国焘视为不执行他的决定而作为要犯，将他抓了起来，然后一直带到这里。张国焘让手下人除了每天给曾中生三餐饭吃以外，严禁他与外界接触。
陈昌浩与曾中生关系不错，刚才是去看望他的。陈昌浩见张国焘问到曾中生，便说：张主席，曾中生要求见见你。
张国焘丧着脸说：见我干什么？好好交代自己的问题，认识自己的错误就是了。
陈昌浩说：交代？可是张主席，他已经等了你很长时间了，你从来就没有见他呀？他刚才对我说，要求给他一个连，或者让他当战士，给他一支枪，让他去打仗也行，他的精神快崩溃了！
张国焘说：他已经好久没有摸枪了，给他一支枪他能打得准吗？
陈昌浩苦笑了一下，显得有些无奈，过了一会儿，说：他听说中央红军要来了，最近的情绪有所好转，他说你如果再不给他做出结论，到时他要找中央反映。
张国焘很是惊讶，奇怪地问：他怎么知道中央要来？谁告诉他的？
陈昌浩说：张主席，你我还在莫斯科的时候，曾中生已经是鄂豫皖根据地很有影响力的军事领导人了。因此不难设想，在我们这支队伍里，他几乎可以知道他所想要知道的一切。
张国焘心里一惊，阴沉着脸说：是吗？那就把他再看管严一些。
陈昌浩说：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跟着他。
张国焘的神情有些无可奈何，没有再说什么。陈昌浩见他不语，便说：张主席，我走了。
张国焘点了点头。此时，陈昌浩很难猜透张国焘心里在想些什么，他避开了张国焘向他投来的复杂目光，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军礼，匆匆地走了。张国焘望着陈昌浩的背影，脸上露出了自信的微笑。他留意到陈昌浩面对他的表情，有敬畏，也有服从。在他的潜意识中，只要控制住了陈昌浩，红四方面军就由他说了算。
诗曰：
都说夹金乃神山，纵是飞鸟逾越难。 空气稀薄喉缺氧，冰雪厚积戎衣单。 两只铁脚越天路，一壶辣酒消严寒。 强扶弱者大拽小，铁血郎儿后人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