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她不要的(1/1)
晨曦微亮,房间昏暗,四周的窗帘遮得密不透风。
许舒不知何时已蜷缩在床头,整个身子发抖,双手紧紧拽着被子的一角。
她双眸紧闭,眉头皱成川字,额头上早已聚集一层密密的汗珠。
梦中她回到了小时候。
她的肚子正咕噜咕噜叫着,回家路上碰到了小向贺。
小许舒是一个圆墩墩的小胖子,而小向贺的身材纤瘦,长得也不高,只不过身体的肤色白了一些。
小向贺腼腆,按照往常他是不敢与许舒讲话的。
可他见许舒摸着肚子,竟然主动上前,掏出两个麦芽糖。
小许舒眼睛亮晶晶的,吃着麦芽糖,开心的笑了。
梦境画面转动很快,竟来到了与向贺成亲那日。
这亲还没成完,坐在高堂的母亲捂着胸口,骤然喷出红色鲜艳的血。
喜气洋洋的地板渐渐被红色沾染开来,与许舒身上的红色喜服融为一体。
她慌张的跑到母亲前面大喊大叫着,希望有人能出手抬娘亲进医馆。
可她骤然回头,周围的人全是麻木冷漠的表情,他们的眼神空洞,看起来无喜无悲。
如同黑白画布里的人,不带一点色彩。
整个成亲场面变得诡异起来,许舒擦着眼泪,周围的人明明都站着,却像尸体一样苍白没有血色。
忽然,倒在血泊里的娘亲旁边的父亲,突然扯着嘴笑了起来。
身后竟出现裴氏的脸!他们俩的笑声折磨着许舒。
正当她几近崩溃之时,身旁的向贺缓缓靠近她,抿着唇线给了她一刀。
向贺手中的匕首直中她腹部,插进去又狠狠的抽出来。
许舒惊讶地低下头,看着腹部的匕首戳开的小洞口越来越大,流出的血柱也越来越大。
许舒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眸底还未散去恐惧,她浑身发软,发抖的手堪堪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小姐!”小墩听到主子尖叫的声音,慌张放下早上跑进内室。
“没事,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许舒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眉间也慢慢松开,“梦见我与向贺成亲。”
只因两颗麦芽糖,许舒便从小对向贺念念不忘。
即使后面再也没有见到,许舒仍旧相信向贺会与她携手相伴,共赴白头。
可她竟然忘了,人走着走着,性格是会变的。
小墩握住主子发抖的手,“小姐放宽心,今日便是向贺与邢风风成亲的日子。
日后再也不会做噩梦了!”
据小墩说,傅斯程此次凯旋归来,得了许多赏赐,还得了一座将军府。
金印紫绶,地位权力只比祝青甫低上一等。
许舒有些担心,从六品和戎护军飞跃到金印紫绶的三公之一,晋升太快了。
傅斯程冰冷的脸出现在她脑海中,时时刻刻提醒她,他会成为一个人人诛之的坏人。
心中有道声音——她要阻止。
只是,以她自身难保的力量,去阻止他干坏事,犹如鸡蛋碰石头——自找死路。
街道上的唢呐锣鼓声打断了她。
皇上赐婚,向家不得不把婚事办得漂漂亮亮,但凡省一点钱,叫其他人知道了。
有他们好受的。
许舒饶有兴味的看向朱雀大街两侧挂满各式灯笼,红彤彤的,印着喜字。
唢呐锣鼓声喧天,新郎骑着马走在最前方,一袭红袍,目光流转。
原先板着脸的嘴角,见到人群也不得不挂起一丝温和笑意。
邢风风坐在华丽的新娘轿子上,火红的花轿内侧都是用大红彩绸做的帷帐。
她头顶金光玉钗,帷帐时不时随风而起,她瞧见了人们艳羡的眼神。
心中甚是得意,脖子微微抬起,一副傲视群雄的姿态。
“上面的人是许舒?!”
有眼尖的人发现了撑着脑袋歪着头的许舒,正在楼上言笑晏晏的看着成亲队伍前进。
“看她笑得一脸开心,莫不是装出来的吧?”
“听说她消失了一两个月,原以为会消瘦两圈,想不到竟然还圆润了一些。”
“一点都不像伤心之人啊!”
邢风风抬手望去,用手掀开帷帐,瞧见那张明艳艳的脸庞,心下一惊,下意识看向最前方的向贺。
向贺闻声抬头,便见一张脸立于酒楼栅栏之上,粉白的脸在柔和的日光下流溢出温柔的笑。
那双又弯又长的柳叶眉下的杏花眼熠熠生辉,遇见了大喜事一般。
向贺脸一沉。
为何她竟长这样!
小时候明明是个胖子!他原想着再怎么长也不可能跳出亭亭玉立的相貌!
因此他甚至对许舒避而不见。
细心的小芊歪着头,注意到向贺的神情变化。
“主子,向公子在看你。”
许舒笑道:“看吧看吧,多看两眼不吃亏。”
向贺只喜欢美人,前世过门之后,不久许舒的脸就被毁了。
整天蒙着面纱,向贺根本没看到过她完好无损的少女脸庞。
这下邢风风终于如愿以偿,只是这层先斩后奏的隔阂,不知程氏会不会宽容大度原谅她。
洞房花烛夜。
大红色的蜡烛映出的影子长长的落在红色帐帘上,一阵微风吹来,烛光摇晃着。
红色锦被上的影子来回移动,晃得邢风风眼花心烦。
蜡烛即将燃尽,可还未见新郎身影。
邢风风掀下盖头怒吼道:“公子怎么还未来!”
小云唯唯诺诺,端起一盆热水,想给主子洗脚。
低声道:“许是外头宾客太多,需要敬酒,因此耽搁了些时辰。
姑娘是圣上赐婚,公子自当尊敬您。”
邢风风叹了口气,神情舒缓不少。
洗脚盆中的热水热气腾腾,热气扑打在她的脸上,暖的她的脸又红又透。
终于,她跟心上人成了亲,不是为妾,不是为奴。
而是一世一双人。
不知过了多久,邢风风的脑袋困到不自觉往下点头。
终于门口传来传来细细疏疏的声音。
邢风风欢喜地端正身子,眼前盖头上的坠莲珠子一晃一晃的,正如她的心情般欢喜。
可向贺似乎醉了,连盖头都没给她掀开,就直直躺在她的边上。
“相公你该掀盖头了。”邢风风温柔道。
向贺突然冷笑一声:
“你是不是早就见过许舒?”
邢风风心下一沉,“当然没有,我与她素不相识,怎会见到她。”
“别再撒谎了!有人看到羞花楼的柳如梦,与许舒在一处。
你与如梦关系匪浅,你们怎会没见过!”向贺每说一句话张吐出来的口气都是带着酒味的。
趁着酒意,他要好好的把他的苦说出来。
邢风风瞪大眼睛,猛得自己掀开盖头:
“怎么会?明明如梦……”
是她这一边的!
不对!
之前如梦与她并不相熟,两人在同一青楼五六年,也就近来几个月关系好。
莫非那些主意,是许舒给的!
向贺发作道:“定是你心机深沉,怂恿许舒不愿嫁我!
否则我俩从小娃娃亲,怎会连她一面都没有见到!”
邢风风心底悲凉:
“你说是我劝阻?你想错了。
是许舒不要的东西,抛给了我。”
向贺如发怒的狮子,眼底猩红道:“你再说一遍!”
“许舒不愿嫁你,千方百计想尽办法让我跪求嘉贵妃,让圣上给咱们赐婚。
她一点都不稀罕与你成亲!她一点都不喜欢你!
所以你,是,她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