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蒋霓旌(1/1)
车子从繁华的街道一路开到宽阔的海滨公路,再往上开一段盘山公路,蒋霓旌挑了一家私人会所,三面环山,一面向海,从会所望去能够看到连绵的海岸线,深水湾的美景一览无余。
私人会所在半山腰的一处平地,地理位置绝佳,附近是赫赫有名的一处高尔夫球场,连绵的绿地还挂着午后雷雨的露珠,散发出青草混合着泥土的芬芳。
门口离餐厅和其他设施还有一段距离,会所有专门的敞篷小车子来接,行驶了五分钟才到餐厅,蒋霓旌就站在餐厅门口迎接,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身上散发着随意的气息。
蒋明镜已经有三年没见到这个姑姑了,但是三年了,瞧她的样子,她依旧什么都没变。
蒋霓旌遵循西式礼仪,张开双臂给了蒋明镜一个拥抱,蒋明镜表示礼貌虚虚地抱了一下,正要在脸颊轻吻时,却被他避开。
蒋霓旌有些难堪,讪讪道:“明镜,三年不见,你变得更加帅气了。”
蒋明镜谈笑自若:“我回国好多年了,有些西方的习惯属实不太习惯。”一句话解释了原因,也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蒋霓旌低头尴尬地轻笑了一声,领着他往餐厅里走,边走边说:“抱歉,我在港城多年,又常常去国外,一时改不了。”
这是一家创意法国菜,两人刚落座,金发碧眼的主厨就出来用充斥着法国口音的英文介绍今晚的餐品。
“我们今天一共9道菜,前菜有野茶蟹肉,原始鲍鱼,汤是特制黑松露蘑菇浓汤,主菜有巴黎式三文鱼,黑胡椒M12和牛,海鳌虾,甜品有肉桂苹果塔塔,如果您有任何忌口或者食材过敏的情况,请告知我。”
“另外根据本次餐品,我们推荐这几款酒,您可以选择一支或多支,搭配各道菜。”
蒋霓旌知道蒋明镜除了应酬极少喝酒,接过主厨手里推荐的酒单,挑选了两款酒作为搭配。
主厨接过酒单,对着蒋霓旌露出一个欣赏的微笑,这位客人非常会挑酒。另一位客人没怎么说话,却也对他温和地笑了笑,他起来似乎是第一次来这里,便笑着强调了一遍:“您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告知我。”
蒋明镜用法语回了一句谢谢。
主厨一怔,他竟然会法语,而且很标准。
蒋明镜在国外多年,对这样的场合并不陌生,只是今天他对主厨的介绍兴致乏乏,只希望他能快点走开。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法语还这么好?”
对面的蒋霓旌整个人松弛地靠在椅背上,等着一旁的服务生开酒倒酒,蒋明镜交缠着双腿,也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姑侄俩只有在这时才像极了。
“忘得差不多了,只一些单词拿来装腔。你呢,还和那个法国男朋友在一起?”
白葡萄酒液倒入杯中,在烛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
服务生把酒杯推到蒋霓旌面前,蒋霓旌拿起来轻轻抿了一口,才说:“分了。”
眼里是难以揶揄的神伤,语气也不似平常那般高傲:“老爷子眼光好,没想到当年他的预言竟然一一应验。”
老爷子是蒋明镜的爷爷,蒋霓旌的父亲,蒋爱国晚年得女从小自然对蒋霓旌宠爱有加,可蒋霓旌出了国后就学了一身坏习性,习得一身洋做派,让蒋爱国颇为不满,争吵过多次,也没见过两人身上再有和睦的场景。
蒋霓旌从小就机敏非常,不似儿子蒋家良那般愚笨无用又爱玩,蒋爱国一开始是把她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只是后来出了国学习,本该修得本事回国的,却变得崇洋媚外。
蒋爱国一气之下,转头就开始扶持孙子蒋明镜,蒋明镜也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其实当时,老爷子并不是反对跨国婚姻,只是在见了法国男友后就觉得这人虽然长得仪表堂堂却并不正派,甚至觉得那人是为了蒋霓旌的钱才和她在一起,等她没了钱或是那人傍到更有钱富婆定然会对蒋霓旌吃干抹净拍拍屁股走人。
蒋霓旌却误会了,那时她正因为思想观念不同和蒋爱国闹得不可开交,还以为蒋爱国只是一味地反对她喜欢国外,反对她喜欢的一切,便为了男友远赴港城,从此再没回过大陆。
蒋明镜悠闲地斜靠在椅背端量蒋霓旌说话,蒋霓旌挑了下眉,笑盈盈地凝视他说:“你知道吗?你这样子特别像英华,尤其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蒋明镜平日里总一副面不改色冷冰冰的样子,可听到那两个字却不经意轻轻皱眉,不过很快久恢复如初,服务生把酒杯推到他面前,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蒋明镜推到一边没有喝,服务生一怔,却也不敢说些什么。
两人这一顿饭吃到九点,董叔在距离很远的餐桌,也不知道他们说什么,只是冯清交代上次过来蒋董就让他换掉那个刘总,便可以得知老板对分公司非常不满意,可毕竟蒋霓旌是老板的亲姑姑,他总不会赶尽杀绝吧。
蒋霓旌全程没有再说话,她不知道蒋明镜的来意,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的。
最后一道甜品要上的时候,蒋明镜才打开话匣子,“爷爷最近身体也不大好了,您有空也多回去看看他。他性子倔,嘴上不说心里一定是很想您的。”
蒋霓旌握餐叉的手顿了顿,只听蒋明镜说:“您在港城奋斗了这么多年,也是该回去休息休息了。”
“你什么意思?”蒋霓旌言语里满是警惕。
“就字面的意思。”蒋明镜用餐巾擦了擦嘴,放在一旁,示意这餐饭单方面结束了。
“那个刘总我已经开除了,您不用再找他。这段时间我做了港城公司新的发展和管理的计划,冯清也帮我选了几个不错的职业经理人。”
蒋明镜语气平静地说完,推了推眼镜,好整以暇地双手抱胸看着她,就像是看一盘菜或是……猎物。
蒋霓旌虽然年近不惑却风姿犹存,一头干练的酒红色短发,皮肤好到看起来只有三十岁,只有细看时才能看清眼角细微的皱纹。
她几乎是把餐叉摔在桌上的,桌上的餐具因为震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可现下她的脸色难看极了,露出狰狞的面孔,样子颇为窘迫,她很少失控,可这个侄子可真总是给她惊喜啊。
她气冲冲道:“所以你这次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除掉我?你别忘了当年是谁站在你母亲那边,又是谁通过促成邓家和蒋家的合并,才保住邓家!”
话一出口,气氛降到了冰点,本来要上甜点的服务生,也不敢上前来,进退两难。
只听蒋明镜冷笑一声,对她的反应嗤之以鼻,冷淡地说:“姑姑,你可真是一点没变啊!”他神色一凛, “如果不是当年,你以为你能安安稳稳在这里过三年太平日子。我给过你机会的,你又是用什么来回报的?”
“董叔。”他音量提高三分喊道。
董叔刚刚还在想他们怎么还没结束,一听到蒋明镜喊他,赶忙跑过去在他身边恭恭敬敬地站好。
“先生。”
“把文件拿出来。”蒋明镜厉色道。
董叔刚把文件递给蒋明镜,他便狠狠地甩在了蒋霓旌面前。
“这些日子,我等着你自己交代,却没想到你不见黄河不落泪。”
蒋霓旌看着眼前的文件,她明明……明明把证据销毁地一干二净……
语气沉地彻底:“偷税漏税做假账,件件不落,在港城可以把牢底坐穿。上次我来港城三天,你躲了我三天,最后派那个姓刘的来应付我,PPT做得漏洞百出,他倒把他玩过的秘书送到我酒店来了。你当我是白痴吗?”
蒋霓旌一边翻文件,一边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这些东西明明已经……”
蒋明镜嗤笑一声,接过话:“销毁了是吗?你是不是仗着不是港城这几家子公司的法人就胡作非为,总觉得有人可以顶锅,譬如那个刘总?还是你以为这三年的假账做得天衣无缝,我真的看不出来?”
蒋霓旌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她从小看着这个侄子长大,在与父亲彻底决裂前,每隔几年她总会去看下他,后来他出了国,她瞧他可怜没了娘又有哥哥这样不靠谱的父亲,偶尔也会去探望他,他过得并不好只是很用功读书,眼里还是难得的清澈,在这样的家庭里,清澈的心灵是多么得可贵,那时她清楚地知道他舍不得对亲人下狠手,哪怕当年哥哥那样对他,他上位后也没有把哥哥赶尽杀绝,她以为她拿捏了他,殊不知在不知不觉中,他早已不在是当年那个青涩的男孩了。
她抬头望着他,他如今的眼神已经看不出当年的清澈,眼眸中满是冰寒之意,是让人看不透的幽深。
她不可置信地问:“所以最开始你就知道我做了什么,你放任我,为了就是如今这一刻,你……你要做什么?”
“那些钱去哪里了?”蒋明镜问。
蒋霓旌看着眼前的侄子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不敢再隐瞒,缓缓道来:“莱诺的公司出了问题,最初他说是资金紧张,我借了他一些钱,后来他开口的数额越来越大,当时我已经给了他几百万,我不愿再给,他就威胁我要分手。我想留住他,就又给了几次,后面他狮子大开口要一个亿,我撑不住便答应分手,他才跪下和我道歉,告诉我实情,他在澳门赌博欠下了巨额赌资,已经难以收手,对方说如果拿不出一个亿,就要他的命。他向我发誓,如果我帮他还了这一个亿,他就永远在我身边好好过日子,再也不赌了。我和他这么多年,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所以我卖了港城两处房产还是凑不够,就想到了公司。但是明镜,我发誓今年开始没有再拿公司一分钱了,只是一时间公司没有这么快恢复。我本打算今年开始重新开始的,没想到你会过来……”
蒋明镜本以为她是为了自己彻头彻尾地掏空公司,却没想到竟然为了这么个可笑的原因,他淡淡地问:“那个莱诺呢?”
蒋霓旌说这话时,有些羞愧不敢看他,低下了头:“给他钱的第二天,他便消失了。我找人去打听,赌场说他连赌资都没还,估计逃回法国了,但我去法国找他,他的公司注销了,房子也搬空了,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蒋明镜瞧着这位多年未见的姑姑,眼里似有淡嘲,冰冷的神情收敛了些,他一直以为姑姑聪明,如今这么一看,他真要好好考虑下当初自己的判断了。
半晌,蒋霓旌忽而想到什么,委屈涌上心头,抬眸望去,只见这位好侄子神情散漫慵懒,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深邃的眼眸里染上了似笑非笑的味道,她气急:“等等!你不知道他跑路了?你在诓我?”
蒋明镜一挑眉,语气从容不迫:“姑姑,最开始我并不知道您要做什么,只是我习惯了逢人给七分真心,也要留三分余地。我留您在这里三年,本来希冀您可以做出一点成绩,也从未想过要换掉您。只是没想到您为了个渣男,能做到如此地步。”
被自己侄子窥见自己的丑态,蒋霓旌只觉得委屈和愤怒,她甩掉放在腿间的餐巾,拿起手包起身要走。
刚走两步,只听见后面说:“爷爷的身体是真的不行了。”
她忽然就停住了脚步,一双脚再也不听使唤。
蒋明镜语气淡了几分:“若非为了爷爷,我不会留您到今天的。不过您除了看男人的眼光不行,管理能力还是很优秀的,如今男人也跑了,我若是想要换掉你,就不会花时间来同你吃这顿饭,不听听我接下来的计划吗?”
蒋霓旌转过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坐回了原位。
他似笑非笑看着她:“您先回东北,看爷爷。对了,刚刚对我说的那番话不用告诉爷爷。等我挑好职业经理人您再回来,新人和您都向我直接汇报,我会给您和新人分别几间公司管理,您从我的三个发展规划中挑选一个,新人也会选一个,任由你们发展,看谁做得好,给你们三年时间,若是您赢了,港城这片区域依旧归您管理;输了,便主动退出,集团的股权分红也够您下半辈子生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