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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大医出师收小徒 高师赠书说龙珠(1/1)

太阳升起,照着张机前面的道路,也让他的青春充满暖意,冬天的原野也因之酝酿着生机。虽然一夜未眠,他却不觉累乏,脑海里不断闪过子诺或喜或忧的样子。

就在张机遐思时,白马一声长嘶,缓缓驻下马车。张机收拢思绪,见前面农人们正围着一位倒在少年怀里的妇人,窃窃私语,摇头叹息。

张机整衣下车,紧走几步,来到农人面前,向一老者拱手道:“老丈,我乃张机,司职于涅阳城济世坊,敢问发生了何事?”

“你是郎中?”老者抹了一把眼泪,“张氏和孩子正在地里干活,忽然就头晕目眩,栽倒地上,昏迷不醒。”

“莫急,让我先为她把脉。”张机拨开众人,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妇人的眼睑和面色,又为妇人把脉,让少年将母亲头部抬高,轻扯妇人双臂摆动,轻捶其背数次。片刻,妇人轻咳一声,缓缓睁开眼睛。张机取下腰间葫芦,为妇人喂了两口汤药。

“我是在做梦?”妇人有气无力,“刚才分明看见了彼岸花,白光一片,闪烁不定。”

“彼岸还远着呢!”张机安慰妇人和少年,“病能治好!”

“我叫李丰,多谢恩人!”眉清目秀的少年含泪,“我母亲身患何病?病情如何?”

“先将她放在马车上。”张机一边帮着少年安置妇人,一边说着病情,“你母亲乃心疾所致。皆因伤心过度,以致六脉俱弦,了无胃气,气喘而不能食,故而昏厥。”看着众人,“不知哪位乡邻可带有热粥?”

一村姑从竹篮里捧出瓦罐:“这里还有一点儿野菜粥。”

张机为妇人灌了几口热粥,让少年服侍母亲枕着马车上的药囊歇息,向诸人拱手告辞:“张氏暂无危险,我这就带她去济世坊诊治。”

马车再次上路。

一个时辰后,张机带着李丰和他病中的母亲回到济世坊。安顿好病人,顾不上歇息,便来到被改为病坊的后花园与张伯祖相见。

病坊里,帘布高悬,病人分别隔离。张伯祖正为一青年号脉,见张机进来,目光露出一丝关切。张机会意,围上医帕,与张伯祖一起诊治病人。

“多亏你回来了!”张伯祖号脉后,面色凝重,“此子名叫邓芝,字伯苗,出自名门望族,乃我南阳郡年轻才俊,现任郡中廷掾,与襄阳士子多有交游,眼界开阔,颇有谋略。”缓缓起身,“眼下邪毒已入肺腑,普通桂枝汤无法救他性命。若有不测,岂不让人心痛?”

“伯翁莫急,我这次进山,带回了救命仙草。你随我来。”张机带张伯祖来到院中,梧桐树下,两口汤鼎冒着腾腾热气,正在熬制防治伤寒瘟疫的汤药。“可用紫萦仙株为药引,提振桂枝汤药效。”

“什么?紫萦仙株?”张伯祖惊喜不已,“这下好了,邓伯苗有救了!”

“岐棘山之行,收获太多。”张机一边搅拌汤鼎,一边说着,“多亏黄公前辈相助,让我带回了紫萦仙株和银萼龙胆草,又意外得了青龙胆。”

“青龙胆?”张伯祖更是惊诧,“青龙胆乃可遇而不可求之天物啊!”

张机将如何得青龙胆简单叙过,张伯祖不由睁大眼睛,仔细看了看张机,若似自言自语:“难道他真是为天医病之人?”

“为天医病?”张机面带疑惑,“如何为天医病?”

“这个……”张伯祖望天片刻,平复情绪,“为天医病尚早,当下只为救天下人。”笑了笑,转了话题,“这次多亏你冒死采来紫萦仙株为药引,普通药材根本就不能制服瘟神!”

“莫说冒死去采药!我若能替这些病人受苦,哪怕是死,也是心甘。”张机拱手转身,“我这就去将银萼龙胆草和紫萦仙株分别放入制药鼎中,以提振青龙汤与桂枝汤之药性,辨证论治太阳与太阴伤寒之症。”

“医者父母心!”张伯祖慈爱地看着张机背影,眼眶润湿,“机儿,你有此心,必成良医,并能医天!”

煎好药后,张机为邓芝喂药。儒雅的邓芝望着张机,苦笑:“我熟读圣人之书,善骑射,尚不得救身。岐黄之术乃大用也!”

“圣人之书医众生之心,岐黄之术医众生之身,骑射谐和众生身心,三者相兼,可安天下。”张机默了默,“伯苗安心治病,不日便可痊愈。”

“此言善哉!”邓芝点头致意,“待我康健,必与兄对酌把话。”

张机又为两个病症相似的病人把脉、服药后,与张伯祖小心求证:“伯翁,这二人虽说也是伤寒瘟疫,但脉象各有不同,想来是体质不同所致。体质不同,所用药量、药方配伍也要有所区别,辨证论治才是。”见张伯祖目光中含着一丝探询,张机详言,“二人俱身热头痛,肝脾肥大,虽症状相同,但前者无汗,可谓表证外实;后者汗出,可谓里热内实。前者积垢中留,犹山闲之水,正待下行;后者湿火上冲,犹地气之郁,正待四散。故前者处以发汗之方,后者处以泻下之药。外表证,用发汗法可解;里热证,非泻下难于为治。如此辨证论治,方合天地之道!”

“此言甚是!这就是辨证论治!”张伯祖点头赞许,“把这些话记下来,将来就是‘活人书’!”

张机刚起身,就见李丰前来拜谢:“恩人,我母亲已经醒来,她惦记着家事,急切想要回去。”

“你母之病已无大碍。”张机扶起李丰,为他拭去泪水,“我随你去看她,再为她开药,带回去煎服。”

见张机前来,妇人欲起身,被张机劝住。“你所患昏病乃伤心过度而致气痈厌食。”张机淡笑着与妇人交谈,“也不知你因何事伤心如此?”

“因那庸医草菅人命!”妇人倾诉,“我夫君年初得病。乡邻说岐棘山来一天师,有医治鬼神之能。为救夫君,我做主变卖三亩良田,将钱交给天师徒弟,用于为我夫君设醮祈禳,施以符药。不料夫君接连服下神符香灰,病情不轻反重,于初秋撒手人寰。前日,那天师带着众徒途经我村,我便寻那天师理论,反被他以‘不敬鬼神’之辞,将我驱赶。”说到这里,不由泪如雨下,“一想到天师误人,使我失去丈夫和土地,便心如刀绞,茶饭不思!”

“那天师骗人钱财,贻误病情,与杀人无异,着实可恨!”张机想到妇人所说的天师一定是苏章文无疑,不由愤激,“还有一些庸医不为病人认真诊脉,按寸不及尺,握手不及足,便开方抓药,只知赚昧心钱。甚至有些郎中,虽师承名医,却因循守旧,不思进取,不潜研医方医术,以解百姓病痛,而是竞相追逐权势荣耀,忘记本分。”

“说得好!”妇人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这话能从一个郎中口中说出,真让我长出一口闷气!”

“你放心,那些庸医误人也误己,早晚必遭天谴。”张机笑了笑,“你难道就不想看到那天师之结局?再说,若你过于悲伤,一旦不测,两个儿子尚未成年,如何是好?”

“阿母,你不能死!”李丰忍不住哭泣,“为儿长大,愿成良医,医治颠倒,送那天师去见鬼!”

“孺子可教!”张机赞许地看李丰一眼,安慰妇人,“你有此子,何愁将来?”

“先生此言,去我心病!”妇人有了精神,“我儿曾读诗书,颇明事理。若有名师指点,必成良医。”

“从今以后,你可要情志舒畅,喜乐从事,自然胃口渐复,而后,昏病可愈。”张机以话语解开妇人心结,这才写下药方,“你再喝下解郁扶正汤,此汤以香附、神曲、郁金、陈皮等熬制而成,一日早晚两次,七日为期,便可病愈。”

张伯祖一直在门外悄悄听张机为妇人诊病,见张机写下药方,这才走了进来,止不住赞叹:“真乃好徒儿!已深得望、闻、问、切之术,且能药到病除!”

“仰仗伯翁多年教诲!”张机起身,“机儿无非是孜孜以求活人之术!”

“祖翁,请受李丰三拜!”李丰跪地,施以大礼,“我也要学活人之术。”

张伯祖笑问:“为何?”

“因为叔叔救了我母子性命!”李丰言辞诚恳,“况且,我想要成为良医,让百姓安康,送瘟神远去!”

“机儿,我看这孩子有志气,也灵醒,你就收下他做个徒弟,”张伯祖授意张机,“将来,你还要收下更多弟子,将医术代代相传。”

“伯翁所言极是。”张机点头,“只有人活下来了,社稷才能活下来!”

李丰见母亲对自己示意,转身对着张机叩首:“师父在上,请受小徒李丰三拜!”

张伯祖捻须大笑。妇人也面含安慰之色。张机只好受了李丰三拜后,搀起李丰:“明日,我安排马车送你和母亲回去,待你安顿好家事,就来济世坊学徒。”

辞别李丰母子,已是夜幕降临。张伯祖有些兴致:“机儿,今日是你随我十年学徒期满。我让庖厨烧了几样小菜,筛了一壶糟酒,就当是为你洗尘解乏。”张机有些疲惫,见张伯祖有话,便随张伯祖来到前院厨厅,与张伯祖慢酌,细细地将岐棘山之行告于伯翁。最后,张机轻叹:“我虽得了仙草和青龙胆,却担心苏章文、魏庄去找黄公麻烦。”

“苏章文眼下正假以朝廷之名,忙于设醮祈禳,趁机搜刮百姓钱财,暂不会因几株草药刻意去找黄公麻烦。”张伯祖淡定,“况黄公有二子,皆有万夫不当之勇。亲子黄忠任秦州郎将,义子张曼成任洛阳西城校尉。尤其是黄忠,箭术高明,被称为箭神。就连张曼成之女子诺,听说也是武艺出众,箭术超群。”

“这我就安心一些。”张机展眉淡笑,“这次多亏子诺,若非她关键时一箭射死青蛇,我恐怕就跌崖殒命了。”

“不过,要是苏章文知道你顺便得了青龙胆,那可就要找上门了。要说有麻烦之人,最终还是你!”张伯祖表情依然,“你知道吗?纳虚、五附子、雄黄、水银、蓝金一起置于云鼎丹炉炼化,可成玉珠,有强身健体之功效;玉珠与青龙胆炼化,可成青玉珠,有起死复生之功效;若再与天下至宝——蛟珠、赤金珠、灵皋珠一起炼化,再以屠龙匕为药引,顺天时,可成还魂九龙珠,能医治龙病,进而医天。”

“如此说来,炼制玉珠不难,所需材料皆可于药房配制,只是耗费时间与钱财颇多。青龙胆难觅,蛟珠、屠龙匕更是随着师祖谢世而匿迹。”张机尽管有些惆怅,内心深处却升腾起一股“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使命感,“青蛇于死时吐出胆珠,有幸为我所得,想必是上天降使命于我。”看着张伯祖鼓励的目光,张机霍然起身,“此生当以身为云鼎,赤诚仁心,救死扶伤,九死不悔!”

“如此方可为大医!”张伯祖颇感安慰,“机儿,你随我学医十年,也该出师了。”从怀中取出一本装订粗糙的《阴阳大论》递给张机,“明日起,你就可以独自行医了!行医之始,伯翁就将这本珍藏药典送你,也算是礼物。”

“机儿所学不过万一,望伯翁继续教我。”张机跪地,潸然泪下,“医学之路,永无止境。”

“我已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了。”张伯祖捧着医书,“你年已及冠,学以成人,也该担负起独立行医之责。今后在行医中,你要仔细体悟‘望闻问切’之精髓,辨证论治,方能造福百姓。”

“伯翁,放心!”张机只好恭敬地接过医书,“侄儿发誓:此生怀父母仁心,医天下疾,百姓疾!”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张伯祖笑着扶起张机,“《阴阳大论》虽是流传千年之药典,但其中少了辨证论治之法。作为医者,你要积累更多诊治病患之方,尤其是练好‘望闻问切’之术。只有专注于医书医术,勤求古训,博采众长,方有大成。”

“侄儿记下了!”张机扶着张伯祖坐下,“我会潜研《阴阳大论》,用于治世大用。”

“对了,听邓伯苗所言,南阳郡已接到朝廷赈灾旨意。”张伯祖想起,“要说,你尊翁奉旨赈灾南阳,也算回家了,回到故乡了。只是不知道走到哪里了?”不由举目星天,轻轻一叹,“他早一天带着赈灾粮草前来,就能够多救回些百姓性命。为医者,救治黎民病患,也是为朝廷效力,为社稷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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