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当众求亲(1/1)
项辰刚将三人召进殿里,赵睿和林溪玉便来了,没多久,康亲王项荀和李远怀一起来了,于是,项辰坐在最高处,赵睿和林溪玉坐在右下方的椅子上,项荀和李远怀坐在左下方的椅子上,秦非祁,李誉,项孤曼则跪在大殿中央。
项辰见项孤曼一身的伤,以为是被姝儿伤的,心里虽解气,但面上却还是要装出关心的模样:“孤曼妹妹先起来吧。”
顾德才忙让人搬了个椅子给项孤曼坐,又让手下去请太医。
康王见女儿伤成这样,心中气急,正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竟然有人敢在京城里堂而皇之的伤他的女儿,这根本就是不将他放在眼里,即便他涵养功夫再好,也忍不住动怒了:“是谁将你伤成这样的?”
他匆忙赶来未及细问事情的缘由,只知道自家女儿和赵睿的女儿打了一架,两人都受了伤。
项孤曼脸上泪珠涟涟,却紧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项孤曼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平日里极少受委屈,即便是委屈,左不过是深宅大院里的那些龌龊事,但在外人面前,她一直都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尊贵郡主,平日里结交的闺蜜对她也是讨好奉承,哪里吃过这么大一个亏,即便是吃了亏,她也必定是要讨回来了。
这次她明明是吃了大亏的,却一言不发,这事落在项辰眼中,委实觉得有些稀奇。
项荀一拍桌子,怒道:“你哑巴了?”
项孤曼天不怕地不怕,却一直都畏惧她的父亲,见父亲双眉含怒,眼泪流得更急,却依旧一言不发。
赵睿冷哼一声:“我女儿如今还躺在长秋宫里,我还想知道是谁这么狠毒,用这么肮脏卑鄙的手段伤的她。”
赵睿驰骋江湖这么多年,手里又握着二十万的兵马,为着妻儿才远离朝堂上的是非,但这并不代表他软弱可欺,他既愿意为妻儿隐忍,自然也容不得别人伤害他们。
“来之前,朕已经去长秋宫探望过姝儿,她已无性命之忧,待太医悉心调理几日,便能康复。”项辰最知道自己舅父是什么性子,只能先稳住他。
李誉自进宫之后一直都提心吊胆的,整颗心都在挂念姝儿的安危,听到她无恙,心终于回到了原位,他抬头看向项辰,直接认罪道:“常乐郡主是被微臣所伤,此事长安大街上许多人都看到了,足以作证。”
“你伤的?”项辰还未有什么反应,项荀先跳了起来,他不看李誉,而是对着李远怀咄咄逼人:“李相,这是怎么回事?”
李远怀八风不动的脸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他抚了抚花白的胡子,不甚在意地道:“老夫当时并不在场,具体怎么回事,老夫也不清楚。”
项孤曼恋慕李誉之事京城之内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她的伤若是和李誉有牵连,无非就是一些儿女情长的事,掀不起什么风浪,这样想着,项辰的心定了一些。
项荀将茶几上的杯子拍落到地上,怒斥李誉:“李誉,是谁给你的胆子,你竟敢当街殴打皇家子孙?”
李誉对着项辰抱拳道:“回陛下,臣不过是为了自保,不得已而伤的郡主,还望陛下明察。”
“自保?”项辰不解。
李誉回道:“常乐郡主因私人恩怨动用王府府兵和门客,在长安街道上设下埋伏,致使长平郡主受伤昏迷,臣赶到时,长平郡主已然身中剧毒危在旦夕,臣不得已才挟持了常乐郡主以酷刑逼迫她交出解药。”
项辰的心咯噔了一下,背上冷风嗖嗖的,没来由的就感到一阵不安,他还未分辨清楚自己究竟为什么而不安,项孤曼便跳了出来,对着自己的父亲哭跪道:“父王,我是因为那小贱人与哥哥的死有关,这才设下埋伏,我不知她是赵王爷的女儿,也没想过要置她于死地。”
秦非祁冷笑道:“常乐郡主麾下的那名青衣剑客乃是西域剑宗无名先生的传人,他剑法奇诡,并且招招致命,我与李誉两人联手都险些不敌,更何况是小师妹,若是我与李誉晚到半步,只怕小师妹已经性命不保。”
项荀没理会秦非祁的话,只是看着项孤曼,问:“你说赵家那丫头与峰儿的死有关?”
赵睿和林溪玉互看一眼,项辰摆放在御案下的手也紧紧地握住了衣摆。
项孤曼用力点头:“那日哥哥深夜外出就是去平乐馆赴她的美人之约,可不知为什么,巡抚营的人在平乐馆遇到的却是哥哥和苏若芊,后来哥哥又被行刺,我觉得事有蹊跷...”
“郡主!!!”赵睿大声一吼,打断了项孤曼的话。
赵睿乃是行伍之人,身上的杀伐之气很重,他这一嗓子,震得项孤曼硬生生的将嘴里的话给吞了回去。
赵睿怒视项孤曼:“我女儿尚未出阁,怎么会三更半夜邀请外男去戏院。”
“她说她中意我哥哥,想要做他的妾室。”项孤曼急切的辩驳。
赵睿怒气更甚:“真是天大的笑话,我赵睿的女儿要什么样的男人得不到,她是疯了吗?要三更半夜委身你那个无能的哥哥。”
“王爷!”林溪玉拉住赵睿的衣角,微微地摇了摇头。
项孤曼也意识到自己这套说辞毫无说服力,赵睿的女儿本就是万人之上,如何会想要攀附他们家,更遑论做她哥哥的妾室,这话传出去确实就是一个笑话。
项荀看着赵睿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儿虽然不成器,但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令千金一直待字闺中,想来也不太和外男接触,看上我儿也未可知。”
赵睿怒火中烧,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刚要开口,李誉突然对着他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赵睿的脑袋有些发晕:“李贤侄这是做什么?”
李誉道:“李某向王爷请罪,那天晚上其实是李某邀约了长平郡主去平乐馆听戏,不过那日郡主身体不适,戏不过半场便觉得累了,李某送郡主回府时恰好遇见小郡王携苏姑娘来平乐馆听戏,后来在回府路上,我们还遇见了秦姑娘,此事秦姑娘也是可以作证的。”
“你胡说...”项孤曼情绪激动地道:“你明明是听我说那贱人邀约了我哥哥,这才赶去平乐馆的。”
李誉看着项孤曼冷声道:“郡主对李某的好,李某一直感激在心,但情爱之事却是强求不得,昨日伤郡主心的人是李某,今日伤郡主身的人也是李某,郡主要恨就恨李某,无谓迁怒她人。”
李誉一句话戳中了项孤曼的痛处,她哭问道:“你我相识多年,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情意,却一直视若无睹,你与她不过相识数日,却对她事事上心,我不懂,我究竟哪里不如她了?”
李誉等的便是项孤曼这句话,此话一出,那今日这场打闹便会被误解因男女之情而引发的争风吃醋。
林溪玉颇为意外的看了眼李誉,以前只觉得他是一个俊朗出众的好男儿,如今再看,更觉他出类拔萃,眼光不俗。
刚从椅子上站起的赵睿极尴尬地看了眼项辰,只见项辰脸色惨白,嘴唇紧抿,神色不悦,一时之间,他倒有些手足无措了:“那晚...是你约的姝儿?”
李誉忙请罪道:“李某当日不知林姑娘便是赵王郡主,以为她不过是一个市井医女,虽将她放在了心上,但言行却轻浮了,还望赵王恕罪。”
赵睿看着李誉,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将她放在了心上...”这可如何是好!
一直未说话的李远怀突然站了起来,他走到赵睿身前,笑道:“前几日誉儿便向老夫坦言说是无意间结识了赵兄的闺女,对她很是倾心,想要我上门提亲来着,后来因为小郡王突然遭遇不测,举国哀悼,这事便搁置了,今日誉儿既然将话说到这份上,那老夫便厚着脸皮,为他求一求这门亲事。”
赵睿彻底的傻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他不能答应,却又不好当场拒绝,无奈之下,只能求救地看向妻子。
林溪玉也站起身,对李远怀客气一笑,然后谦逊地道:“李将军文武出众,是难得一见的好儿郎,只是妾身出生江湖,身份低微,连累一双儿女,姝儿只怕是配不上相府的门第。”
李远怀呵呵笑道:“王妃豪爽磊落,虽非大家闺秀,但却称得上女中豪杰,令千金若得王妃一半英姿,也就难怪小儿倾心相待了。”
林溪玉原是做着与人吵架的准备入宫的,一心想着如何收拾女儿与人打架的烂摊子,却没想到还要去处理她的桃花债,一时之间也乱了方寸。
“女中豪杰!”项荀轻蔑地看了林溪玉一眼,神情倨傲:“不过一个贱民,也配称豪杰!”
“你说什么!”赵睿怒目向前,却被林溪玉生生拉住。
项荀不屑地道:“你们夫妇二人,一个是江湖草莽,一个是九州贱民,倒也算是天生一对,可惜了王家姑娘,生生的被你夫妇祸害而死。”
赵睿气得浑身发抖,用力的挣开了林溪玉的手,走到项荀面前,一把拉住他的衣襟,怒道:“当年若非大哥,你早就死在楚国,哪还有今日的权势地位,你忘了你当年发过的毒誓了吗?”
项荀指着林溪玉冷笑:“我若非记得林立的救命之恩,哪里还会容得这个贱民在勤政殿里与我平起平坐!”
“你!”赵睿激愤之下就要动粗,林溪玉冲上前,用力的拉住赵睿的手臂,不让他出掌伤人。
项辰对门外叫道:“来人!”
一群侍卫冲了进来,项辰对跪在地上的秦非祁和冲进来的侍卫们道:“赶紧将舅父拉开。”
项荀武功不如赵睿,但也是统领过千军万马的,这些年又是权倾朝野,不信赵睿敢真的伤他。
侍卫们哪里是赵睿的对手,看着人多,实际一点用也没有,秦非祁也不敢强拉赵睿,只能挡在中间,最后还是林溪玉用力将赵睿给拽了回来。
项辰怒拍桌子:“都给朕住手!”
项辰自小稳重,因出生皇室,耳闻目染,身上不自觉的便带了几分威仪,只是平日里待人温和并不显露,今日这一声怒吼,带着三分怒气,七分威仪,竟将众人给震慑住了。
项荀第一次发现项辰的神韵竟与他父皇有几分相似,虽说孙儿像祖父并不稀奇,但项荀还是惊了惊。
赵睿不想项辰为难,只能强压怒气,一甩袖回到自己的座位。
项辰再不想审这个案子,沉着脸道:“今日之事,不过是女儿家在争风吃醋,两位妹妹都有错,两人都给朕留在后宫闭门思过,每日罚抄礼记三遍,其余人等,朕不想深究,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项荀不满道:“孤曼可是被人生生的捏碎了手骨,陛下不追究出手伤人的人,怎么反倒问责起自家人了?”
项辰冷着脸道:“皇叔说得在理,今日这桩事追根究底还是孤曼妹妹肆意妄为惹的祸,若非她先出手伤人,李誉也不会为了救人而伤她,既是要惩戒,孤曼妹妹首当其中,不如就削去她郡主的爵位,降为县主!”
项荀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恼怒地盯着项辰,不发一言。
项孤曼脸上血色全无,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泫然欲泣。
“这件事到此为止,为维护两位妹妹的声誉,日后谁都不许再提了。”项辰目光复杂地看向李誉:“爱卿对姝儿的一片心意朕已知晓,求亲一事待姝儿身体康复,朕和舅父问过了她自己的意思再做定夺。”
项辰口口声声说两位妹妹都有错,但实则只贬了项孤曼的爵位,又免了李誉伤人之罪,对他们已是极尽偏袒,李誉自然不能再抓着求亲之事不放,只能磕头谢恩。
姝儿这一昏睡便是多日,待幽幽转醒之后,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周遭的侍女穿着统一的粉色宮服,清一色的梳着双丫髻,为首的丫鬟见她醒来,面露喜色,连忙转身对着身后站着的丫鬟轻声的说了什么,身后的丫鬟点点头,转身走出屋子。
姝儿全身无力,手肘用力,想要将自己撑起来,丫鬟见状连忙上前扶她:“郡主,你刚醒,千万别乱动,我已让芍儿去把药端来。”
“这是在宫里?”郡主这个正式的封号只有宫里的人才会这么称呼她。
“这里是永安殿,您已昏睡了五日,除了一些汤药,什么也没有吃过,现在身体极度虚弱,可不能乱动了。” 宫女扶着姝儿坐起,在她背后添了两个软枕,为她披上外衣,又用被子将她下身盖好。
“你叫什么名字?”姝儿见这宫女明眸大眼,模样极讨人喜欢,动作也十分伶俐,便问道。
“奴婢芷兰。”芷兰恭敬的答道:“是陛下派我来照顾郡主的。”
“好名字。”姝儿赞道:“对了,我爹和我娘呢?我在宫里,那他们呢?也在宫里吗?”
“是。今日是德妃和淑妃的入宫之日,陛下设了喜宴,王爷和王妃都在宴上。”
“姐姐已经入宫了。”姝儿喃喃道。
芷兰微微一笑,颇有深意地道:“是,今夜便是洞房花烛夜。”
姝儿猛地抬头,深深地看了芷兰一眼:“为什么我以前从未见过你?”
芷兰一笑,随即低头屈膝道:“浮戏山庄里总有一些郡主不知道的人和事,郡主只需知道,我是王爷的人,也是陛下的人,自然也是郡主的人。”
“好,我信你。”姝儿点头道:“那么我就直接了当的问你,我中了毒,之后发生了什么?”
“李将军及时赶到救下了郡主,但是郡主所中的是西域奇毒,并且中毒已深,服用了解药之后,体内仍有余毒未清,李将军只得带郡主入宫,幸亏王爷功力深厚,再加上太医针灸调理,这才将郡主体内的余毒拔干净。”
“那项…陛下呢?他可知我与项孤曼打架之事?”
“陛下将常乐郡主贬为县主,并命她在长秋宫闭门思过一月,算是为郡主出了口恶气。”芷兰不无得意地道。
项孤曼被贬?这倒出乎姝儿的意外,她不知道自己也在闭门思过的名单里面,想着项辰这般维护自己,心里高兴,连精神也好了不少:“现在什么时辰了?爹娘今晚可住宫里?”
“戍时,奴婢不敢揣测王爷王妃的行踪。”芷兰恭敬道。
一个宫女端了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盛放着一只精致的瓷碗,一股药香扑鼻而来。
芷兰从宫女手中接过药碗:“郡主,太医说您体内的余毒虽解,但身子却是受了重创的,虚得很,还需服用温补的汤药,这药是太医叮嘱醒了就要服的。”
姝儿捏了捏鼻子,厌恶地推开芷兰手中的药,因手上用了几分力道,药汁撒了大半:“药太苦,我不爱喝。”
芷兰也不劝她,只让人收拾了一下,屈膝,对姝儿恭敬地道:“浮戏山庄能人异士众多,听说郡主曾与神医汤茗学医数载,相必也是精通药理的,这太医的药可以不喝,但郡主自己也得知道如何调理身子才行。”
说完,递了一个香囊给她:“这是郡主之前衣服里的,奴婢一直收着。”
姝儿接过香囊,对芷兰的戒心稍稍降低了一些:“我有些乏了,你们先退下吧。”
“是。”芷兰领着几个宫女,恭敬的退了出去。
姝儿解开香囊,取出一颗棕色的小药丸,放在鼻尖闻了闻,又轻轻的用舌尖尝了尝,确定是汤茗那个老儿花了三年时间才炼制而成的百草百味丸,立即吃了一颗,然后打坐,气运丹田,用内力打通那些封闭的经脉,让药效能够更快的游走全身。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经过这一场大病,她的内力竟比之前浑厚许多,经脉畅通,真气激荡。
昏迷期间,有时会有些微知觉,感觉有真气注入她的体内,虽然昏昏沉沉的,但也知道是有人在用内功为她疗伤,此人的内功与她一脉相承,却比她浑厚刚猛。
一阵微风拂过,寝室内的一支烛火被风吹灭了,姝儿喜形于色,立刻转头去看窗户,只见窗户严严实实的关着,一丝动静也没有。
暗号没有错,不是跳窗?难道是跳屋顶?
姝儿向屋顶看去,只见屋顶上的瓦片一块块有规律的堆砌着,连一个洞都没有,别说人了,就是一只老鼠也蹿不进来。
不是窗子,也不是屋顶,难道是她想多了?刚刚那阵风不是掌风,而是阴风?
早就听说过皇宫里藏着许多不干净的东西,冤死的太监宫女也不少,莫不是地府里的主簿没看牢,那些冤魂来了人间?
姝儿只觉后脊发凉,正想唤芝兰进来陪她,一个人影,猝不及防的从她屋子里的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那人风姿俊秀,面如冠玉,不是项辰是谁。
姝儿已然分不清内心是惊喜多一点,还是惊吓多一点,久别重逢的喜悦荡然无存,只化成了一句颤巍巍的话。
“你...你什么时候藏在屏风后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