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要吃肉,还不简单(1/1)
“嗷……”一头黑毛短腿的大肥猪,后腿被麻绳拴着,不情不愿的从篱笆门里被赶出来,晃悠悠的沿着门前的小路,朝村口走去。
说是肥猪,其实那个年代,张信老家这里刚刚解决温饱。
人都没得吃,哪有多余的粮食喂猪。
这头黑毛猪,平常的伙食就是刷锅水,再加上张信姐弟闲暇时打的猪草。
饥一顿饱一顿的情况下,年猪能长到一百五六十斤,已经殊为不易。
张琳用手捂着嘴,小声啜泣着。
这头年猪,是春天的时候,曲凤霞用十只大母鸡跟同村养猪人家换来的猪崽。
自己和弟弟放学之后,一有空就去后山打猪草来喂。
眼看着它一天天长大,张琳心中无比满足。
原本想着,等张信身体好一些,请屯子里的屠夫过来把它杀了,自家留些肉,卖掉一大半之后,母子三人也能过个好年。
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事,弟弟竟然做主把年猪给李金泉抵债,这让十八岁的姑娘怎能不伤心。
张信倚着屋门,紧紧握着拳头,掌心里是那张李金泉写下,张家欠债一笔勾销的证明。
他心里如同有火在燃烧。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李金泉,贺长贵,咱们有帐不怕算!”
“小信,你身体还弱,不吃肉怎么行,要不,还是让姐姐去订婚吧!”
恋恋不舍的看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年猪,被李金泉赶出了村口,张琳泪眼婆娑的说道。
“不行,这次的事必须听我的,姐姐你考上大学之后做个扶弟魔,我下半生躺赢岂不是美滋滋。”
张琳破涕为笑,轻轻捶了弟弟一下:
“什么扶弟魔这么难听,小信,姐姐真要是能考上大学,肯定天天请你吃肉。”
“能,一定能。”
张信摸了摸脑袋,傻傻的笑了起来。
一不小心,把后世的词顺口说了出来,姐姐哪听过这么“时髦”的话!
他不动声色的扯开话题:
“姐,妈,想吃肉还不简单!”
曲凤霞跟女儿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问道:
“怎么简单?”
“等几天你们就知道了!”张信卖了个关子,目光抬起,望向屯子背后连绵起伏的山峦。
李金泉美滋滋的牵着大肥猪出了靠山屯。
他心里暗暗盘算,这次虽说没能拿到贺家答应的200块钱好处,这头足足一百五六十斤的黑毛猪,也让自己不虚此行。
按照现在的市价,猪肉差不多能卖到3块钱一斤。
这头猪卖出100斤肉不成问题,自己还能落下一副头蹄下水。
即使不如贺长贵答应的好处大,可也大致不差多少。
关键是,李金泉现在一想起张信那双凶狠的眼神,就忍不住浑身发抖。
这小子的目光太吓人。
行走江湖,安全第一。
黑毛猪走几步,哼哼着用鼻子在路边拱着找吃的。
李金泉抬头看了看太阳,不耐烦的吆喝了两声:
“妈了个巴子的,照这么走下去,啥时候能到家!”
“金泉大哥,这是从哪儿弄了头猪呀,够肥的!”
冷不防的声音,把李金泉吓了一跳。
他握紧手中的麻绳,后退两步警惕的道:
“是谁,鬼鬼祟祟的?”
“金泉大哥,看你说的,啥叫鬼鬼祟祟。”路边的柳树背后,闪出一道人影。
这人五短身材,戴着一顶狗皮做的棉帽子。
一张奇丑无比的猪腰子脸,上门牙缺了几颗,说话一直漏风。
最有辨识度的,是他左边那只眼睛,只有白眼仁没有黑眼珠,竟然是个独眼龙。
李金泉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长贵兄弟,你躲在这倒是吓了我一跳!”
这人正是李金泉在张家提过的贺长贵。
也正是他,欺负张信家没有顶梁柱,买通了李金泉,想要下套得到张琳。
贺长贵搓了搓被冻得发麻的手背,嘿嘿笑道:
“金泉大哥,事情办得怎么样?”
李金泉摇了摇头:
“长贵兄弟,不好意思,你托我的事没办成,张家用这口猪抵了那200块钱。”
贺长贵的笑容瞬间僵硬在了脸上,苦兮兮的道:
“怎么会这样?金泉大哥,你不是答应得好好的,这次一定会成么?”
黑毛猪低着头往前走,被麻绳牵住走不动,它哼哼唧唧的挣了几下。
李金泉顺势跟着它走了几步,回头道:
“对不住长贵兄弟,哥哥这次帮不了你。”
贺长贵急得团团乱转: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李金泉迟疑了一下,提醒他道:
“长贵兄弟,我劝你最好也打消这个念头!”
贺长贵一愣,独眼里射出疑惑的光:
“金泉大哥,这话怎么说?”
李金泉斟酌了一下,道:
“张家的那个张信,这次受伤醒了之后,嗯……跟以前可能不一样了。”
“怎么个不一祥?”
李金泉摇了摇头:
“我也说不上来,只是他看我的眼神,让我感到害怕。”
“害怕?”贺长贵脸色阴晴不定,心中天人交战。
李金泉这种无赖都害怕的人,让他觉得有些忌惮。
可是一想到张琳那小妮子纤细苗条的身材,清秀可人的脸蛋儿,贺长贵心中又是一片火热。
他狠狠跺了跺脚,仅剩的独眼里闪过一丝凶光:
“左右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半大小子,能有什么本事?惹急了我弄死他,往后面苍白山的老林子里一扔,谁又能知道是老子干的!”
“长贵兄弟,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好自为之,总之这趟浑水,我是不趟的啦!”
说完这句话,李金泉赶着黑毛猪,扬长而去。
留下一个犹豫不决的贺长贵,站在村头的大柳树下,不甘心的望着靠山屯张家的方向。
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一个粗糙的大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贺长贵吓得一蹦老高。
脸色苍白的他扭回头,身后站着一名穿青布棉袄的中年人。
“大伯……你这是想吓死我啊?”
因为受到了惊吓,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中年人板着脸道:
“别乱叫,我可不是你大伯,做了什么亏心事,吓成这样?”
贺长贵稳了稳心神,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从口袋里摸出一盒“长剑”牌香烟,谄媚的递给中年人一支:
“您是张琳的大伯,早晚也就是我大伯,先叫着,省得以后生疏。”
中年人脸皮抽动了一下:
“呵呵,好烟呐,这都抽上长剑了!”
“这不是出门做做样子吗,万一碰到您这种长辈,总得敬上一根烟!”
贺长贵把刚抽了两支的多半盒烟,顺手塞到中年人手里。
“大伯,您这是去后山的地里?”
中年人没有拒绝,接过烟揣进口袋:
“哎,满地都是“驴粪蛋子”,后山那块地,算是彻底白瞎喽!”
听到中年人的话,贺长贵独眼转了转,一个诡计瞬间浮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