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与尸同行（1/1）

晚上9点20分，巷子外依然哀乐声不断。

“舅舅，这么晚你怎么还没回家？噢，10点还得去殡仪馆？那个可怜的小孩，他的校医父亲为什么对遗体漠不关心？难道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吗？”

“别瞎说，当然是亲生的。孩子在大医院出生的，户口上是登记在父亲名下的，因为是未婚生子，还按要求做过亲子鉴定。你是不是闲得无聊在乱放屁？”电话那边传来舅舅的怒吼。

他们得到两条情报：首先，今晚10点坠楼男孩的尸体将被送到殡仪馆火化；其次，这名男孩在医院的妇产科有出生记录。

至少要保留下坠楼男孩的头发以备后患，不然今晚一过什么都没了。

这是最紧急的，至于森林里那颗男孩的头，可能与之相关的人：林教授一家、轮椅少年兄妹、赵医生，他们此刻都在做些什么呢？

林教授一家：新娘小林发起高烧，忽冷忽热地痛苦着。

轮椅少年兄妹：外婆的遗体被灵车接走时，他们坚持要陪同。明天上午是出殡和火化，他们计划在灵堂过夜。

赵医生：独自在警局忿忿不平，暗自计划着什么。而他家里却烟气袅袅。他的母亲正在烧香拜佛，祈祷忏悔：“罪孽深重，求菩萨宽恕。”

小蕾一行人先搁置关于男孩头的谜底，他们带上家中的小灵通，就马不停蹄地前往停尸房。

步行30分钟太慢了，决定骑上各自家的凤凰自行车。而少爷是不会骑车的，任俊只好吃力地载着他，蹬得他车链子和眼珠子都要冒火了。

终于在9点35分抵达，医院侧门停放了两辆灵车，专门用于搬运无名尸体或无亲属的遗体。

兵分两路，王扬去二楼妇产科档案室查找十年前左右与校医相关的男孩出生记录。

小蕾和任俊潜伏到医院地下室的太平间。

为了方便运输今晚要送走的尸体，此时一个房间正敞开着。

里面放着一排排放置尸体的架子，而地面上摆放着被挑出的二十几具尸体，都用白布盖着。

两人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其中四具尸体是车祸造成的，车辆被甩出去后拦腰折断而导致躯体七零八落。

血腥气味扑鼻而来，几乎让他们作呕。

小蕾根据她见过的坠楼男孩的特征：大约1米4左右的身高、看上去10岁左右，筛选出三个可能的尸体。

两人只好头皮一紧，一一掀开白布。最后一块布下，那个失去半张脸的男孩正睁眼盯着小蕾。

“你要下手吗？”

任俊突然出声，吓了小蕾一哆嗦。

镇定后检查了男孩脚上挂着的牌子，上面写着：姓名、病因、男性、13岁。小蕾迅速用小灵通将这信息传给了王扬。

妇产科这几天人不多，值班的护士正在打盹，钥匙就在她旁边。

目前档案室信息化程度不高，保密性也不强，这给了王扬可趁之机。

他偷走钥匙潜入档案室，刚刚收到小蕾的信息，缩小了搜索范围——1981年生产记录。

再按父亲姓名筛选，他手持手电筒逐条对照着，找到了6月1日的记录。

他顺便快速翻看了当天的所有记录，一张泛黄的档案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以至于他没有听到后面的脚步声。

“你是谁？在做什么？”灯突然啪嗒一亮，值班的护士发现了他。

王扬赶紧把档案背在身后，然后偷偷塞回原位。

危机关头，只有撒娇卖萌。“呜哇哇，姐姐，我妹妹在楼下急诊室，她被蛇咬了，我饿了，我要吃东西，不小心迷路了。”

护士见到一个长得俊俏可爱的小男孩，于是心软了，只奇怪道：“咦，这个门没锁好吗？”

小孩伸手请求抱抱，护士蹲下来抱住了他，王扬趁机把偷来的钥匙放进她口袋里。

与此同时，小蕾心里默念：“对不起，我要帮你。”她正准备动手时，外面有人进来了。

完蛋，还没拿到男孩的头发。任俊拉着她赶紧反方向跑，从消防通道溜到医院门口。

他们和王扬汇合后，只能再找机会。

任俊看到灵车不停地搬运尸体，警车的后备箱正敞开着。

为掩人耳目，他们三个人匆忙躲进了警车后排。毕竟这总比躲在灵车里跟尸体在一起好。

但如果他当时再思考一下，为什么警察的后备箱会大敞着？

“警官，真抱歉，今天要送走的尸体有点多，我们两辆车装不下，您看能不能放这具在您车后面？”

他必须随行处理任务，无法推辞，只得把少年的尸袋放在后备箱里，然后准备出发。

小蕾等人为了不被舅舅赶走，只好悄悄爬到后备箱里，与尸体相伴。

毫无转圜的机会，车子已经启动。

在轰鸣颠簸与黑暗恐惧中，三人依偎在一起，迫不及待地分享情报。

“我在档案室查到他1981年6月1日的记录，记下了档案里他母亲的名字。但有个奇怪的事情，你们知道当天还有谁在医院吗？”

“谁？”

“小林，同一天她也在这生产，但她的男孩夭折了。

监护人一栏填的是林教授夫妇，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小林的名字很特别，是由父母姓氏组成的。”王扬继续道。

“对，就是那个名字。”小蕾突然想到：“难道校医跟小林有瓜葛吗？对了，上次小林在诊所发作时，不止赵医生在场，还有老医生和校医！他为什么会去诊所？”

“难道校医就是那个抛弃小林的人？他掉包偷走了小林的婴儿！狸猫换太子！”

这种桥段任俊在《包青天》中看过，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天才侦探，自己的黑脸都浮现了月牙。

警官舅舅在驾驶座上，心脏扑通乱跳，冷汗直流。

听到后备箱似乎悠悠传来小孩的声音，以为自己碰上了运尸的怪事，被鬼缠身。

“小朋友，不，逝者老师，我，我刚忘了给您三鞠躬，下车时我会补的。”他默念道。

任俊一伙有了新推测，更觉得需要取到少年的头发。

他们正打着手电筒，把心一横地拉开尸袋。

尽管面对着那让人毛骨悚然、在灯光下显得更加可怖的面孔，他们还是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连根剪下了少年的一撮头发，小心保存起来。

此时已经历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抵达了殡仪馆。

舅舅颤颤巍巍地下车，打开后备箱的一瞬，他差点魂飞魄散。

“鬼..鬼...鬼！”手电筒朝下往上照着三个如同鬼魅的脸，还没到正月，任俊就差点吓“死舅舅”。

东西已到手，任俊“嘿嘿”地傻笑着。

“你个臭小子，在你把老子送走之前，我今天非要把你打死。”缓过神来的舅舅作势要捶他。

“我们怕你一个人害怕，所以跟着过来了。”小蕾忙说道。

舅舅清了清嗓子：“谁害怕了？咳咳。我要给你们家长打电话，你们别乱跑，等我办完事，跟我一起回去。”然后他双腿发软地去交接火化事宜去了。

小蕾三人进入大厅，豪华的灵堂里外婆安详地躺着，傻妞雨晴自顾自玩着，而与她同行的哥哥却不在身边。

他们三人四处查看，发现火化室和家属的等待厅中间隔着一面玻璃。

外婆的遗体明明预定明天才进行火化，但此时轮椅少年却在那玻璃旁，流着眼泪。

里面焚烧的正是警方刚刚移交的坠楼少年。

透过玻璃映射的火光照在少年灰暗悲戚的脸上，绝望悲伤的表情几乎可以让小蕾确定“他们是朋友”。

如果坠楼的少年还活着，他应该是14岁，正好与轮椅少年同龄。

.....

等到与舅舅返回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2点。

同一时间，小娴接受了抗蛇毒血清治疗并观察了6个多小时后，状况已无大碍，继续待下去会增加新的一天住院费。

于是在寒冷的冬夜，母女俩步行回家。

小娴的妈妈最近收到了很多告白，年龄跨度广泛：

有年长的老人希望她当保姆，甚至要将房子赠予她；

有中年老板和医生承诺她富足的生活；

甚至还有一个背影，像是初中生的男孩，从门缝塞进情书和现金，誓言要永远守护她。

他们都觉得钱像一条河流，可以从男人的钱夹流向女人的心间，冲破她们无用的自尊心。

她们住的这栋楼在任俊家隔壁，位于二楼，租金便宜。

楼下是房东的储藏室，楼上则是空置的，原来是流浪女性的家。

房子因为上下都没有人气，所以冬天格外冷。

不像林教授家四楼的阁楼，那是顶层小复式的空间。这个层高不高的房间里却搭出了一个储物的窄阁楼。

但她总觉得阁楼里仿佛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有时还会传出一些呼吸声。

就像现在。

她用大塑料袋围成筒状，把装满热水的铁桶放置其中，蒸出热气，正和女儿一起洗着澡。

但一桶热水不够一次洗澡用，出来换水时贴到塑料袋，冰火两重天。

恐惧感突然袭来，因为那喘息的声音愈发明显。

她不禁想到，是不是流浪女鬼的怨恨？

据说两年前，她活着的时候，为生活所迫做了小姐，但还是抱有嫁个好人的幻想。

男人一次次放弃她、嫌弃她、却玩弄她，她则把不如意的压力转嫁给了年幼的孩子。

打骂声、虐待声不断，直到一天没有了孩子的声音，后来也没有了她的声音。

.....

凌晨2点，在无人的学校里发生了大事——一个男孩的头出现在了校门口。

他的后脑勺背对着校门口，面孔朝向门外，好像在欢迎孩子们上学。

学校正门上也沾染了一些血迹。

而男孩的嘴巴里发现一张纸条，上面是用红色墨水笔写的文字，像写诗一样竖着排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