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过往（1/1）
清晨的女生宿舍，楼门刚一打开，一男一女就一起并肩走了出去。
他们径直右拐，男生引着女生来到一辆宝马迷你车前，女生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宿舍楼前的台阶上，南宫炀缓缓站了起来，他眼睛里布满血丝，长长的睫毛上粘着清晨的露珠。
一夜未眠的他等在秦原宿舍楼前，想要再和她聊一聊。
他愣愣地看着秦原上了一辆陌生男子的车，看着那辆车在自己视线里绝尘而去，南宫炀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警察局的招待室内，李琛拿出一次性纸杯，把一杯热气腾腾的水放在秦原面前的茶几上。
“今天找你过来，是想了解一下宁小夏的事。”
秦原点点头。
“你们认识多久了。”
“很久了，”秦原双手抱着纸杯，仿佛很珍惜似的小口啜饮，“可以说我们活了多久就认识了多久。”
李琛有些惊讶，这么深的关系，为何小夏的室友都不清楚。
他一边捣鼓手磨咖啡，一边说道：“具体说说看。”
“我妈妈去世地早，我爸和阿姨，就是后妈，一直在外地打工，把我寄养在奶奶家。奶奶不咋管我，她只关心自己的麻将，都说三岁以前没有记忆，但是我记得自己饿坏了，去厨房翻吃的，只能找到一块凉馒头。”
秦原抬起头看着李琛：“小夏家住在奶奶家隔壁，有一天我在门口玩的时候，她走过来把她的玩具递给我，我记得她当时对我笑的样子，像个小天使，真的，我每次说别人都不信，说那么小没有记忆，但我真的记得，一清二楚，像刻在脑子里一样。”
李琛点点头，童年时深刻的事情，人是会记得的。
“从那之后，我就长在小夏家了，我和小夏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同一所学校，每天一起上学放学，睡在一张床上，在一张桌上吃饭。小夏的爸爸妈妈都是朴实善良的好人，没有嫌弃女儿带来一根小尾巴，说就多一双碗筷的事。”
秦原闭上眼睛，往日温馨的一幕幕又浮上心头。
她记得小夏的爸爸看秦原有些拘束，说道：“有了小夏之后，我和她妈妈一直想再要个女儿，结果真好，秦原你就来了。”
小夏的亲弟弟谷风撅着小嘴，小大人的模样说道，哎，咱们家男人真是没地位。
大家都笑了。
往日的欢声笑语似乎还萦绕耳边，秦原不愿再回首。
小夏出事后，她去看望小夏的父母，那时他们已经流干了眼泪，可悲痛已经清晰地刻在每一个皱纹中，每一根白发里。
李琛想起走访心理医生安小青时，她提到宁小夏曾告诉她，自己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这个妹妹并非空穴来风，说的应该就是秦原。
“高二那年，”秦原喝了一口热水，继续讲述，“那么多年没管过我的爸爸，忽然开始管我学习，我反而变得厌学叛逆，结果……”
“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当时我几乎陷入绝望，是小夏陪着我，安慰我，鼓励我，她说会陪着我一起考东海大学，小夏又一次救赎了我，把我从深渊里拉了出来。”
“七岁那年我掉进小河里，她二话不说就跳下去把我拉上来，还把自己的衣服披在我身上。我们俩虽然没有血缘，可这么多年的感情早已胜过亲姐妹。”
“我们一直形影不离，直到，慢慢长大，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有了各自的男朋友。”
秦原低下头。
高二那年的秦原，是个问题少女。她强烈厌学，每天混迹在网吧里，跟网吧里的混混学会了抽烟。
小夏把她从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拽出来，她了解她，知道她现在的叛逆是因为受了挫折，是因为生活没有了目标。
小夏说：“我们一起考东大吧，我陪着你，我们一起，我认真的。省内的大学没什么意思，我们出省去看看。相信我，原，我们只要去了东大，一定会和南宫炀再重逢的。”
秦原当初也没有奢望能和南宫炀重逢，只是抱着这样一丝念想，和喜欢的人在一座城市的天空下，似乎就有了某种连接。
就这样，她和小夏一起来到东海大学。
大一快结束的那个夏天，那是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学校小广场上有一个喷水池，当时秦原和宁小夏加入了学校的轮滑社团，他们经常在小广场上玩耍。
秦原在各个障碍物之间灵活地穿梭着，像一只舞动的蝴蝶。
前面两个障碍物的距离猛然缩短，秦原脚下一扭，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结结实实摔了一个屁股蹲。
然后就像电视剧里俗套的剧情，就这样真实的在现实中发生了。
一只手伸向秦原面前，秦原以为是宁小夏，抬起头，却看到南宫炀的脸，一双眼睛专注而温柔地看着她。
“我一直以为，我和小夏，即便分开，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哪怕不联系，只要再见面，一定又是无话不谈，我们就是这样的姐妹。”
秦原捏紧了指关节：“和南宫炀在一起之后，我忽略了她的感受。”
曾经每个周六的晚上，秦原和宁小夏都会出去玩，吃顿好吃的，看看电影，逛逛街。
那个周六的下午，秦原和南宫炀去看了一场4d电影，然后又去打电玩。
两人玩得正高兴，秦原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宁小夏。
“喂，原，咱们晚上出去吃饭吗？”
秦原说：“我和南宫炀在外面玩呢，晚上可能就直接在商场里吃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半晌，说道：“奥，好，那你们好好玩。”
秦原心里浮起一丝心酸，曾经形影不离的姐妹花，或许小夏一个人觉得不适应，很孤单。秦原说：“你也一起来吧，小夏。”
“我就不去啦，”宁小夏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跟南宫炀好好玩。”
秦原的眼睛忽然有几分酸胀，她有点哽咽地说道：“小夏，找个爱你的人谈一场恋爱吧，你这么好的女孩儿。”
秦原对李琛说道：“后来她就经常和evan在一起，起初我以为他俩能成，但不久后，她就和孙川笠在一起了。”
她看着窗外，缓缓说道：“如果时光能倒流，我一定不会和小夏来东大，我们就在省内找个大学，安安分分地把书读完，或许她现在还……活着……”
“听你描述，她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对身边的人非常真诚。”李琛说道。
秦原点点头，“认识她的人都赞同，她是个特别好的姑娘，单纯善良。”
“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重感情的人心思细腻，反而更容易在感情里受到伤害。”李琛说。
秦原看着他，缓缓摇摇头：“小夏是心思细腻，很敏感，但同时她很坚强，我不相信她的死是自杀。”
“你有什么依据吗？”
秦原说：“小夏或许看上去有些文弱，但其实内心最坚强。高三毕业那年，她爸失业了，她爸是全家的经济支柱，弟弟还要考大学，还有她的学费，他爸妈愁坏了。小夏说，既然已经发生了，人总得往前看，大不了我不上学了供弟弟读书。在她的鼓励下，她爸爸开了一家花店，慢慢地日子好转起来。美术生学费高，大一那年的学费都是她做兼职挣的，那时她几乎从早上六点一直忙到晚上十点，每天都挂着笑容，从来没叫过一声苦。”
“她是个很坚强的人，而且非常孝顺，高中时的女孩子们特别爱听殉情的故事，小夏说，不考虑下父母吗，父母老了谁来养，我最受不了看老人孤苦伶仃。”
“我知道你们警察办案讲究证据，证据我现在确实没有，只是基于对一个人多年的了解，小夏不会自杀的。”
李琛点点头，又问道：“假如，她不是自杀，你觉得谁有可能杀害她？”
秦原看着李琛，缓缓说道：“除了孙川笠，我想不到别人。”
李琛说道：“但孙川笠和宁小夏也没仇吧，他们是情侣，即便感情不再了，可以选择分手，没必要闹到这种地步吧。有没有可能是喜欢孙川笠的女生，因嫉生恨？比如，孔双？”
秦原摇摇头：“绝对不可能，孔双对孙川笠一点意思都没有，是他剃头担子一头热，而且，孔双的目标一直都是我男朋友，准确的说是我前男友，她刚刚费尽心机把他从我身边抢走。”
李琛做了一个抱歉的表情，以他的年龄和阅历来说，失恋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对秦原这样年轻的未经世事的女孩子，丧失挚友又痛失所爱，这样的打击着实不小，心头不由浮上几分同情与怜悯。
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对这个女孩子，从第一次见面就非常信任。
李琛掏出内心的疑问：“你和小夏的室友熟么？”
秦原说：“见过，说不上多么熟。”
“她的室友知道你们关系要好么？”
“应该是知道的，”秦原说，“大一那年我和小夏经常一起吃饭逛街。”
“那就奇怪了，”李琛皱皱眉，“我走访的时候，她们都说小夏的朋友只有一个evan。”
秦原说：“我们俩的故事小夏可能没有对她们讲过，小夏不爱跟别人聊家里的事，或许她的室友只当我们是普通的同学朋友。而且人的记忆都是短暂的，我和小夏大一时比较亲密，后来小夏确实是和evan在一块玩的比较多。再者，evan是他们一个系的同学，大家都认识，印象会更深刻吧。”
李琛点点头，这么解释似乎也说得通。
秦原做了一个深呼吸，说道：“关于小夏坠楼的事，我有一个疑问。”
“你说。”
“你们确定宁小夏是在顶楼掉下去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