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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公二十九年(1/1)

[原文]

〔经〕二十有九年春,王正月,公在楚。夏五月,公至自楚。庚午②,卫侯卒。阍弑吴子馀祭③。仲孙羯会晋荀盈、齐高止、宋华定、卫世叔仪、郑公孙段④、曹人、莒人、滕人、薛人、小邾人城杞。晋侯使士鞅来聘。杞子来盟。吴子使札来聘⑤。秋九月,葬卫献公。齐高止出奔北燕。冬,仲孙羯如晋。

[原文]

〔传〕二十九年春王正月,公在楚,释不朝正于庙也。楚人使公亲②,公患之。穆叔曰:“祓殡而③,则布币也④。”乃使巫以桃、先祓殡⑤。楚人弗禁,既而悔之。二月癸卯⑥,齐人葬庄公于北郭。

夏四月,葬楚康王。公及陈侯、郑伯、许男送葬,至于西门之外;诸侯之大夫皆至于墓。楚郏敖即位,王子围为令尹。郑行人子羽曰:“是谓不宜,必代之昌。松柏之下,其草不殖⑦。”公还,及方城。季武子取卞⑧,使公冶问,玺书追而予之⑨,曰::“闻守卞者将叛,臣帅徒以讨之,既得之矣。敢告。”公冶致使而退,及舍而后闻取卞。公曰:“欲之而言叛,见疏也。”公谓公冶曰:“吾可以入乎?”对曰:“君实有国,谁敢违君?”公与公冶冕服,固辞,强之而后受。公欲无入。荣成伯赋《式微》,乃归。五月,公至自楚。公冶致其邑于季氏,而终不入焉,曰:“欺其君,何必使余?”季孙见之,则言季氏如他日。不见,则终不言季氏。及疾,聚其臣,曰:“我死,必无以冕服敛,非德赏也。且无使季氏葬我!”葬灵王,郑上卿有事。子展使印段往,伯有曰:“弱,不可。”子展曰:“与其莫往,弱不犹愈乎?《诗》云‘王事靡,不皇启处,东西南北,谁敢宁处?坚事晋、楚,以蕃王室也。王事无旷,何常之有?”遂使印段如周。吴人伐楚,获俘焉,以为阍,使守舟。吴子余祭观舟,阍以刀弑之。郑子展卒,子皮即位。于是郑饥,而未及麦,民病。子皮以子展之命,饩国人粟,户一钟,是以得郑国之民,故罕氏常掌国政,以为上卿。宋司城子罕闻之,曰:“邻于善,民之望也。”宋亦饥,请于平公,出公粟以贷,使大夫皆贷。司城氏贷而不书,为大夫之无者贷。宋无饥人。叔向闻之,曰:“郑之罕,宋之乐,其后亡者也,二者其皆得国乎!民之归也。施而不德,乐氏加焉,其以宋升降乎!”晋平公,杞出也,故治杞。六月,知悼子合诸侯之大夫以城杞,孟孝伯会之,郑子大叔与伯石往。子大叔见大叔文子,与之语。文子曰:“甚乎,其城杞也!”子大叔曰:“若之何哉!晋国不恤周宗之阙而夏肄是屏,其弃诸姬亦可知也已。诸姬是弃,其谁归之?吉也闻之:弃同即异,是谓离德。《诗》曰:‘协比其邻,昏姻孔云’。晋不邻矣,其谁云之!”

[注释]

朝正:诸侯每月初一至祖庙,杀羊致祭,然后回朝听政。前者称之为告朔、视朔、听朔,后者称之为朝庙、朝享、朝正。②:(suí):为死者穿衣。③祓(fú)殡:驱除棺尸上的凶邪之气。④布币:陈列皮币。布,布陈,陈列。⑤桃:桃棒。:苕帚。桃祓殡是君临臣表之礼。⑥癸卯:初六日。⑦不殖:不能繁殖。⑧卞:鲁邑名,在今山东泗水县。⑨公冶:季氏属大夫。玺:印章曰:指信上说。致使:表达了使命,指问衷公安并交玺书。入:指进入鲁国境内。冕服:卿大夫的朝服。《式微》:《诗经·邶风》篇名。臣:家臣。非德赏:不是由于有德赏赐。王事靡,不皇启处:见《诗经·小雅·四牡》。蕃:通“藩”,屏藩,保护。子皮:即罕虎,子展之子。饩(xì):谷物,放粮。户一钟:钟,计量单位,合当时六石四斗。郑子罕:郑子展、子皮为罕氏。吉:游吉,即子大叔。协比其邻,昏姻孔云:出自《诗经·小雅·正月》。

[译文]

鲁襄公二十九年春季,周历正月,“襄公在楚国”,这是解释不在岁首祭享宗庙的缘故。楚国人让襄公自己把赠送给楚王的衣服放置到他棺材东部,襄公对这感到担忧。穆叔说:“先祓除棺材的凶邪而后给死者放置衣服,这就等于朝觐时陈列皮币。”于是便让巫人用桃棒、苕帚先在棺材上去除凶邪。楚国人没有禁止,不久之后又感觉后悔。二月六日,齐国人在外城北部安葬庄公。

夏四月,安葬楚康王,鲁襄公跟陈侯、郑伯、许男送葬,抵达楚都西门外边。诸侯的大夫都到了墓地。楚国的郏敖就位,王子围出任令尹。郑国使者子羽说:“这称为不相宜,令尹一定要代替他而昌盛。松柏的下面,草是不能繁殖的。”鲁襄公回来,抵达方城山。季武子占领卞地,派公冶来问候襄公,用封泥加盖印章把信封好后追上去交给了公冶,信上讲:“听见戍守卞邑的人要叛变,下臣领着部下征讨他,已经获得卞邑了,斗胆报告。”公冶表达了使命便退出去,抵达帐篷以后才听到占取了卞邑。襄公说:“要想这块地方而说叛变,只能是远离我。”鲁襄公对公冶说:“我能够进入国境吗?”公冶答复说:“君王据有国家,谁敢违反君王?”襄公赐给公冶冕服,公冶坚决拒绝,勉强他,而后才接受。襄公想不进到鲁国,荣成伯赋《式微》这首诗,襄公这才回国。五月,襄公从楚国回到鲁国。公冶把他的封邑送还给季氏,并且始终不再进入季孙的家门,讲:“欺骗他的国君,何必派我去?”季孙召见他,他如同往日一般和季氏说话;未被召见,他就一直不谈季氏。等到公冶病重,聚集他的家臣,说:“我死了之后,一定不要用冕服入敛,这不是由于有德赏赐的。而且不要让季氏安葬我。”安葬周灵王,郑国的上卿子展有事,他派印段前去。伯有讲:“年轻,不行。”子展说:“与其没有人去,就算年轻不还是要好一些吗?《诗经》讲:‘王家的事做不完,没有闲暇安居。’东西南北,谁敢安居?坚定地服侍晋国、楚国,用以保卫王室。王家的事没有缺失,有什么常规不常规?”于是便派印段前往周王室。吴国人攻击越国,抓住了俘虏,让他做看门人,派他看守船只。吴子馀祭观看船只,看门人用刀杀害他。郑国的子展死了,子皮就位为上卿。这时郑国出现饥荒而还没有到麦收,民众困乏。子皮用子展遗命,把粮食赠送给国内的人们,每户一钟,故而获得郑国民众的拥护。故而罕氏经常掌握国政,作为上卿。宋国司城子罕听见这件事,说:“接近于善,这是民众的期望。”宋国也出现饥荒,司城子罕向宋平公请求,拿出公家的粮食借给民众;让大夫也都出借粮食。司城氏出借粮食而不写借约,又为缺少粮食的大夫借给民众。宋国没有挨饿的人。叔向听说这件事,说:“郑国的罕氏、宋国的乐氏,大约是最后灭掉的啊,两家恐怕都要掌握国政吧!这是由于民众归向他们的原因。施惠而不自以为恩德,乐氏就更高一筹了,或许会随着宋国的盛衰而盛衰吧!”晋平公是杞女所生的,故而整修杞国的城墙。六月,知悼子会合诸侯的大夫来整修杞国城墙,孟孝伯参加了。郑国的子大叔跟伯石前去。子大叔看见大叔文子,和他说话。文子讲:“为杞国筑城墙这件事太过分了!”子大叔讲:“拿他怎么办啊!晋国不担忧周室的衰微,却保护夏朝的残余。它会抛弃姬姓诸国,也就能够想象到了。姬姓诸国都要抛弃,还有谁归向他?吉听说,丢弃同姓而靠近异姓,这称为离德。《诗经》说:‘亲近他的近邻,亲戚就会跟他来往友好。’晋国不把同姓看作近亲,还有谁来跟他来往友好?”

[原文]

齐高子容与宋司徒见知伯,女齐相礼。宾出,司马侯言于知伯曰:“二子皆将不免。子容专,司徒侈,皆亡家之主也②。”知伯曰:“何如?”对曰:“专则速及,侈将以其力毙,专则人实毙之,将及矣③。”

范献子来聘,拜城杞也。公享之,展庄叔执币④。射者三耦,公臣不足,取于家臣⑤。家臣:展瑕、展玉父为一耦;公臣:公巫召伯、仲颜庄叔为一耦,鼓父、党叔为一耦。

晋侯使司马女叔侯来治杞田,弗尽归也⑥。晋悼夫人愠曰⑦:“齐也取货,先君若有知也,不尚取之⑧!”公告叔侯,叔侯曰:“虞、虢、焦、滑、霍、扬、韩、魏,皆姬姓也⑨,晋是以大。若非侵小,将何所取?武、献以下,兼国多矣,谁得治之?杞,夏余也,而即东夷。鲁,周公之后也,而睦于晋。以杞封鲁犹可,而何有焉?鲁之于晋也,职贡不乏,玩好时至,公卿大夫相继于朝,史不绝书,府无虚月。如是可矣,何必瘠鲁以肥杞?且先君而有知也,毋宁夫人,而焉用老臣?”杞文公来盟,书曰“子”,贱之也。

[注释]

高子容:即高止。司徒:即华定,宋国大夫。知伯:即荀盈,晋国大夫。女齐:即司马女叔侯,晋国大夫。相礼:即做相礼。②不免:不免于祸。专:专横。主:犹言大夫。③及:及于祸。④展庄叔:鲁臣。执币:拿着束帛。⑤射者:参加射礼的人。古代设享礼还有射箭比赛。三耦:三对。⑥费尽归:没有全部归还给杞国,即归还的不多。⑦晋悼夫人:晋平公之母,杞国之女。⑧取货:指取杞国的土地,即办理归还杞国土地之事。⑨虞、虢、焦、滑、霍、扬、韩、魏:此八国都先后被晋国所灭。武、献:晋武公、晋献公。夏余:义同上文的夏肄。东夷:当时是被鄙视的小国,故杜预注“行夷礼。”何有焉:为何要责鲁而尽归杞田呢?一解为有什么杞国不杞国?玩好:即玩物。史不绝书:晋国史官没有中断过记载,指记载鲁国到晋国聘问之事。府:府库,国库。无虚月:没有一个月不接受鲁国贡品。瘠鲁:削弱鲁国。肥杞:增强杞国。毋宁:即宁,宁可。服虔云:“毋宁,宁也。”老臣:指女叔侯。贱之:对他鄙视,即不尊重他。

[译文]

齐国高子容跟宋国司徒进见知伯,女齐做相礼。客人出去,女齐对知伯讲:“这二位都要不免于灾难。子容专横,司徒奢侈,都是灭掉家族的大夫。”知伯说:“如何呢?”女齐答复说:“专横就会很快及于祸难,奢侈就要由于他力量强大而致死,专横别人便会致他于死地,他将要及于灾难了。”

范献子来鲁国聘问,拜谢修建杞国城郭的事。鲁襄公设享礼款待他,展庄叔捧上束帛。参与射礼的人需要三对,公臣中选不够,在家臣中选取。家臣:展瑕、展玉父为一对;公臣:公巫召伯、仲颜庄叔为一对,鼓父、党叔为一对。

晋侯派司马女叔侯来鲁国办理让鲁国交还杞国土地的事,不过没有全部归还给杞国。晋悼夫人气氛说:“女齐办理归还杞国土地的事,先君要是知道了,不会赞助他这样办的!”晋侯告诉了叔侯,叔侯讲:“虞国、虢国、焦国、滑国、霍国、扬国、韩国、魏国,都是姬姓,晋国故而强大。要是不是侵吞小国,要从哪儿取得呢?武公、献公以来,兼并的国家便多了,哪个国家得到恢复跟治理?杞国,是夏朝的后代,并靠近东夷。鲁国,是周公的后代,并与晋国和睦。把杞国封给鲁国还行,为何要归还给杞国土地呢?鲁国对于晋国,贡品不缺,玩物按时送到,公卿大夫相继前来朝见,史官没有中断过记录,国库没有一个月不接受贡品。像这样就行了,何必要削弱鲁国而增强杞国呢?并且先君要是有知,就宁愿让夫人去办,哪儿用得着我老臣?”杞文公来鲁结盟,《春秋》记录他为“子”,这是鄙视他。

[原文]

吴公子札来聘,见叔孙穆子,说之。谓穆子曰:“子其不得死乎?好善而不能择人。吾闻君子务在择人。吾子为鲁宗卿,而任其大政,不慎举,何以堪之?祸必及子。”

请观于周乐。使工为之歌《周南》、《召南》,曰:“美哉!始基之矣,犹未也,然勤而不怨矣。”为之歌《邶》、《》、《卫》曰:“美哉渊乎②!忧而不困者也。吾闻卫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卫风》乎!。为之歌《王》,曰:“美哉!思而不惧,其周之东乎!”为之歌《郑》,曰:“美哉!其细已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为之歌《齐》,曰:“美哉!泱泱乎③!大风也哉!表东海者,其太公乎!国未可量也。”为之歌《》,曰:“美哉!荡乎!乐而不淫,其周公之东乎!”为之歌《秦》,曰:“此之谓夏声④。夫能夏则大,大之至也,其周之旧乎!”为之歌《魏》,曰:“美哉!乎⑤!大而婉⑥,险而易行,以德辅此,则明主也。”为之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遗民乎?不然,何忧之远也?非令德之后,谁能若是?”为之歌《陈》,曰:“国无主,其能久乎?”自《郐》以下无讥焉。为之歌《小雅》,曰:“美哉!思而不贰,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犹有先王之遗民焉。”为之歌《大雅》,曰:“广哉!熙熙乎!⑦曲而有直体⑧,其文王之德乎!”为之歌《颂》,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屈,迩而不逼,远而不携,迁而不淫,复而不厌,哀而不愁,乐而不荒,用而不匮,广而不宣,施而不费,取而不贪,处而不底,行而不流。五声和⑨,八风平。节有度,守有序,盛德之所同也。”

见舞《象》、《南》者,曰:“美哉!犹有憾。”见舞《大武》者,曰:“美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见舞《韶》者,曰:“圣人之弘也,而犹有惭德,圣人之难也。”见舞《大夏》者,曰:“美哉!勤而不德,非禹,其谁能修之?”见舞《韶》者,曰:“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无不帱也,如地之无不载也。虽甚盛德,其蔑以加于此矣,观止也。若有他乐,吾不敢请已。”

其出聘也,通嗣君也。故遂聘于齐,说晏平仲,谓之曰:“子速纳邑与政。无邑无政,乃免于难。齐国之政将有所归,未获所归,难未歇也。”故晏子因陈桓子以纳政与邑,是以免于栾、高之难。

聘于郑,见子产,如旧相识。与之缟带,子产献衣焉。谓子产曰:“郑之执政侈,难将至矣,政必及子。子为政,慎之以礼。不然,郑国将败。”

适卫,说蘧瑗、史狗、史、公子荆、公叔发、公子朝,曰:“卫多君子,未有患也。”

自卫如晋,将宿于戚,闻钟声焉,曰:“异哉!吾闻之也,辩而不德,必加于戮。夫子获罪于君以在此,惧犹不足,而又何乐?夫子之在此也,犹燕之巢于幕上。君又在殡,而可以乐乎?”遂去之。文子闻之,终身不听琴瑟。

适晋,说赵文子、韩宣子、魏献子,曰:“晋国其萃于三族乎!”说叔向。将行,谓叔向曰:“吾子勉之,君侈而多良,大夫皆富,政将在家。吾子好直,必思自免于难。”

秋九月,齐公孙虿、公孙灶放其大夫高止于北燕。乙未,出。书曰:“出奔”,罪高止也。高止好以事自为功,且专,故难及之。

冬,孟孝伯如晋,报范叔也。

为高氏之难故,高竖以卢叛。十月庚寅,闾丘婴帅师围卢。高竖曰:“苟使高氏有后请,致邑。”齐人立敬仲之曾孙,良敬仲也。十一月乙卯,高竖致卢而出奔晋,晋人城绵而置旃。

郑伯有使公孙黑如楚,辞曰:“楚、郑方恶,而使余往,是杀余也。”伯有曰:“世行也。”子曰:“可则往,难则已,何世之有?”伯有将强使之。子怒,将伐伯有氏,大夫和之。十二月己巳,郑大夫盟于伯有氏。裨谌曰:“是盟也,其与几何?《诗》曰:‘君子屡盟,乱是用长’,今是长乱之道也。祸未歇也,必三年而后能纾。”然明曰:“政将焉往?”裨谌曰:“善之代不善,天命也,其焉辟子产。举不逾等,则位班也。择善而举,则世隆也。天又除之,夺伯有魄,子西即世,将焉辟之。天祸郑久矣,其必使子产息之,乃犹可以戾。不然,将亡矣!”

[注释]

《周南》、《召南》:《诗经》国风中开头两组诗歌。以下皆见《诗经》。②渊:深远。③泱泱乎:弘大之声。④夏声:华夏之声。秦僻处陇西,周宣王时始命秦仲为大夫,始有车马礼乐。去戎狄之声而与诸夏同风,谓之夏声。⑤,形容乐声婉转抑扬。⑥大而婉:粗犷而又委婉。⑦熙熙:和乐的样子。⑧曲而有直体:乐曲起伏跌荡而立意正直。⑨五声和:宫商角徵羽五音谐和。象:象为武舞。,舞蹈者所持之杆状道具。南:南指二南,为一种乐器,形似备,为文舞时所持之道具。大武:武王之乐舞。韶:成汤之乐舞。惭德:德行上犹有缺欠。大夏:禹之乐舞。韶:舜之乐舞。帱:覆盖也。缟带:白色生绢织的大带。衣:用麻布所制之衣。卢:高氏采邑,在今山东省长清县西南,平阴县东北。君子屡望,乱是用长:见《诗经·小雅·巧言》。言屡次相盟而无信,祸乱由此而滋长。纾:解除。世隆:为世人所敬重。

[译文]

吴国的公子札来鲁国结盟,看见叔孙穆子,很喜欢他。对穆子讲:“您恐怕不得善终吧!喜欢善良而不可以选择贤人,我听说君子应该致力选择贤人。您做鲁国的宗卿而主持国政,不慎重举拔善人,如何能受得了呢?祸患一定到您身上。”公子札请求聆听欣赏周朝的音乐和舞蹈。于是让乐工为他歌唱《周南》、《召南》。季札说:“美啊!王业开始奠定基础了,还没有完成,不过民众勤劳而不怨恨了。”为他歌唱《邶风》、《风》、《卫风》之歌,他讲:“美好又深厚啊!忧愁而不窘迫。我知道卫康叔、武公的德行就像这样,这或许就是《卫风》吧!”为他歌唱《王风》之歌,他说:“美好啊!思虑而不恐惧,或许是周室东迁以后的音乐吧!”为他歌唱《郑风》之歌,他讲:“美好啊!但是它琐碎得太过分了,民众不能忍受的。这大概是郑国要先灭亡的缘由吧!”为他歌唱《齐风》之歌,他说:“美好啊,宏大呵!这是大国的音乐啊!作为东海的表率的,或许是太公的国家吧!国家前途不可限量。”为他歌唱《风》之歌,他说:“美好啊,平正呵!欢乐而不过度,或许是周公东征的音乐吧!”为他歌唱《秦风》之歌,他说:“这就叫做西方的夏声。夏就是大,大到极点了,或许是周朝的旧乐吧!”为他歌唱《魏风》,他说:“美好啊!抑扬顿挫呵!粗犷而又婉转,艰难而容易推行,再用德行进行辅助,便是贤明的君主了。”为他歌唱《唐风》,他说:“思虑很深啊!大概有陶唐氏的遗民吧?否则,为何那么忧思深远呢?不是美德者的后代,谁能像这样?”为他演唱《陈风》,他说:“国家没有主人,难道可以长久吗?”从《郐风》以下的诗歌,季札听了便没有评论了。乐师为他歌唱《小雅》,他讲:“美好啊!担忧而没有三心二意,憎怨却不表现在语言中,恐怕是周朝德行衰微的乐章吧!还是有先王的遗民啊”为他演唱《大雅》,他说:“广博啊,和美呵!抑扬曲折而本体刚键劲直,或许是文王的德行吧!”为他演唱《颂》,他说:“抵达顶点了!正直而不倨傲,曲折而不卑下,亲近而不相逼,远离而不离心,活泼而不邪乱,反复而不厌倦,哀伤而不忧愁,欢乐而不荒淫,运用而不匮乏,宽广而不显露,施舍而不浪费,获得而不贪婪,静止而不停滞,前行而不流荡。五声和谐,八风协调。节拍有一定的尺度,乐器都按次序,这全是盛德之人一起拥有的。”

公子札看见跳《象》、《南》舞,说:“美好啊!不过还有遗憾。”看见跳《大武》舞,说:“美好啊!周朝兴盛的时候,或许就像这样吧!”看见跳《韶》舞,说:“像圣人那般的弘大,尚且还有所惭愧,可见当圣人不容易啊!”看见跳《大夏》舞,说:“美好啊!功劳而不自以为有德,不是禹,还有谁能做到呢?”看见跳《韶》舞,说:“功德抵达顶点了,伟大啊!如上天的没有不覆盖,如大地的没有不承载。盛德抵达顶点,就不能再比这更有所增加了,聆听观看就到这儿了。要是还有别的音乐,我不敢再请求欣赏了。”

公子札的出国聘问,是为了新立的国君通好的原因,故而就到齐国聘问,喜欢晏平仲,对他说:“您赶紧交还封邑与政权。没有封邑没有政权,这才能免除灾难。齐国的政权将会有所归属,没有获得归属,灾难不会停止。”故而晏子通过陈桓子交还了政权和封邑,由于这样,而免除栾氏、高氏发动的灾难。

季札到郑国聘问,看到子产,如同老相识。给子产赠送白绢大带,子产给季札献上麻布衣服。公子札对子产说:“郑国的执政者奢侈,祸难即将来临了!政权一定落到您手中。您执政。要用礼来恭慎地处事。否则,郑国将会败亡。”

季札抵达卫国,与蘧瑗、史狗、史、公子荆、公叔发、公子朝谈得很投机,他讲:“卫国有很多贤能的君子,不会有什么灾难。”

公子札从卫国去晋国,想要在戚地住宿。听见钟声,说:“奇怪啊!我听说了,发动变乱而没有德行,一定遭到诛戮。这一位便在这地方得罪国君,担心还来不及,又有什么能够寻欢作乐的?这一位在这地方,如同燕子在帐幕上做窝。国君又正停棺还没有安葬,难道能够寻欢作乐吗?”于是便离开戚地。孙文子听见了这番话,到死不再听音乐。

公子札抵达晋国,喜爱赵文子、韩宣子、魏献子,讲:“晋国的政权大约要聚集在这三家了!”他喜爱叔向,离别时,对叔向说:“您努力吧!国君奢侈而优秀的臣下很多,大夫都富有,政权即将归于私家。您好直话直说,必须要思考使自己免于灾难。”

秋九月,齐国的公孙虿、公孙灶流放他们的大夫高止到北燕。初二日,出国。《春秋》记录说“出奔”,这是因为归罪于高止。高止喜欢生事,病情自己居功,同时又专权,故而祸难到了他身上。

冬天,孟孝伯前去晋国,这是回报范叔的聘问。

因为高氏受到放逐的缘由,高竖在卢地发动叛乱。十月二十七日,闾丘婴带兵包围卢地。高竖说:“要是让高氏有后代,我请求把封邑交还给国君。”齐国人立了敬仲的曾孙,这是觉得敬仲贤良。十一月二十三日,高竖归还卢地而逃亡到晋国,晋国人在绵地修城,把他安置在那儿。

郑国的伯有派公孙黑去楚国,公孙黑不愿去,说:“楚国跟郑国正在互相憎恨,而派我去,这是等于杀掉我。”伯有说:“你家世世代代都是去外国办外交的。”公孙黑说:“能够去便去,有危难便不去,有什么世世代代不世世代代的。”伯有打算强迫他去。公孙黑生气,准备攻击伯有氏,大夫们为他们讲和。十二月初七日,郑国的大夫们在伯有家里会盟。裨谌说:“这次会盟,它能管多久呢?《诗》说:‘君子多次结盟。动乱故而滋长。’如今这样是滋长动乱的做法,祸乱不能停歇,必定要三年然后才能解除。”然明说:“政权将会到哪家去?”裨谌说:“善人代替坏人,这是天命,政权哪能避开子产?要是不是越级举拔别人,那么按班次也应当子产执政了。选择贤人而举拔,这是为大家所尊敬的。上天又为子产去除障碍,使伯有丧失了精神,子西又逝世了,执政的人只有子产不能辞其责。上天降祸于郑国很久了,必定要让子产平息它,国家才能够安定。不这样,就将会消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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