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假柿子(1/1)
“好一个屈打成招!”
只听一道清朗又饱含讽刺的声音响起,众人闻声望去,见是一身着素色锦袍的公子。
那公子一身锦袍质地华贵,袖口处绣着精致的云纹,手执一把折扇轻摇,扇骨由上等的白玉制成,温润细腻,扇面绘着山水墨画,意境悠然,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从容。
此时他正踱步而来,手中折扇轻合,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今日倒是让我开了眼了,原来这衙门里办案,竟这般草率。”
这人的身后还跟着个冷脸的黑衣少年,手中握着柄玄色长剑,想来是他的护卫。
在这安乐县,还没有人敢如此下他的面子,胡不住猛的一拍醒木,恼怒道:“大胆!你是何人,竟敢藐视公堂。”
这白衣人刚站定,他身后的侍卫便一言不发的向偏堂走去,不多时拎了个椅子出来,小心放于那人身后,还贴心的加了垫子。
待坐下后,此人方看向堂上的那位县令大人,冷淡道:“我是何人你无需知道,你今日这官司断得草率,既然已是查证过原告,自然也要查证被告,怎可如此武断。”
“人证物证俱在,如何武断了?你不懂可莫要胡言。”
看着此人如此大胆的行径,胡不住心里也泛起了嘀咕,毕竟一般人怎敢如此做派?
“两方既然各持己证,你理应派人去查证被告一方证据可实,既是卖假药的,总要捉贼捉赃,单凭他人一面之词,如何妄下定论。”
他说罢冷冷的瞥了胡不住一眼,这一眼让胡不住顿觉头顶发寒,两股颤颤,屁股下的椅子都快要坐不住了。
他心中骇然,面上却维持着镇定:“你究竟是何人,体要胡言乱语。”
白衣人闻言勾起嘴角:“萧怀安。”
这话一出,胡不住当下站了起来,目光惊疑的看向他:“你,你如何证明?”
君卿却垂下头,眼中闪过一抹疑光,只有唐刃不明所以,他现今还尚且不知,如今的天家姓萧。
“阿聿。” 萧怀安唤了声,他身后名为阿聿的侍卫从怀里掏出块玄金令牌,只见上面篆刻着大大的一个瑞字。
胡不住忙从公案桌后走出,陪着笑脸来到萧怀安面前便弯腰行礼:“原来是瑞王世子,下官不知是世子,有失远迎,还望世子恕罪。”
萧怀安并未看他,只是懒洋洋的摇着手中的折扇:“免了吧,本世子就是来旁观胡大人办案的,大人继续。”
“这..今日..”胡不住一听这还怎么得好,他有心想寻个理由暂止审案,可接触到萧怀安冷厉的目光时只好悻悻开口:“好.您请。”
有萧怀安在此,他不敢敷衍了事,只得按他说的做:“丁海,你且带人前去请些别的大夫一同前往寿和堂,务必要查清楚他们柜子里的药是真是假。”
岂料他这命令刚下,萧怀安便开口:“且慢,让他去。”
他随意指了个捕快,那人一愣,只听胡不住忙拒绝:“不可,此事应由丁捕头带队。”
萧怀安笑盈盈的看着胡不住,他不言语,可他的意思却很明显,胡不住不敢得罪于他,只好沉着脸下令:“赵及,你带人前去。”
赵及闻言反应过来,立刻点头:“是。”
取证要些时候,胡不住命人给萧怀安上了茶点,有心同他讨好,可萧怀安并不搭理于他,倒是把玩起了身边侍卫的剑穗。
他不开口,别人自然也不敢多言。
武长海原本悬着的心放下,他问心无愧,自然是不怕查的,倒是那刘汪氏心间战兢,跪在地上显然不安。
唐刃对这个什么世子可没有兴趣,他紧挨着君卿,却见那世子目光显然是多看了他们两眼,目光徘徊在自己身侧的小大夫身上,他当便觉不爽,这人是何意?
君卿垂着头,思绪早已不在这场欲加之罪的闹剧上了。
在这人报出名字之时,他便知道这人绝不是萧怀安,他曾见过萧怀安,并非此人,可那令牌又确实是真的,瑞亲王府的令牌,何人能有胆子仿造。
更何况,谁又能有胆子冒充瑞亲王世子,冒充皇亲国戚,可是要杀头的死罪。
此人身份必定不简单,他心中虽不得解,却又隐约有猜测,只是不敢贸下定论。
场上众人各怀心思,场外围观之中的灰衣人悄然离去,今日这局是做不成了,胡不住个蠢货已经吓破了胆,指望他是无用的。
约莫半个时辰后,前去查证的赵及同衙役们归来,堂审继续开始。
赵及拱手道:“禀大人,我等按大人吩咐,请了别街的大夫一同前往,并未查出寿和堂所用之药有假。”
说着他示意手下人上前:“寿和堂过往药方记录, 还有所用之纸皆在这处,请大人过目。”
那两人各自呈上一大摞的纸张弯腰置于案上。
等胡不住仔细看过后,赵及才继续道:“这三位同为寿和堂大夫,”
寿和堂除去君卿还有其他三位大夫,今日两位休沐,另外一位怕惹祸上身,早早就溜了,只是还是被请了过来。
一同前来的还有另外两位别处的大夫,他们与此事无关,只是通药理,可以查探出药物真假。
顶着萧怀安看似漫不经心,却实则压迫感十足的目光,胡不住只好令那两位大夫当堂检查药渣的成分可至人死亡,而另一边则是让君卿四人当堂抄录下刘汪氏的药方,以作字迹对比。
其实这当堂写药方完全不必,有先前的方子作为比较,一眼也能看出,刘汪氏的方子不出自寿和堂任何一位大夫之手。
一番对比下来,结果很明显,刘汪氏呈上的药渣确实有问题,却不致命,她相公死于他因,而这药与寿和堂无关,刘汪氏属于诬告。
胡不住当即便下令:“此案经本官审判,与寿和堂等人无关,应无罪释放,犯妇刘汪氏毒杀亲夫嫁祸他人,择收监秋后问斩!”
事已至此,他只能全部推在这个女人身上。
刘汪氏愣愣的跪在地上,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大声喊冤:“大人,奴家冤枉啊,是万安堂的朱掌柜害了我相公,都是他指使我做的。”
胡不住猛的一拍醒木,呵斥道:“够了,我看你分明是胡言乱语,世子面前岂容你乱咬。”
“大人,奴家没有撒谎。”刘汪氏哭着为自己辩解,并将朱掌柜收买她夫妻二人之事全部托了出来。
胡不住心中暗骂了声蠢货贱妇,面上却问她:“你可有证据?”
她犹豫的片刻才道:“这..本有我家相公为证,这药是朱尤朱掌柜亲手交与我家相公的。”
“我看你这妇人真的是疯了,先不说一个死人如何作证,单凭一点,便知是你撒谎,万安堂的掌柜姓朱不假,却名唤朱廷并非你口中所说之人,来人,将犯妇带下去。”
胡不住本来正忧心这女人乱说,听她说出的名字后反倒放下心来。
刘汪氏闻言彻底愣住了,一瞬间只觉得心底发寒,全身的力气都卸了下来,她们夫妻二人并不是安乐县城中人,平日不常进城,哪里知道万安堂的掌柜是谁。
那自称是朱尤的男人找上他们,说请他夫妻二人谈笔买卖,他二人见钱眼开,自然是答应,可如今银子到手没花出去,命却要先丢了。
胡不住想趁此息事宁人,刻意不提那证人冯三与仵作老头,只命人将刘汪氏连同她怀中的孩子带离。
只是他想息事宁人,君卿可不随他意,他即刻站了出来:“慢着,敢问大人,冯三因何要为人做假证,还有那仵作先前所为,是为何意?”
他这话一出,冯三扑通一声跪下:“小人知错,是她收买于我,她说事成之后给小人一笔银子,小人母亲身体不好,一时财迷心窍,小人知错,求大人念在小人一片孝心的份上开恩!”
刘汪氏慌乱摇头:“不,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分明是你收买我,是我鬼迷心窍才信了你的鬼话。”
冯三一副悲愤的模样,刘汪氏谋杀亲夫一事已成定局,他只能把这件事情都推到她身上,若是供出背后指使之人,他不但要受罚,就连到手的银子也要充公,他当真落得两空。
胡不住小眼一眯,当即下令:“大胆冯三,竟敢为他人伪证,念你乃是初犯,又一片孝心,着令三十大板,监禁三月以示效尤。”
冯三一脸愁容被拉了下去,但是想到已经到手的银子,他心里还是有着些许安慰的。
胡不住抢在他人之前再次开口:“老何年老昏花,依本官看糊涂了也正常,便扣你三月月钱。 如此诸位,可还满意?”
他如此明显的和稀泥,在场的又有谁看不出来,君卿知道今日若不是“萧怀安”忽然至此,此事定不能善了,免不了要闹个屈打成招,他倒是有办法全身而退,可武长海就要蒙受不白之冤了。
这姓胡的背后必定是收了万和堂的贿赂,只是如今他推了这女人出来做替罪羊,没有证据,他一时也奈何不了,只能暂且压下。
这样想罢,君卿便闭嘴,武长海躬身行了一礼,违心开口:“多谢大人洗白我的冤屈。”
“那便退堂!”
醒木一拍,胡不住当下便起身,只是他并没有离开,而是走到萧怀安面前,面容略带讨好屈膝笑道:“世子请随下官来,下官令人略备薄酒,为世子接风引尘。”
他一个芝麻大点的小县令,对面这位可是当今陛下的亲侄儿,他自然上赶着想要讨好。
他想上赶着讨好人家,人家却未必肯给他这个面子,萧怀安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不必,本世子不喜饮酒,阿聿,戏看完了,咱们走吧。”
萧怀安起身摇着扇子,看都未看胡不住一眼,他那侍卫像尊杀神似的紧贴在他身后,胡不住还想再开口却悻悻闭嘴。
......
从衙门里出来,又寒暄了几句后,君卿二人方才同武长海分离。
他二人走在街上,往铺子里去,唐刃方才问他:“萧怀安是何人?”
君卿轻声为他解释道:“当今陛下姓萧,有一胞弟,封瑞亲王,萧怀安便是瑞王世子,陛下的亲子侄。”
“他可是认识你。”唐刃想到那厮频频打量着小大夫的目光,思索难不成他们相识,所以那厮才会相助。
君卿却反问他:“为何会这样说?”
待唐刃将自己发现讲出,他却笑道:“或许是我太过丑陋,引得他好奇也是正常。”
听他这样说,唐刃沉默了瞬间,忽然停下,认真道:“美丑都只不过是皮囊,百年后皆是黄土,我从未觉得你丑,在我看来,你心地善良,又医术过人,是我见过的人中,极好的,莫要自卑。”
听着他如此认真的语气,君卿知他是真心话,这张脸又不是真的,他有何自卑的,遂笑道:“唐兄言之有理,在他人眼中,我是何模样并不重要,只要唐兄莫嫌弃才是。”
他意是指两人往后要常在一块,这人免不了要终日面对着他这张脸。
唐刃一听却心下一紧,忍不住握紧了拳头,难道这人是担心自己会嫌弃他?
看着君卿的那张脸,要是让唐刃说自己想与这样的一张脸共度余生,完全扯淡,世人皆有爱美之心,他虽不嫌弃,可若是日日搂在怀里,搂在怀里..怀里..
想着想着,唐刃的目光忍不住往君卿腰上瞄,暗中在心里比了下大小,又想起上次在山上不小心之举,他指尖骤然发麻,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眼看着这人的目光又古怪起来,君卿摸不着头脑,他拍了拍唐刃的肩膀:“时间不早了,你我要快些。”
“嗯。”
晃出脑子里的想法,唐刃跟上君卿的步伐,他看着面无表情包,一片正经之色,可是心底已经完全被自己的想法给震住,掀起了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