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尴尬的约会（1/1）
这段时间 泉朵往档案室跑的次数越来越勤，要么凑过去跟他们一起吃饭，要么拿了一堆零食过去聊天，本来嘛，局里就数档案室和姜璃这部分最闲，档案室养了几个出身不错的少爷小姐，不用出外勤，没什么危险，听着也体面，至于她们“神神叨叨”小组一年也碰不到一个能归她们管的案子，说白了也是养闲人的地方，所以泉朵整天这样串门唠嗑本来是很正常的事，只是他提到一个人名字的次数有点多了。
易兰泽。
这小妮子动什么心思，姜璃多少能猜到。
这不，姜璃刚走出办公室就听到外面角落里有两个人在说话，正是泉朵和易兰泽。
“看电影？”易兰泽眉皱了皱，“为什么请我看电影？”
“感谢你上次帮我们办公室修好了电路啊，哈哈哈，”泉朵也知道这个理由有些扯，傻笑了几声，道，“我在大光明订好了票，最近有个好莱坞的电影，叫什么来着。”泉朵绞尽脑汁。
易兰泽面无表情：“不感兴趣，”又硬邦邦的补了一句，“我不喜欢看电影，动不动就搂搂抱抱，太不矜持。”
“啊？”泉朵愣在那里，虽然知道易兰泽寡言少语，但平时人不错，没想到这么难约，但口都开了，她花了多大的勇气啊，于是咬咬牙又大笑几声，“哈哈哈，那就不看电影，要不我请你吃饭？”
易兰泽道：“我吃素，外面吃饭不适合我。”
呃，泉朵的笑容僵在脸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明显是拒绝，但也不用拒绝的这么直接吧。
姜璃在旁边看得怪难受的，刚才听泉朵开口约易兰泽本来是想走开的，但还没来得及走，这男人就冷冰冰的将泉朵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候姐妹还不站出来还算姐妹吗？
“算了吧，泉朵，本来想三个人看电影凑热闹的，易兰泽不去，我们就两个人看吧，至于吃饭，两个人也挺好，肉都不能吃确实没必要在外面吃饭。”刚才泉朵没有说几个人去，所以现在姜璃故意强调是三个人，意思是易兰泽你别想歪了，就是感谢你一下才请你看电影的，三个人一起看。
泉朵看到姜璃本来还有些尴尬，但听完姜璃的话不由又感激的朝姜璃眨了眨眼，但毕竟不开心，垂头丧气的说道：“那就我们两个人吧，总之谢谢你易兰泽，帮我们修好了电路。”
易兰泽神情淡淡地，抬头不经意的看了姜璃一眼，姜璃表情似笑非笑，他眉头皱了一下，又看看一旁泉朵委屈的表情，似乎思考了一下，才轻叹了口气，道：“明天，明天有位叫史密斯的洋人在他的公馆里向他的朋友展示他近十年在世界各地搜集到的一些古董，我在被邀请的行例，可以带朋友一起？”他样子不太情愿，对着泉朵和姜璃道。
你就这么勉强啊？姜璃本来说不用，而且这样的聚会似乎挺私人的，但泉朵比她快一步，嚷着道：“好啊好啊，我最喜欢看古代的东西。”
就不能有点骨气吗？姜璃心里在骂，但看泉朵那开心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
易兰泽走后，泉朵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本知乎者也的书看起来，姜璃看得直摇头，看这个有用吗？口中道：“明天你们去，我就不去了。”
“不行，你得去。”泉朵忙道。
“为什么？不是正好两人世界，我给你制造机会呢。”
“说好三个人，你不去不是骗他吗？何况，”小妮子忸怩了一下，道，“第一次我有点紧张，你就当陪我。”
“那要请吃饭哦。”姜璃道。
“那有什么问题。”泉朵答的爽快。
第二天，三个人约定的地点见面，都是局里的闲人，所以说请假就请假了。
天气已经有些变冷的趋势了，泉朵出现时却穿了件连衣裙，头发也是做过的样子，化了妆，她平时有些婴儿肥，现在看起来，可爱又漂亮，讨喜的很。
姜璃第一个到，她住的地方离约定地点不远，因为是比较正式的场合，她穿了套洋装，想到要突出泉朵，所以洋装的色彩偏暗，显得低调。
易兰泽今天穿着套白西装，虽然他平时便服也是西装，但白西装却是第一次，怎么说呢，白色真是太适合他了，再加上他本身的外貌优势，活脱脱一个贵公子的样子，尤其眉心一点红痣，配上他阴柔的气质，有种妖孽的感觉。
泉朵在一边看得芳心大乱，就差没快乐的跳起来，而姜璃想到的却是苏公子。
易兰泽走上来，没有多言，甚至没有多看姜璃和泉朵，只道：“走吧。”
罗伯特.史密斯是个商人，在印度住过很多年，后来又来到中国，娶了个中国太太，尤其喜欢古董也收藏了很多，照中国人的逻辑，在现在的乱世，家里有这么多值钱的东西应该藏起来才好，最好老婆也别告诉，但史密斯不这么想，他想让他所有的朋友都能看到他的收藏，并且夸赞一番，而敢将这批古董抛头露面而不怕贼惦记的也只有他们这些住在租界里的洋人了。
古董很杂，印度的，中国的还有一些其他国家的，有些确实很贵重，但有些只是精美，价值不高，姜璃因为受姜唯明的影响，所以有一些辨识能力，再加上她可以感应一件物品的材质和年代，虽然她没去触碰，但只是用眼睛看，也比一般人要有眼光的多。
“切，这些都是我们中国的东西。”泉朵虽然看不懂，但看到这么精美的古董归一个洋人所有，心里很不是滋味，姜璃也是这种感觉，也不知道易兰泽怎么跟这个洋人成为朋友，他表情淡淡地，看不出什么国仇家恨有味道，但也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大力夸赞，就只是淡淡地。
姜璃看了一圈，最后停在摆在角落的一个盒子前，那是一套官家太太的梳妆盒，榆木盒身，很普通的材质，但古朴大气，里面有几根发簪，一朵金步摇，还有好几件珠花和耳环，因为岁月洗礼，色泽已经暗淡，没有刚才那边的一个黄金面具那样吸引人眼球，眼前的几个就是素雅，甚至有些寒酸。
也许因为这样，所以并没有人注意这个首饰盒，纷纷涌到看上去价值连成的那些瓷器，花瓶，黄金那里评头论足，大大赞赏一番。
“这位小姐，看了这么久了，看出什么门道来？”旁边站着的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问姜璃。
姜璃摇摇头，道：“就是瞎看，我不太懂的。”
“那你怎么不去看那些漂亮的，却在这里看了这么久？”老者问道。
姜璃笑笑道：“看这些东西讲缘份，我觉得它们顺眼就多看几眼。”
老者点点头，道：“你眼光不错，小姑娘，这件东西恰恰是这个屋最值钱的，那些人不识货，看到大件的漂亮的就以为是最好的，这里的一件就抵那边的好几件，不过，”他停了一下，道，“不过这套东西虽然好，就是有些遗憾。”
“什么遗憾？”
“你看那个耳环，是这里面最值钱的，可惜只有一只，另一只不知去向。”老者说着指了指放在梳妆盒角落里的那只孤零零的耳环，金丝交错盘成一朵莲花，上面镶着宝石，同样低调。
“不知去向是什么意思？”
“就是没有了，找不到了，可能史密斯得到它时就只有一只了，谁知道呢。”说完叹了口气，走开了。
姜璃皱了皱眉，想想耳环这种确实是比较容易缺一个？她不觉盯着那只耳环细看，自那耳环上透出一丝淡淡的光晕，温柔且带着一丝暖意，与一般古董只会散发出冷光不一样，那老者说的没错，是件好东西。
用这套首饰的会是什么样的女子呢？不爱奢华，这般低调，审美倒是与自己有点像，想到这里她不由笑起来，却自梳妆盒里铜镜的倒影上看到自己身后站着个人，很高，身形像是…。
她回头。
果然易兰泽就站在她身后，眼睛也盯着那个梳妆盒，表情说不出是什么情绪，看在姜璃眼里竟是有一股莫名的温柔，不由一愣，等再看时却什么情绪也没有了。
“泉朵呢？”她想到刚才还缠着他的泉朵。
“她觉得没意思，外面坐着呢。”他的视线定在梳妆盒上没有移开。
“你也喜欢这套东西？”姜璃不由问道。
易兰泽这才看她一眼，道：“我对古董一窍不通，瞎看。”
“那你还专门来看是为什么？”
易兰泽面无表情：“别人请了，礼貌而已。”
姜璃点点头，却又不知道再跟易兰泽聊什么？淡笑了一下，准备看别的古董去。
“你喜欢这套？”身后的人却问道。
姜璃道：“我也瞎看。”
“这套最丑，你怎么不去看那些漂亮的？”
“我喜欢丑的。”
身后人竟然笑出声，姜璃惊讶的回头去看，易兰泽果然在笑，本来死板的脸肌肉上扬，灿若星辰，竟有种夺人心魄的力量，姜璃呆了呆，道：“你笑什么？”
易兰泽看向她：“因为有人说过一样的话。”说完，脸上的笑容竟然同时又消失了，再不说什么，转身走开了。
莫名其妙啊，姜璃心里道，这人是不是太奇怪，泉朵真想跟这样的人交往吗？
史密斯准备了晚宴，与一帮不认识的人坐一起吃饭姜璃和泉朵并没有什么兴趣，而且古董早看完了，晚宴却显然要等会儿，还好易兰泽提出先走，史密斯也不多挽留，他似乎对易兰泽很客气，甚至带了点尊重，但一个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个才二十几岁的样子，一定是姜璃的错觉。
出了史密斯的公馆，姜璃随口问道：“这史密斯也算上海洋人圈里的大人物了，易公子真厉害竟然能认识这么一号人物？”
易兰泽也随口答道：“我在英国时和他爷爷是旧识。”
爷爷？孙子四十多岁，那爷爷至少也得七八十了吧，算是忘年交？他这是开玩笑吗？
“这里有家餐馆做的素菜很不错，我经常去，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吧。”姜璃正觉得易兰泽这人不实诚，却听易兰泽说道。
“好啊，好啊。”还没等姜璃反应，泉朵已经蹦跳着说好。
走出洋人聚集的别墅区，果然中式馆子就多了起来，易兰泽带人进了饭店，三个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伙计上来问要点些什么，易兰泽看看对面两人。
姜璃摊手道：“我都可以。”
泉朵附合：“我也是，”又加了一句，“易兰泽喜欢的我也喜欢。”
真是不矜持，姜璃在桌下踢了泉朵一脚，又看看对面的易兰泽，这么明显了，易兰泽不会不知道这小妮子的心思吧？然而易兰泽神情始终淡淡地，似乎对泉朵的殷勤充耳不闻。
易兰泽报了几个菜名，有荤有素，应该是照顾对面吃荤腥的姜璃和泉朵。
点完菜，伙计走了，然后忽然就沉默了，气氛尴尬。
姜璃本来想着泉朵这回可以抓紧时机多聊聊，不想泉朵却在桌底踢了姜璃一脚，姜璃心里叫苦，是你的约会啊，怎么让她说话呢？
她本想不理会，泉朵于是又是一脚。
欠你的吗？
“那个易兰泽，今天的展品中，哪件最入你眼？”姜璃没话找话。
易兰泽喝了口茶，道：“梳妆盒。”
姜璃心里一动：“梳妆盒里哪一样？”
“耳环。”
“不是说那套最丑吗？”
“我也喜欢丑的。”易兰泽抬眼，看着姜璃，明眸泛起如水的色泽，透亮。
姜璃失笑：“我听史密斯说是明代某位官太太喜爱的物品，那官太太看来审美跟我们相似。”
“不是官太太。”
“嗯？”
“不是官家太太，是普通人家的夫人，那些东西虽然没有其他展品那么奢华，但每一件都纯金打制，上面用的宝石也是当时最好最透的，请了最好的工匠镶上去，其他那些都是俗品，这梳妆盒里的东西才是宝贝。”
易兰泽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他自己也没发现他的眼神变得遥远，回想着什么。
姜璃看着他的表情，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易兰泽转动了下手中的白瓷杯，冷哼道：“一个洋人，能看得懂我们中国的东西吗？”
他答非所问，但又似乎说的在理，嗯…，似乎又没什么话好说了，但旁边泉朵总算大着胆子开口了。
“易兰泽，你平时休息在家喜欢干什么？”
“做饭，打扫，看书。”
“你长这么帅，为什么没交个女朋友？”
“不需要。”
“什么叫不需要？”泉朵小心翼翼的问。
“就是我一个人挺好，不需要再多个人。”
“那你爸妈呢？”
“很早就去世了。”易兰泽回答时冷冷地，听不出什么情绪。
“兄弟姐妹总有吧？”
“他们也早死了，我就一个人，没有家人和亲戚。”似乎是怕泉朵再问七大姑八大姨，易兰泽一并回答了。
“哦，”泉朵点点头，其实也并不奇怪，时局不稳，外地有些地方还在打仗，有很多人都在战争中失去了亲人。
“那有养宠物吗？狗啊猫的。”泉朵挺同情的，她觉得一个人生活实在太可怕了。
“猫狗太不经养了，养几年就死，倒是养过乌龟，但它比我想像的命短，去年也死了。”易兰泽轻描淡写的说。
泉朵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她是很喜欢狗啊猫的，这人该不会是宠物杀手吧，经他手的都养死？还是说因为一个人，所以心里其实是有些不正常的？她怯怯地看了易兰泽一眼，不敢再问了。
转眼又冷场，但还好有菜上来了，有荤有素，几个人正好肚子饿了，也确实没话可聊，就低头吃饭。
说实话荤菜一般，吃到后面有些腻，姜璃又试着吃了几筷素菜，又太过寡淡，几乎没什么味道，她抬头看看易兰泽，见他波澜不惊的吃着，似乎也并不热衷，但怎么又说这家素菜做的不错？
“这家做菜的师傅换了。”像是在回答姜璃心中的疑惑，易兰泽忽然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
“做的太难吃。”易兰泽道。
“那你还吃？”一旁泉朵吃了颗菜头，皱着眉道。
“我不喜欢浪费，”他手指修长而瘦，拿着筷子夹起一块豆干，“知道从古至今有多少人因为饥荒饿死吗？就算现在，这租借之外，也有太多的人吃不饱，你们可说是太幸福了。”
“我们？”他不也算一个？
“这个还行，吃吃看。”易兰泽不理会她，将一盆用香油拌过的荠菜放到她面前。
“我不爱吃荠菜。”泉朵道。
姜璃吃了一口，是挺好吃，口中道：“这样他家生意做不了多久吧？”
“可能吧。”易兰泽将面前的素菜都吃完，拿出手绢擦了擦嘴，喊伙计结账，弄得姜璃和泉朵看着盘中还剩上的两个肉圆很不好意思，于是一人一个，硬是把桌上的菜都光盘了。
三个人吃完饭出来，外面着实有些冷，叫道：“好冷，头儿，你不是多带了件外套吗？快给我穿。”
姜璃一怔，把包里一件叠的很小的薄外套递给她：“怎么，不要美美的了？”
“不重要，不重要了。”泉朵披着外套道。
姜璃傻眼，轻声问道：“什么不重要？”
泉朵也轻声道：“易兰泽不重要了，我发现我跟他一点也不合适，跟他相处只有两个字，”她同时比划出两根手指，“拧巴。”
姜璃喷笑，你丫头想通的还真快，不由回头看易兰泽，易兰泽人站得笔直，低着头看着地面，若有所思，白西装衬着夜色，整个人如玉一般，似乎意识到有人在看他，回过头来，目光与姜璃对视，然后道：“我送你们回家。”
“不用，我们自己回去就可以。”姜璃笑着道。
易兰泽看看夜色，道：“这么晚，现在不太平，我送你们。”说着低头走在前面。
几个人雇了黄包车，易兰泽坐一辆，姜璃和泉朵坐一辆。
两人坐在黄包车里跟在易兰泽身后，泉朵才大大吁了口气，叹道：“帅是帅，但这个人说话古里古怪，没幽默感，连聊天也很难聊，似乎挺难相处的，我刚才想，如果我真追到他了，我得天天吃素，不能看电影，要看那些老古董，谁受得了？”
姜璃被他逗乐，抬头看着易兰泽的背影，道：“我却觉得他是个有故事的人，似乎还挺神秘的。”
“有吗？”泉朵哼了哼，已经不在意易兰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