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肉瘤（1/1）

上次的事情过去足足有三个月了，姜璃因为假期预支的太多，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安心的上班，只是到她手头的案子并不多，还有几次被侯千群那边拉去帮忙扮酒家女抓罪犯，泉朵当时看着太过紧身的旗袍哇哇叫，但姜璃觉得没什么。

易兰泽一直没再出现，档案部门的几个女孩子在一起吃饭时偶尔会谈到他，姜璃就是默默地听着，她曾经旁敲侧击的问老爹如果有超出一般人的复原力是否可以长生不老？老爹的回答是无法确定，她总觉得老爹隐瞒了什么，也许跟上次那个失踪去外地有关，所以才不想多说，于是姜璃也就不多问了。

但可以确信的是，这世上隐藏着很多异类，不是通常所说的性格上的异类，而是生理上的，比如那些变异的怪物，比如单翎，比如，易兰泽。

苏鎏到底是不是易兰泽？那颗被喂下的药丸是否真的让人长生不老？夜深人静的时候姜璃总是辗转难眠的想着这些问题，但早上醒来又有些恍惚，这一切真的发生过吗？或许根本没有苏鎏，也没有易兰泽。

快下班的时候，姜璃写完一个案子的案情总结，准备明天交上去，人刚站起来，就听到楼下人声嘈杂，又有案子了。

她从二楼的窗口往外看，看到侯千群戴上警帽从楼里走出来，上车时忽然抬头看了一眼，看到二楼的姜璃，冲她招招手，道：“你，一起去。”

姜璃一愣，指指自己，侯千群不耐烦的又说了一声：“下来。”

姜璃下了楼去，跟着侯千群上车，问道：“什么案子啊，我也要一起去？”

侯千群道：“我也还没看到现场，听说又是什么怪东西，”他看了眼姜璃，道，“那不是你负责的？”

现场是一栋别墅，花园洋房，非常漂亮。

姜璃和侯千群上楼去，黄眷正好摘了手套从里面出来，看到两个人点了点头。

“怎么样？”侯千群道。

“自己去看吧，”黄眷指指屋里，想了想又看着姜璃，道，“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尸体不是很好看。”

听他这么说，姜璃与侯千群对视一眼，两人又不是没见过死人，就算是烂得差不多的尸体两人都看过，也没见黄眷事先提醒，这回这尸体是有多不好看？

姜璃不由想到侯千群让她来的原因，难道，不是人类？

正想着，一位女助手从屋里出来，脸色苍白如纸，跑出去就对着墙干呕，然后就哭起来。

“看吧，我说过很不好看。”黄眷道。

姜璃被他说的心里直打怵，但还是跟在侯千群身后走进屋去。

尸体仰躺在地上，四周并没有打斗痕迹，姜璃吸了口气，才把视线停在尸体的身上，却同时听到侯千群的惊呼：“这，这是人吗？”

那是张根本不像是人脸的脸，鼻子，嘴巴和脸上增生出很多粉色的肉团来，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确实已经不像是人的脸了，而是个比人所能想像出的怪物还可怕的脸。

“死亡原因窒息，是那些肉团堵住了呼吸。”黄眷走进来，说道。

姜璃不想再看那尸体第二眼，说道：“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是疾病还是什么药物？”

黄眷摇头，道：“现在还不好说，一切等尸检后才知道。”

这时一个年轻的警察拿了笔记本进来，却只敢站在门口，拿着笔记本念道：“侯队长，死者的情况我跟你说一下，死者卢学阳，男，45岁，前年刚归国的富商，自己经营一家药厂，老婆还在美国，没有子女，死者平时很少与人来往，只有一个替他烧饭和理整房子的佣人，尸体就是佣人发现的。”

年轻警察说完把身旁的一个中年女人往前面推了推，中年女人也不敢进去，脸色苍白的侧身站着，根本不敢看里面。

侯千群皱了皱眉，瞪了那年轻警察一眼，才向那中年女人问道：“你是这家请的佣人？”

“是，先生回国后就请的我。”

“说说看今天的情况。”

女人身体还在发抖，结结巴巴的说道，“先生每天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泡个澡，我给他放好了水，就去厨房忙了，但我整顿饭做完也不见先生出来，敲了门也没人应，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进去看情况，就，就看到先生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吓得半死，半，半天才爬起来报的警。”女人说完抖得厉害，眼泪因为害怕不自觉的流了一脸。

姜璃皱眉听完，人绕着房间走了一圈，房间陈设很简单，除了床就只有一个床头柜和衣橱，床头柜上放着个像架，里面的照片是死者和他妻子的合照。床上有点乱，是死者起床后的样子，床头堆了几本书，姜璃戴上手套拿起来看，眉头即刻就皱了起来。

竟然都是有关长生不老的。

她盯着书发愣，一旁的侯千群走上来，道：“有什么发现？”

姜璃摇头，放下书，侯千群看到书名，笑了笑，道：“还博士，竟然也看这种。”

姜璃不置可否，说道：“死者书房在哪里，我想去看看。”

结果书房里也有大量有关长生不老的资料。

“问问死者所在的工厂，是不是在做有关长生不老的药。”姜璃对侯千群说道。

侯千群一脸不屑，道：“这根本就不可能，这玩意儿真能做出来？”

姜璃不说话，盯着他。

侯千群抓抓头，对身后的下属，道：“听到没，去查。”

侯千群这段时间对姜璃的态度已经大大的转变，姜璃要是提出什么观点，他真能放在心上认真去查，属下对这样的转变也见怪不怪了。

现场一无所获，侯千群对姜璃这么执着于长生不老这件事很不能理解，忍不住问道：“你不会真相信长生不老这种事情吧？”

姜璃看看侯千群道：“说不定我就是几百年前的古人，一直活到现在。”

侯千群瞪她一眼，道：“我还千年老妖呢。”

下了班姜璃往单翎的店里去，这几天老爹又新交了个女朋友，好像是上次他去的那个保密组织里认识的，姜璃没见过，也不好意思跑去蹭饭，所以只好去单翎那里解决晚饭。

单翎坐在店门口，脚前面摆着个水盆，他正盯着水盆里的东西看。

姜璃凑上去看，竟是正在爬动的螃蟹。

“这么新鲜的螃蟹。”姜璃蹲下来。

单翎笑笑：“挑几只，等下做给你吃。”

姜璃于是不客气的挑起来。

“不好意思啊，上次害你差点丢了性命，我总是太相信冷兵器和自己的力量。”单翎看她挑螃蟹，说道。

“没关系，又没死，而且在那种情况下估计什么武器都不好使，何况又是我让你去的。”姜璃挑了一只在篮子里。

单翎没再多说，看着她的侧脸，她鬓角的头发被拢在了耳后，落下几根，被风一吹轻轻的刷过她的脸，显得很美，他不觉扬了扬唇，想了想道：“他，真的彻底消失了？”

“彻底，就好像从来没有这个人一样，”姜璃忽然有些失落，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单翎道，“怎么办？一提到他我就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单翎笑笑，抬手摸摸她的头，知道她是不想提，于是抓了一只螃蟹在她的篮子里。

“这是什么？”却见姜璃抓了一只螃蟹在手中，问道。

单翎看过去，却是少了一只钳子的螃蟹，断了钳子的地方又有新的长出来。却是一团软软的肉。

“螃蟹断了腿会再长，不是一下就长出一只钳子来，而是先由这个软肉再逐渐长成钳子的模样，没见过吧？”

姜璃没说话，盯着那团软肉发愣，忽然又把螃蟹扔进水里，道：“不想吃螃蟹了，你给我做别的吧。”

单翎一愣，却不多问，道：“好，我给你做别的。”说着站了起来，进店去了。

姜璃的确想到了今天死者脸上的那些软肉，能吃下螃蟹是不可能了，脑子迅速的转着，软肉，长生不老，这两个字在她脑中不停的盘旋，似乎马上就要抓住其中的线索了，却又乱作一团。

“呯”她正想得出神，忽然听到店里传来酒瓶碎裂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吵架，姜璃站起来往店里看，却见一个男人满脸是血，另一个喝醉酒的人正骂骂咧咧，被同伴劝着，地上是一堆酒瓶碎片。

脸上是血的人看身形打扮并不像好惹的人，却竟然不还手，而是用手抹了一把脸，指着那醉汉道：“第一次来这里吃饭吧？走，我们出去打，不要在三爷的店里。”

“三爷，什么三爷，老子还是他大爷呢。”那醉汉还在骂。

身旁劝的人却慌张的看向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的单翎，脸都白了，忽然朝单翎跪下来，道：“三爷是我不该带我兄弟来，他第一次来城里，没听过您，您不要怪罪，是我不对，我不对。”说着狠狠的抽自己巴掌。

醉汉看到自己兄弟这个举动，愣住了，刚想开口，那跪着的人站起来就是一巴掌打过去，打得非常之狠，口中道：“敢在三爷的店里闹，不要命了，还敢羞辱三爷，看我不打死你。”说着又是一巴掌，顿时就打出血来。

那醉汉顿时酒醒了大半，呐呐的不知道怎么反应，旁边人都噤若寒蝉，小心的瞄着单翎。

单翎眼都没抬一下，道：“你们三个以后别来我的店了，李忠你把地上清理一下，还得做生意。”说完又进了厨房去。

这算是放过人家一码了，三个人不敢多待，也不敢直接走，留了钱，急急地走了。

姜璃站在门口，看着三个人从身边走过，看到他们脸上的血，脑中什么东西跳了一下，她又走到水盆前看了一眼那些螃蟹，一个想法冒出来。

姜璃曾经问过姜唯明超乎常人的愈合力是否可以长生不老，姜唯明不置可否。

诚然，人，其他生物都有愈合能力，这并不是特异功能，但如易兰泽那样迅速的，却几乎没有，而且人可以愈合的只是伤口，再生却并不擅长，切掉的肉会留下凹进去的伤疤，断了的腿不可能再长出来，但易兰泽那天胸口的伤却是被那些怪物抓去了一大块肉。

不是愈合，而是再生，强大的再生能力，让人的身体每个器官都能保持最年轻的状态，这，是否是长生不老的秘密？

今天那个死者研究长生不老，是否也窥到了其中的秘密，如果他口中的药是能够促使人体再生的，那么他摔了一跤，受伤的地方飞快的愈合，但愈合时再生的肉却并没有照人体的正常五官再生，而是胡乱疯长，就成了他死时的样子。

姜璃想到这里简直毛骨悚然，是她想像力太丰富，还是事情很有可能是这样，她想去问一下老爹，她想到他三缄其口的神秘研究，既然说与长生不老有关，那他一定能提供更好的想法。

她几乎是跑着上了楼，然后用力的按了几下门铃。

门打开，姜唯明穿着西装打着领结，屋里有点暗，似乎有烛光摇曳。

看这架势是烛光晚餐了，姜璃有点庆幸自己的按的门铃，而不是直接拿钥匙开门。

“我明天来吧。”她垂头丧气，再想知道答案也得到明天再说。

“是谁啊？”正想走，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来。

姜璃看到一个非常美丽，姿态优雅的女人，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的样子，老爹挑女人的眼光一向不错。

“是我女儿，小璃，叫阿姨。”

姜璃叫了一声，忽然觉得那女人似乎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却听那女人笑着道：“比照片上更漂亮，小璃，既然来了，快点进来一起吃，老姜做了一桌的菜呢。”女人热情的招呼。

姜璃是不可能进去了，她和老爹向来互不干涉私事，现在的情况，人家烛光晚餐，自己进去算什么？

“下次吧，我已经吃过了，我只是把我住处的钥匙掉了，来拿一下备用的而已，没打扰你们吧？”她朝姜唯明眨了眨眼。

姜唯明白她一眼，进屋去拿钥匙，女人伸手拉住姜璃，口中道：“还是进来坐一会儿吧，杵在门口像什么样子。”

姜璃这才注意到女人的鼻尖上有颗痣，不大不小的一颗，她刚想说不用了，却见姜唯明已经拿了钥匙出来，还打包了一盒菜。

“做多了，你拿回去吃。”

动作倒是迅速，看来是急着想让她走了。

“谢谢老爹。”姜璃甜甜一笑，又朝那女人点了点头，离开了。

下了楼去，夜风中带着淡淡的花香，姜璃吸了口气，慢慢地走出学校，走到校门口时她停了停，回头看了眼姜唯明宿舍的方向。

回到家，姜璃将老爹做的菜热了下，一边吃一边拿了铅笔在纸上画，她的左手也非常灵活，拿筷子吃饭一点问题都没有。

一顿饭吃完，她纸上画的图也差不多，一个圆圈内一只老鹰的头，虽然画得潦草，画工也一般，但初见雏形。

她盯着那副画发愣，好一会儿才折好放进自己的包里。

第二天上班，气氛不太对，迎面看到侯千群过来，垂头丧气的样子。

“怎么了侯队长？”姜璃问道。

侯千群叹口气，道：“署长来了，昨天那个案子限期这个月内破案。”

“署长亲自来了？到月底？”姜璃算了算，“这不就只有几天了。”

侯千群点头，道：“我去找黄眷。”

姜璃本来也想去，但想到昨天那具尸体，鸡皮疙瘩一下冒出来，潜意识里拒绝了。

眼看着侯千群离开，姜璃想着，洋人署长都来了，看来昨天的死者很有来头。

她边想着边来到办公室，泉朵正歪着头看一张报纸，眉头紧蹙，似在研究着什么，姜璃走近一看，是社会版，不由笑道：“我们泉朵小姐怎么忽然关心实事了？”

泉朵注意力全在报纸上，没发现姜璃进来，猛然听到姜璃的声音吓了一跳，拍着胸口道：“头儿，你走路都没声儿的。”

“你看什么新闻呢？这么认真。”姜璃道。

“前好几天的新闻了，今天拿来垫着吃饭，”泉朵拿着报纸走到姜璃跟前，指着报纸上某张照片：“那里，那个角落里，你看看这个人像不像易兰泽？”

听到“易兰泽”三个字，姜璃迅速抬起头看过去，照着泉朵指的方向，是一起车祸的照片，众多的围观者中最角落的地方一个人在黑白模糊中与易兰泽八分相似，那人张着嘴似乎在喊叫，却不知道在喊些什么。

“是不是很像？”泉朵问道。

姜璃没说话，看了眼大标题，是在愚园路。

“我出去一下。”姜璃站起来拿包。

“出去？”怎么刚来就出去？泉朵满脸问号，马上又道，“可是头儿，刚才侯队长那边把陈江案子的档案放这里让你整理呢，说是我们这边也参与了，真是的，把我们这里当他们后勤了。”

“我回来弄。”姜璃并不在意，拍拍泉朵气鼓鼓的脸出去了。

愚园路。

虽然知道车祸发生在好几天前，现在赶来这里找易兰泽为时已晚，姜璃在发生车祸的地方转了半天，心里想着，他竟然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搬来这里了？

拿着易兰泽的照片问了一圈，也没有问到什么信息，姜璃失望的坐在路边休息。

阳光不错，姜璃想起自己早饭没吃，此时饥肠辘辘，看时间离午饭还有一会儿，便在路上寻找买吃食的店，旁边店铺里有人拿了几样东西出来，放在外面掸灰尘，其中一样掉在姜璃的脚边，姜璃下意识的捡起来，却是条断了的金项链，上面有一个心形的坠子，上面还有英文，她拿在手里看，却听旁边的人说道：“小姐喜欢吗？喜欢就买下来，断掉的地方补一下就好了。”

姜璃回过神，看说话的是个中年人，而他所在的是一家小小的当铺。

“这项链是…？”她又看了眼手中的项链。

“死当，有年头了，这不拿出来掸掸灰，不过东西是好东西，外国货，国内没有的，小姑娘要不要买下来？”中年人道。

姜璃一怔：“那就说国内就这一条？”

“那肯定的，外国货哪这么容易见到，你看上面的洋文，我不会骗你的。”

姜璃道：“那会不会另外有人从国外买回一条一样的？”

中年人白她一眼，道：“你不要就算了，这扛有什么好抬的？”

说完伸手问姜璃要回，姜璃又看了眼手中的项链，道：“多少钱？”

中年人马上又是一脸笑容，道：“不贵，不贵，你要不要看看别的，这花瓶也不错，正好一起算。”

项链因为破损所以真的不贵，花瓶姜璃当然是没买，她出了当铺发现隔壁就是一家卖葱油饼的，便买了两个在路边吃，手里把玩着那条项链。

街上人来人往，原本发生过车祸的地方全无照片上的惨烈，车辆行人熙熙而过，全无痕迹，易兰泽也是一样，凭空消失，就像完全没有这个人，她前几天翻过易兰泽在警局的档案，父母死于战乱，无亲无故，孑然一身，只要离开众人视线，就无从找起，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只是为什么要找他呢？姜璃看着自己手上的油饼，辞职就辞职，消失就消失，有什么好找，难道真还想以身相许？

姜璃苦笑，看到不远处正看着她吞口水的小乞丐，站起身将手中没有动过的另一个饼给他，又给了他几个铜板。

从包里掏钱包时，一张纸掉在地上，小乞丐接了钱和饼，感激的帮她捡起那张掉落的纸，纸只是对折，小乞丐一眼看到上面的内容，脸色顿时一变，扔了纸，惊恐的逃走了，一只脏污的绣花鞋因为跑的太急，掉在那里。

姜璃一愣，扔起那张纸，正是昨天自己边吃饭边画的图，她看着小乞丐消失的背影，表情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