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云琼(1/1)
既有方便存储媒介,所需饮水等就不必麻烦,还得日日去打。
谢泛玉站在溪边,以新入手葫芦引水注入。
瞧着水面倒影中的自己,周遭万籁俱寂,像全世界只剩他一人。
谢泛玉忽的,莫名生出些恍若隔世感。
他青丝渐长,如今与大部分修士无异。
其以亮银发冠高高束起,额侧、鬓角碎发自由散漫,随风轻舞。
而脑后的并未拘束,自然垂下,发梢随风卷动扬起。
四阶法袍当真稀罕。
特殊材质迎合未尽天光,为己身覆层极浅薄流光,隔着内门弟子袍颇有若隐若现韵味下,都能窥其价值不菲。
虽然角度有些死亡,眉心还多了个血色印记,但二十来年变化最终定型面庞,作为其主人的谢泛玉,太过熟悉。
这就是他。
可又已经并非他。
像白马非马,似前尘旧梦。
谢泛玉正望着波光粼粼水面出神,却蓦然心悸。
几乎在同一刹那,谢池急急喊道:“快躲!!!小玉!!!”
谢池话音未落,谢泛玉身形已化作道残影离开原地,腾空而起,衣诀翻飞间敏捷向后疾退。
紧接着,一杆银枪带尾璀璨流光,如划破宁静夜空坠入凡尘星子,猛然撕裂空气,伴随“当啷”声巨响,整个枪头都嵌入石滩地中。
不偏不倚,正是谢泛玉前一秒所立之地略前位置。
周遭倒霉石头在此力量冲击之下,或是当场死无全尸,化为齑粉,或是四分五裂,腾空飞起摔得噼啪。
谢泛玉收回葫芦,目光顺着银枪来势望去。
只见个身穿亮银轻铠的青年步履从容,顺上游小路缓却是步伐有力行来。
青年下巴微昂,目光炯炯,眼神于谢泛玉和长枪之间悠然散漫掠过。
他浑身都是难以言喻的贵气与骄纵味儿,却偏偏最终予人观感非傲慢,乃傲气由骨而生姿态。
谢泛玉不由想,灵丹峰怎得会出现这么号格格不入选手。
谢池则已经自主开始解惑了:“他是灵丹峰一朵最大的奇葩花儿!”
“灵丹峰峰主,云天利的独苗!云琼,字琅玕。”
谢池夹带点儿吐槽私货,说:“生在这儿,偏偏不爱炼丹,打小儿就喜欢打打杀杀!”
“一杆乘风枪在手,逢人便挑!如今算半个战神峰的人了。”
“我感觉,要不是碍着他爹面子,出门儿这小子根本不会解释,直接讲自己是战神峰的……”
“而且,虽然没拜师,但全栖霞宗都知,他天赋连璇玑君都点头肯定过!且隔三差五能去接受指点!”
“……”
既然这是位正面刚打不过的,谢泛玉便继续维持波澜不惊表情,将情绪敛好。
下境对寻常天赋修士来说,每阶段都需两、三年时间来打磨。
尤是炼气一至九层,说来简单,却甚有人这辈子过不去此坎儿,达到筑基。
“赵腾被你搞哪儿去了?”云琼边走边问,右手略抬,乘风枪便受主召,自石滩拔地而起,倒飞回去,稳稳落回云琼之手。
谢泛玉心知肚明,却迷茫反问:“什么???”
云琼锐利目光似能将人剥皮拆骨,直射至谢泛玉眼底。
谢泛玉仍副一头雾水模样,虽看似游刃有余,却不着痕迹带有几分沉重纠结。
“无事。”云琼目光淡淡移开,手中光芒一闪,收回乘风枪,略颔首示意,发觉自己于对方像是无端找茬存在,也不解释道歉,只自顾自待离去。
谢泛玉心中冷笑,口中却温文对云琼侧影道:“这位师兄,若是想攀关系,大可不必如此费周章,正常招呼,如此丰神俊朗,我定不会轻易忘却。”
云琼闻言,不禁停下脚步。
“哦?”他再度望向谢泛玉,仍是那玉树临风,谦谦公子模样,与前一眼无甚差别,却自觉似乎有什么变了。
云琼还是头回听有人不知死活,话里话外的暗戳戳说,他为了结识自己不择手段。
他是什么身份!?
还需要使这种脑袋不好使的孔雀开屏法子拉拢人???
不过七日成丹罢了,史上又不是没出过这种人。
说难听些,他云琅玕就算不愿,未来也得罩着灵丹峰,何时需要这群脑子里只有灵植的书呆子来置喙做事风格了!?
云琼站定,侧首望去,只见谢泛玉仍端正立于方才急退后站立处。
他出手并未不知轻重。
乘风枪所落之处,卡在谢泛玉方才脚前寸余。
哪怕谢泛玉未躲,只要不蠢或巧合撞上,最多会被溅起石头不痛不痒打中而已。
再看那神色,自有傲骨,不卑不亢,欣然自如,瞧着倒是顺眼。
至少非谄媚之人。
也或许,是不知他身份?
云琼思及此,便多几分趣味。
他转而走向谢泛玉,步伐极缓,却是故意外放修为,怕谢泛玉看不清自己实力似的,步步碾脚下零星石子。
云琼束发所用长带随风与动静飘舞,明朗却不张扬檀色与黑发、银铠,谱出个自信孤傲少年郎。
他语气带几分挑衅,还有隐约期待:“你可知我是谁?”
谢泛玉慵懒抬起眼珠子,“你如此做派,全灵丹峰能寻出第二位来么?”
云琼忽朗声大笑,放肆尽显。
待笑罢,他才道:“倒是敢说。”
他忽扬扬拳头,故意道:“你就不怕被我揍成狗?”
谢泛玉仍是波澜不兴,淡淡道:“幼稚。”
“!?”
除了他妈,还没人敢说过他幼稚!!!
云琼飞扬神采立马尽数褪去,面黑成锅底。
谢池尖叫道:“你别作死啊!!!要作死也别带我啊!!!!!”
之前那一枪,他不过是想吓唬下谢泛玉好问话而已。
赵腾之于他,不过个非巴巴跟着的跟班儿。
今日若非赵腾非要来“打先锋”,狗腿的替他这未来一峰之主瞧瞧新晋手下“天才”后便死得鬼影不见,他才不会来看个十来年才筑基,靠着云容才入灵丹峰的“狗腿之流”。
听赵腾说,谢泛玉不知怎么做到的,连云影都对他青睐有加。
方才不见赵腾回来,他一路寻人,可是听说了今日谢泛玉排场。
谢泛玉重新掏出葫芦来,检视一番水量,思索着够用段时日,扭头便走。
云琼看他自顾自要走,扬声道:“你别走!”
“那话什么意思!?”
“你说谁幼稚呢!?”
谢泛玉不搭腔,迤迤然的,显然是没把他话听进去。
云琼英眉皱紧,大少爷脾气上来,抬腿便跟在谢泛玉身边,还伸手欲图阻拦。
谢泛玉略略错身,便躲开他,继续走自己的路。
云琼就像是个同人较真儿的孩童,拦来拦去,乐此不疲似的,非要谢泛玉说清。
“谢润璟!!!”
他们这样走走停停,俨然到了内门弟子多的地界儿。
各自打理院中草药或者另有活计在外的内门弟子,都跟见了鬼一样看着云琼同谢泛玉斗鸡似的你来我往,你拦我走。
视线飘来飘去,装作不经意打到身上,看得云琼更是羞恼。
他干脆一把扯住谢泛玉袖子,好把人掌控在自己手底下。
云琼烦躁沉声问:“你住哪儿!?”
谢泛玉也被他弄得有点儿烦,但总归自投罗网白送来的选手,便没真开口在人多地方下他面子。
他没记错的话,方才谢池说,云琼隔三差五能去跟璇玑君“学两手”。
虽说宗主最大,可太上长老在栖霞宗内,才是真的顶尖修为。
“跟我走吧。”
看着抓在自己袖子上那只不客气的糙手,他寻思自己这话简直废话。
谢泛玉就这么带着个人形挂件回了住所,却见院子外热闹得紧。
高矮胖瘦、男女老少都有。
统一特征,只有内门弟子袍。
他们手中捧着大小盒子,甚至有的人拎着麻袋,塞得鼓鼓囊囊,不知里头是什么。
乍观盒子形制不一,材质跨度也够大,有木有玉,或破烂,或精致,或古朴……
谢泛玉一出现,本他们是要争先恐后开口,但见扯着谢泛玉袖子的云琼,又纷纷欲言又止,何止一个整齐划一!
简直训练有素,默契天成!
本还如闹市的气氛,霎时出奇安静下来,只剩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与虫鸟鸣叫。
一群人先是有人打破僵局,此起彼伏同云琼打了招呼,才有脑子更快的,抓紧来同谢泛玉“交好”。
“谢师弟,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果真一表人才,小小礼物,乃是自种一些灵植,不成敬意!”
待麻袋送到身前,谢泛玉才知道,感情这里头都是灵植。
他第一念头,还抽空同谢池玩笑说,这是要来抓他当炼丹材料。
有人打头儿,云琼便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谢兄七日入门成丹壮举,早在灵丹峰传开了!”这回是个白玉盒子,跟着自己主人挤过来,要博得一席之地。
“是啊是啊,谢师弟,鄙人不才,特备薄礼一份,还望笑纳,日后还望谢师弟有时间,多多走动交流才是~”
递麻袋的被人一屁股拱开,只见个通体碧色玉盒来到谢泛玉眼前。
“哎?哎哎哎——怎么还挤人呐!懂不懂先来后到!”
捧着玉盒的人充耳不闻同僚抗议,一边护着盒子,一边还谄媚笑着,嘴巴开开合合不停,叨咕叨咕个没完。
“润璟兄,您出现在灵丹峰,无疑是天降祥瑞!为咱们注入新的活力和希望!往后咱们就指着您发扬炼丹师风采了!”
“是啊,是啊!多久没见谢师弟这般玉树临风,还拥天才之姿妙人儿~”……
谢泛玉笑着一一应了,但礼物却是一个没碰,悉数端着浅笑婉拒。
早说了,他最烦碰人情债。
云容为首三人,对他来说就够日子还情分。
且他不指望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能靠一笔一划一灵石来衡量。
但求个自问心无愧,不理他人手中尺衡。
哪怕一些见不得光的谎言与君子所唾作风,甚是工于心计大白天下,乃至未来所行之路,要同任何人决裂对峙。
他亦只求初心尚存,往日无胡作非为之过便可。
是以,再整这么多良莠不齐,乃至价值寥寥的人交际,他会蛋疼。
而且这群家伙里,粗糙扫过去,不乏半数能提供圣母值的选手。
云琼身份摆在这儿,哪有不识得道理。
是以,周围人来人走,挤得像碗虾酱,云琼和谢泛玉那截袖子竟还能得清静自在,周围空出圈余裕。
终于在其中一人开始夸耀谢泛玉“如星辰般璀璨瞩目”时,云琼忍不住了。
他呵斥道:“都是灵丹峰老人了!在这团团转围着个新来的算怎么回事!?”
“都给我滚!!!”
“再叫我看见谁趋炎附势,丢灵丹峰脸面!”
云琼掏出乘风,“当啷”往地上一杵,“我把他脑袋削下来!挂在峰门当旗子!”
周围众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云琼乃是“妙手丹心”灵丹峰中“特立独行”活阎王?
此言一出,方还热络气氛霎时冰封冷却。
众人不是对眼色,就是自觉纷纷告辞。
其大多数带着送不出去的礼,随大流作鸟兽散,实则寻思再找时机结交谢泛玉。
云琼这一斥,谢泛玉脑袋上又多了个新铭牌——
“未来峰主看中人才”。
就算谢泛玉对云琼此前初印象是张扬无礼,傲气得像横着爬的螃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