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涅槃道（1/1）

《广雅．释天》：“园丘大坛，祭天也。方泽大折，祭地也。”说得便是古人建造圆坛用来祭天，而建造方坛用来祭祀大地。所以这方泽殿建造在地下代表的正是地下之坛。

李哲文轻轻地推开了大门，内里一片璀璨，无数星星点点的光芒迸射出来，犹如灿烂繁星。一刹那间，所有人都以为李哲文打开的是一扇通往宇宙星空的大门，那里是一片最为灿烂耀眼的星河。

村上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紧跟脚步而上，只见方泽殿内，数千盏鲛油浇灌的长明灯环绕着方形的木架从地上一直整齐排列收向了穹顶。虽然每一盏长明灯的灯光都微弱的如同黄豆，但是数千盏齐齐辉耀，集结成的光芒足以称得上辉煌耀眼。

大殿之内矗立着一座玛雅金字塔一般的祭坛，一层一层，刻满了奇怪的文字和图案。金字塔的顶端正对着方泽殿的顶部，那是个宽阔的方形开口，有些类似福建的方形土楼结构，通过方形开口，仰头可见穹顶上凸面镜一样的巨大折照壁，通过折照壁的反射，能清晰看见整个地下城的所有角落，这个地下城就像一张巨大的地图被映在了头顶上，只是因为被破坏了一部分，看到的这副地图并不是很清楚。

“神迹，这是真正的神迹！”村上由衷地赞叹道，“细井前辈没有欺骗天皇！没有欺骗我们！”

又是细井，袁小飞心想，这么复杂难寻的地方，那个叫细井的人是如何得到最原始的资料，又是如何找到这里？这可真是一大谜团了。他又默默地站在天井下，仰望折照壁，想象着在几百年前，那些守护地下城的人就是站在这里，一边观察着城市里的所有变化，一边操控着机关，控制着每一个出入口，或许有成千上万的士兵从这里经过，突然在边外的某个隘口如奇兵般出现，在关键时刻扭转战局；或许是几十名锦衣卫深夜潜行，通过复杂的地下通道直达王公贵族的府邸之下，窃听着他们的言论，揪出那些意图叛国的罪魁祸首。

整座城市，从地上到地下，都是一个完整体，它的每一处城门入口都设置着威力惊人的机关，可以让意图破门的侵略者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它甚至想要建造出贯穿南北的地下长城，让雄踞北方的帝王也可以高枕无忧地控制着富庶的江南。这座城市耗尽了数代能工巧匠的心血，埋葬了数以万计的工人，建造得如此宏大而精巧，只是为了这些吗？

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袁小飞不太信，他总觉得这么复杂的工程，这么浓烈的宗教祭祀元素，一定蕴藏着一个更不为人知的巨大秘密，可是这个秘密居然所有的中国人都一无所知，甚至是各方资料上都只字没有记载，还需要一个日本人最先发现，这可不是太古怪了？

登上祭坛，最上方安放着一个巨大的轮盘。

那是一个十分古老的轮盘，它存在的时间至少超过千年，决不会是明清的工艺和物品。细心观察，轮盘之内有五行劫、六道轮回、因地十位等，由内往外一层层衍生，意味先有五行之变，后有六道之轮转，这种造型在中国佛道庙观中都是从未见过的，因为在大多数人的印象里五行学说属于阴阳家范畴，更多地运用于本土道教，而佛教则多说轮回，这样的组合看起来确实有些不伦不类。

何耀文也提出了这个疑问，他首先认为是因为刘秉忠和姚广孝都是佛道皆通的大师，所以刻意将佛道融合了起来。

李哲文却有不同的见解，他问道，“你们觉得这座方泽殿的作用是什么？”

“自然是祭拜天地，祈求神灵庇佑了。”村上率先说道。

“是有这层意义在其中，不过还不够。”李哲文的手轻轻地触碰着那个轮盘，徐徐道，“这个五行符号用在佛教的地方就很特别。”

“佛教似乎没有五行一说？”何耀文说道。

“其实有过，早在南北朝时期，中国本土的五行学说已经逐渐混入汉传佛教之中，与佛教中原本孕育万物的地、水、火、风四象融会共通，衍生出了新的佛教五行学说，这些五行学说流派并非主流，但其中还有一个更神秘的分支，这分支人虽少，成立之出不过三个人，到最鼎盛的时期也不过几十号人，上千年的时间里，他们的教众加起来不超过五百人，但却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他们以不同的文学作品、雕塑、绘画以及其他艺术品将他们的理念流传了下来，可是却很少有人能通过作品窥探他们真正的玄机，这神秘的教派曾被称为涅槃道，而传闻前秦丞相王猛就是涅槃道的创始人。”

“涅槃道？”

“对，这个分支神秘到我掌握的资料里只有这个名字，再无其他内容。”

“李先生。”村上突然打断道，“我们是来找东西的，不是来听你说历史的，这镇国之宝应该就在这罗盘之内，还请你打开罗盘，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巨大的盘面比祈年殿内的更加复杂，它看起来确实像一个藏着宝物的古怪匣子，只有用特殊的方式才能层层解开，若是强硬打开，必然会连着宝物一并损毁。

李哲文仰头看顶上的折照镜，似乎在等待什么。

他现在也不知道，该不该打开这个罗盘，他也不知道这罗盘之内到底存放的是什么样的镇国之宝，他越发地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迷局之中，虽然这个迷局让他重新来选择，他依然回选择走进这座地下城，可是这种感觉很不好，无法掌控局面主动权的感觉真是太不好了，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步会是什么，是深渊还是光明。

“那就让上苍替我做选择吧！”李哲文低声道。

打开罗盘同样需要惊人的手速，这可能是因为守护这个地下城的人就是一个手速非常快的人，比如白慕远。

袁小飞按照李哲文的指示，从五行之中的金行开始入手，这方泽殿代表的是大地，按理说属于五行之土，应该先从土行开始，但为何从金开始，李哲文是这样解释的，因为这轮盘本身就是一种青铜雕凿而成，这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正好五行相生，化作方泽殿的土，意为润泽大地，这算是一种古老的寓意。

袁小飞开始转动罗盘，在一阵轰鸣声中，祭坛、灯火以及整个建筑都转动了起来，上千盏长明灯因为转动火苗开始微微倾斜，发出轻微的呼呼声，合阴阳五行，破六道轮回，过因地十位，一遍一遍，仿佛是走过了上下数千年，袁小飞的额头上已是大汗淋漓，但是他的手却没有停下，李哲文更是目光闪闪，袁小飞在按下最后的土行时，整个罗盘咔嚓一声完全张开，就像一朵巨大的莲花盛放，露出了隐藏最深的秘密。

那是一块盘子大小的环形青铜器，模样古朴而神秘，刻满怪异的铭文和流沙纹，青铜环上用金镶玉的工艺包裹着一块如弯月般的残玉，玉色十分璀璨，从不同角度看过去会呈现不同的色泽，黑暗中能发出淡淡的光芒。

所以，这就是国之重器？

这就是耗费如此巨大工程要守护的宝物？它到底是什么物件，有什么特别的作用？它与所谓的涅槃道会有什么样的关联，竟然值得这么多人这般器重追寻？浸淫古建筑和古文物多年的李哲文也实在想不明白。

村上却神情大喜，上前一步就要去取法器，李哲文突然大喝了一声，“慢着！”

“李先生，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村上的口气虽然不快，但手上的动作还是停了下来。

“这件法器还不能离开这个轮盘。”李哲文说。

“为什么？”村上问。

“现在地下城正在旋转下降，我猜测这座城市应该每过二十四个小时就会完成一次下沉上升的过程，如果你这时候取掉法器，有可能导致所有的机关闭合，这就会导致城门全部打开，到时候外面的洪水倒灌进来，我们都逃不了！”

李哲文的话显然让村上有些犹豫，“那还要等多久？”

“还有十二个小时。”

“十二个小时？哈哈，李先生真会开玩笑，再过十二个小时，只怕你们的援军都到了吧？”村上突然变了一副面孔，恶狠狠道，“李先生，我劝你老实一点，如果想耍什么阴谋诡计，我不能保证你们能活着离开这里！”

“我说的都是实话，没有骗你。”李哲文不肯退后。

“那如果我偏要取呢？”村上却是步步紧逼。

突然，头顶上传来了轻微的窸窣声，这声音袁小飞尤为熟悉，他急忙抬头一看，果然这偌大的圆形天井上已经趴着十几个黑影，黑色的长袍、黑色的高帽子，一张白脸如恶鬼般显眼而惊悚！

“又是它们！大家小心！”袁小飞提醒道。

大家纷纷朝四周散去，天井上这些黑衣黑袍的人已经顺着房檐柱子爬了下来，这些怪尸或者说叫怪人速度快得惊人，一个个就像一只壁虎一样在四处游走，发出古怪的呲呲呲声，只是奇怪的是，它们似乎都不敢太靠近祭坛。

“这不是怪物，是守护地下城的人，我们先不要动！”李哲文说。

“不动？李先生又想开玩笑？犰狳听令，胆敢闯入者，杀无赦！”村上脸色一狠，下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