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往事不可追(1/1)
七.
凌哲还记得那一天。
那原本应该是最美好的一天。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他和他的兄长都占据了。他留学回来,实实在在的金榜题名。他的兄长正值意气风发之时,和心悦已久的千金小姐林姑娘准备嫁娶。整个县城无不赞叹凌家的幸福,一家子上下喜气洋洋。
凌哲穿着新制作的长袍,虽然天生有些体弱,但也之前比那些经常耕耘的农民们略差一些。他穿着一身暗绣墨竹的淡绿色长衫,腰间系着翠绿色的竹叶荷包,站在他穿着一身喜服的兄长身边,两段身姿,一样的意气风发。凌哲的兄长也是极其俊朗的,但与凌哲的文弱风度不同,凌哲的兄长肤色略小麦色一些,因为也会参加耕种,看起来更强壮一些。凌哲的兄长也是颇通文墨的,甚至在诗词方面凌哲也自叹不如,凌哲更醉心兵法一类,有人说如果不是凌哲看起来文弱一些,说不定以后是个大将军,若是再习了武,了不得,那可不就是个文武双全的大英雄了?
凌哲的兄长很是温柔,对所有人都是温柔细心。
凌哲一直相信好人会有好报。他和他的兄长都是好人,会一直意气风发下去。今日他的兄长娶妻,慢慢就会有孩子,会有一群孩子喊他小叔叔,吵着闹着缠着他让他陪他们玩,给他们讲故事。他见过那位林家姑娘,眉眼中尽是温柔,说话声音也是细细小小的,有一手不输给苏州绣娘的好刺绣,因为家里开放些,并没有缠足,也学会了新思想,能和父亲谈古作诗、能和母亲针线烹饪、能与兄长琴瑟和鸣、能和自己谈论新文化和思想。他的未来的大嫂和全家都很谈的来。
吉时良辰已到,火红的喜轿已经到了门口。全县的人几乎都来凑热闹,凌家办喜事,无论贫富贵贱,无论是否随礼,哪怕是空手而来,也能吃到席面成为一天的座上宾。
小县城民风淳朴,没有空手而来的,至少都是拿些新摘的瓜果,新猎的野味,甚至只是新采下的鲜花,也都是笑盈盈地来祝贺,祝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也顺便来沾沾喜气。
新娘缓缓下轿,新郎牵着新娘子的手一步步迈过正门,在乡亲四邻的见证下走向喜堂。
唢呐响,锣鼓响,舞龙舞狮热闹极了。
“一拜天地:
一拜天地之灵气,三生石上有姻缘,一鞠躬!
二拜日月之精华,万物生长全靠她,二鞠躬!
再拜春夏和秋冬,风调雨顺五谷丰,三鞠躬!”
“二拜高堂:
一拜父母养我身,一鞠躬!
再拜爹娘教我心,二鞠躬!
尊老爱幼当铭记,和睦黄土变成金,三鞠躬!”
“夫妻对拜:
一拜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白头偕老,风雨同舟——
一鞠躬,比翼双飞;
二拜夫妻恩爱,相敬如宾;
早生贵子,光耀门庭——
再鞠躬,白头偕老;
三拜勤俭持家,同工同酬;
志同道合,尊老爱幼 ——
三鞠躬,永结同心!”
喜娘说的热闹,孩子们拍手笑,一群人都起哄着让新郎揭盖头看看新娘的美貌。这些不过是流程,接着就应该是作为弟弟的凌哲出面为兄长和长嫂“挡难”。
闹喜闹喜,凌哲已经准备好被各种小为难了,不过文人雅士自知难不住凌哲,而不会舞文弄墨的又不忍心作弄这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俊俏公子,所以这个担子自然而然落到了小孩子们头上。
小孩子们天真无邪,小男孩们拍着手,一面唱着童谣,一面让小女孩们把新摘的五颜六色的花朵编成花环给凌哲戴到头上去,又或者用花汁给凌哲抹成一个小花脸。
“蝴蝶蝴蝶你快飞,
蜻蜓蜻蜓你慢追。
蝴蝶蝴蝶你太美,
蜻蜓蜻蜓你点水。
蝴蝶蝴蝶变花花,
蜻蜓蜻蜓抓不到啦。”
小孩子们一哄而散,笑着跑了,凌哲象征性地戴着花环抹着花脸跟着小孩子跑,好像捉迷藏一样,宾客们哈哈哈大笑,就不能再捉弄新郎了。
凌哲本就俊俏,这花反而为他添了几分风流,不知谁家未出阁的姑娘竟然红了脸。
一团喜气。
突然,门口巨响,房子仿佛被震的动了三动。
是炮声,炮弹打碎了大门,一群日本人冲了进来。
不,是一群禽兽!一群禽兽不如的狗东西!
凌哲正在追一个好似泥鳅一样在人们缝隙中挤来挤去的小男孩,凌哲认识他,是李铁匠的儿子,很活泼可爱的孩子,没有坏心思还有一把子义气。他来不及抓住他的衣角,那个小男孩也没注意到冲进来的日本人,直接撞到了一个日本人身上。那个日本人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听不懂的话,李铁匠刚想站出来为儿子道歉,只见那个日本人把李铁匠的儿子掐着脖子拎起来,小孩子,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像只小鸡崽一样被拎了起来,腿还在胡乱地蹬着,却说不出话来。一边一个人看到了,笑嘻嘻地不知道说了什么,突然拿起刺刀直接把孩子刺穿,挑在了刀尖上,爆发出灭绝人性的笑声。
李铁匠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一幕,小小的孩子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血,在他的身下滴答滴答汇聚成一个小血滩。
“不!儿子!”
李铁匠发了疯,他的凄惨的怒吼终于把处在震惊中的人们拉回了思绪。凌哲觉得胃中做呕,身子有些发颤,有些人忍不住吐了出来。
李铁匠抄起凳子冲了上去,他的眼睛血红,他咆哮着要杀了这两个野兽。
血肉被刺刀刺穿的声音撕裂着大家的耳膜,李铁匠拼了命也没有来得及把凳子砸到这两只野兽的头上。他一步步穿着刺刀来到那两只野兽面前,打铁的手紧紧攥住其中一个人的脖子。
他拼了命也要捏爆那只禽兽。
更多的刺刀声传来,一群野兽在用刺刀做的爪子刺穿一位父亲。
那柄还穿着他儿子的刺刀刺进了他的胸口,他紧紧地和他的儿子贴在了一起……
七.
淩哲還記得那一天。
那原本應該是最美好的一天。
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他和他的兄長都佔據了。他留學回來,實實在在的金榜題名。他的兄長正值意氣風發之時,和心悅已久的千金小姐林姑娘準備嫁娶。整個縣城無不讚歎淩家的幸福,一家子上下喜氣洋洋。
淩哲穿著新製作的長袍,雖然天生有些體弱,但也之前比那些經常耕耘的農民們略差一些。他穿著一身暗繡墨竹的淡綠色長衫,腰間系著翠綠色的竹葉荷包,站在他穿著一身喜服的兄長身邊,兩段身姿,一樣的意氣風發。淩哲的兄長也是極其俊朗的,但與淩哲的文弱風度不同,淩哲的兄長膚色略小麥色一些,因為也會參加耕種,看起來更強壯一些。淩哲的兄長也是頗通文墨的,甚至在詩詞方面淩哲也自歎不如,淩哲更醉心兵法一類,有人說如果不是淩哲看起來文弱一些,說不定以後是個大將軍,若是再習了武,了不得,那可不就是個文武雙全的大英雄了?
淩哲的兄長很是溫柔,對所有人都是溫柔細心。
淩哲一直相信好人會有好報。他和他的兄長都是好人,會一直意氣風發下去。今日他的兄長娶妻,慢慢就會有孩子,會有一群孩子喊他小叔叔,吵著鬧著纏著他讓他陪他們玩,給他們講故事。他見過那位林家姑娘,眉眼中盡是溫柔,說話聲音也是細細小小的,有一手不輸給蘇州繡娘的好刺繡,因為家裏開放些,並沒有纏足,也學會了新思想,能和父親談古作詩、能和母親針線烹飪、能與兄長琴瑟和鳴、能和自己談論新文化和思想。他的未來的大嫂和全家都很談的來。
吉時良辰已到,火紅的喜轎已經到了門口。全縣的人幾乎都來湊熱鬧,淩家辦喜事,無論貧富貴賤,無論是否隨禮,哪怕是空手而來,也能吃到席面成為一天的座上賓。
小縣城民風淳樸,沒有空手而來的,至少都是拿些新摘的瓜果,新獵的野味,甚至只是新采下的鮮花,也都是笑盈盈地來祝賀,祝賀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也順便來沾沾喜氣。
新娘緩緩下轎,新郎牽著新娘子的手一步步邁過正門,在鄉親四鄰的見證下走向喜堂。
嗩呐響,鑼鼓響,舞龍舞獅熱鬧極了。
“一拜天地:
一拜天地之靈氣,三生石上有姻緣,一鞠躬!
二拜日月之精華,萬物生長全靠她,二鞠躬!
再拜春夏和秋冬,風調雨順五穀豐,三鞠躬!”
“二拜高堂:
一拜父母養我身,一鞠躬!
再拜爹娘教我心,二鞠躬!
尊老愛幼當銘記,和睦黃土變成金,三鞠躬!”
“夫妻對拜:
一拜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白頭偕老,風雨同舟——
一鞠躬,比翼雙飛;
二拜夫妻恩愛,相敬如賓;
早生貴子,光耀門庭——
再鞠躬,白頭偕老;
三拜勤儉持家,同工同酬;
志同道合,尊老愛幼 ——
三鞠躬,永結同心!”
喜娘說的熱鬧,孩子們拍手笑,一群人都起哄著讓新郎揭蓋頭看看新娘的美貌。這些不過是流程,接著就應該是作為弟弟的淩哲出面為兄長和長嫂“擋難”。
鬧喜鬧喜,淩哲已經準備好被各種小為難了,不過文人雅士自知難不住淩哲,而不會舞文弄墨的又不忍心作弄這位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俊俏公子,所以這個擔子自然而然落到了小孩子們頭上。
小孩子們天真無邪,小男孩們拍著手,一面唱著童謠,一面讓小女孩們把新摘的五顏六色的花朵編成花環給淩哲戴到頭上去,又或者用花汁給淩哲抹成一個小花臉。
“蝴蝶蝴蝶你快飛,
蜻蜓蜻蜓你慢追。
蝴蝶蝴蝶你太美,
蜻蜓蜻蜓你點水。
蝴蝶蝴蝶變花花,
蜻蜓蜻蜓抓不到啦。”
小孩子們一哄而散,笑著跑了,淩哲象徵性地戴著花環抹著花臉跟著小孩子跑,好像捉迷藏一樣,賓客們哈哈哈大笑,就不能再捉弄新郎了。
淩哲本就俊俏,這花反而為他添了幾分風流,不知誰家未出閣的姑娘竟然紅了臉。
一團喜氣。
突然,門口巨響,房子仿佛被震的動了三動。
是炮聲,炮彈打碎了大門,一群日本人沖了進來。
不,是一群禽獸!一群禽獸不如的狗東西!
淩哲正在追一個好似泥鰍一樣在人們縫隙中擠來擠去的小男孩,淩哲認識他,是李鐵匠的兒子,很活潑可愛的孩子,沒有壞心思還有一把子義氣。他來不及抓住他的衣角,那個小男孩也沒注意到沖進來的日本人,直接撞到了一個日本人身上。那個日本人嘰裏呱啦說了一堆聽不懂的話,李鐵匠剛想站出來為兒子道歉,只見那個日本人把李鐵匠的兒子掐著脖子拎起來,小孩子,不過六七歲的年紀,像只小雞崽一樣被拎了起來,腿還在胡亂地蹬著,卻說不出話來。一邊一個人看到了,笑嘻嘻地不知道說了什麼,突然拿起刺刀直接把孩子刺穿,挑在了刀尖上,爆發出滅絕人性的笑聲。
李鐵匠不敢相信地看著這一幕,小小的孩子怎麼會有那麼多的血,在他的身下滴答滴答彙聚成一個小血灘。
“不!兒子!”
李鐵匠發了瘋,他的淒慘的怒吼終於把處在震驚中的人們拉回了思緒。淩哲覺得胃中做嘔,身子有些發顫,有些人忍不住吐了出來。
李鐵匠抄起凳子沖了上去,他的眼睛血紅,他咆哮著要殺了這兩個野獸。
血肉被刺刀刺穿的聲音撕裂著大家的耳膜,李鐵匠拼了命也沒有來得及把凳子砸到這兩只野獸的頭上。他一步步穿著刺刀來到那兩只野獸面前,打鐵的手緊緊攥住其中一個人的脖子。
他拼了命也要捏爆那只禽獸。
更多的刺刀聲傳來,一群野獸在用刺刀做的爪子刺穿一位父親。
那柄還穿著他兒子的刺刀刺進了他的胸口,他緊緊地和他的兒子貼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