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虚与委蛇（1/1）

“大小姐，你要不要去看下夫人？”绿竹看到李飒飒及时归府，心上松了口气，复又打抱不平的念叨道：“听说今日是曼夭小娘的生辰，她从夫人院中请走了老爷···”

李飒飒与景王殿下联盟失败，心上正煎熬懊恼，忽听得李媚儿母女突然示威争宠，顿时从床上翻起，眉目冷漠。

好一个李媚儿，她又想干什么！

“夫人应该很伤心的···”绿竹想起夫人多年无子，只有小姐一个独生女儿，如今要看着另一个女人用儿子套牢自己的丈夫，该是多么憋屈难受。

“去，你吩咐小厨房做些母亲爱吃的菜，今晚我陪母亲用膳。”

李飒飒一边吩咐绿竹，一边脱下婢女衣裙，莹白玉润的肩头露出一枚红纹蝴蝶，蝴蝶展翅欲飞，轻巧闫丽。

这是天生的胎记，曾经在那人意乱情迷的眼里，是最迷人的存在。

李飒飒忽的想起那人的脸，顿觉一阵恶心反胃，眸子的光瞬间寒迫，对着菱花镜慢慢穿好流仙花裙，直至肩上胎记覆上内村，脸上神色才缓和下来。

罗氏独坐院中，心上渐寒，瞧着空荡荡的院落，一时无话。

自前些时日昏倒，李从安细心妥帖照顾，她还是心上颇有安慰，至少在他心里，自己从来都是第一位。

直至今日，李从安流露出对男丁的期盼希冀，以及毫不犹豫前往曼夭姨娘住处，她才惊觉，原来年少情深最终也会平淡如常，甚至形影消弭。

李飒飒来时，就瞧见母亲孤独落寞的背影，心上一阵难受，立即上前贴心安慰一番，又陪着母亲用了晚饭，直至月上中天，这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李飒飒心不在焉，再三思索，决定还是接下江川的邀约。

如今种种境况，已与前世大不相同。她无法根据前世历史发生的轨迹占得半分便宜，难以除掉江川与李媚儿！

便只能孤注一掷，与江川这头黑心虎谋皮！

他抛出了橄榄枝，自己就假装入局迷惑其心，能拖得一时便是一时！

······

封府。

穿过亭台楼阁，水榭长廊，侍女终于停下引领的脚步。

李飒飒抬眸望去，高楼之上，人声鼎沸，宴饮已经开始，丝竹管弦不绝于耳，各府的公子小姐谈笑风生，气氛和谐热闹。

她一袭鹅黄色广袖流仙裙，梳着朝天孔雀髻，鬓角斜插着朱钗流苏，整个人显得明丽高贵，傲气夺目。

身后跟着一身白衣似雪的李媚儿，柔弱如莲的气质，恍如嫦娥仙子跌落人间，越发清冷动人。

这两人站在一起，格外扎眼。大邺上京中谁人不知李将军府双姝绝色，气质尤其不同，引得权贵公子争相相看，誓要一睹绝代佳人芳容。

封小姐早就备好了席位，一直等着两位姑娘上楼。

她挑开珠帘，得体微笑，示意二人快快上来。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句，李将军府的姑娘到了，有好奇者纷纷探头张望。

自然也包括江川，他的眸子一刻也未曾离开过李飒飒，唇边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鹅黄色衣衫的女子莲步轻移，眉眼发笑，缓缓提裙登上台阶，那一颦一笑美好如画，深深刻在少年心中，仿佛故人相逢。

李媚儿自然也注意到众多爱慕者的目光，轻抚额头，余光扫去，第一眼便瞧见了江川痴迷的目光，还以为是望向自己。

再细细看去，他一直盯着走在自己身前的李飒飒，唇角笑意顿时僵住，脸色逐渐冷淡。

为什么所有一切好的事物，总是落在李飒飒头上？

她到底是差在了哪里？

好不甘心！

李媚儿暗自咬紧牙关，狠狠瞪了一眼前方的李飒飒，下一瞬立即调整好情绪，仿佛刚才展露恶意的是另一人。

“封姐姐，媚儿好想你···”李媚儿越过前方的李飒飒，上前轻轻握住封小姐的手。

封小姐很是高兴，点了点头，立即垂身见礼，“两位妹妹，可让我好等···”

李飒飒回了一礼，柔声道：“姐姐安好，路上耽搁了会，这才来迟了···待会给姐姐亲自烹茶赔罪···”

“那可使不得，今日人多，唯恐招待不周，还是请诸位妹妹一起尝尝这御前龙津，是陛下赏赐的稀罕物，咱们今日一同开开眼界····”封小姐是个何等精明人物，客套几句，便引领她们入席。

不愧是京中第一才女，宴席待客得体周到。

李媚儿眼尖，挑了个极靠近封小姐的位置，嘴上风趣话语，哄得封小姐心花怒放。

她能得封小姐如此青睐，除了自身见识真情外，更重要的是封小姐本身就对嫡庶尊卑颇有微词，她认为人不论贵贱出身，只凭真才实学论高低！

这一番言论深得李媚儿之心，两人差点就要处成了至交好友。

“小姐，夫人要你多同李府大小姐多走动···”封小姐的侍女低头轻声提醒，已经被李媚儿哄得晕头转向的小主子。

分明是嫡出，尊贵血统，却要同一个庶女那般要好，实在是有失身份。

封小姐不悦的蹙了蹙眉，眉目淡了神色，语气也逐渐冷淡下来。不知是被说动了，还是不悦母亲的安排。

李飒飒哪里知道那么多弯弯绕绕，品了新茶，便兀自朝男客席位靠近。

她猜测，那扇珠帘之后，江川一定在等她。

这一回，她要做执剑人，努力主宰自己的命运。

“李大小姐，好久不见。”江川温良如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李飒飒轻抚团扇，抬眸望去，只见他掀开珠帘，侧头相望，逆光下侧脸如刀刻斧凿般精贵英气，唇边还带着一丝期盼的笑意。

前世就是这样一个笑容，倾心错付十多年。如今再看此人，竟是全身寒戾，抗拒厌恶。

李飒飒僵在原地，眸色清淡，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紧握的团扇暴露了内心厌弃情绪，偏她还只能生生忍着，违心哄着。

“江世子，别来无恙！”李飒飒莞尔一笑。

江川忍不住上前两步，唇角笑意越发无止尽，见李飒飒丝毫没有抗拒后退的模样，脸上染上了红晕，“自上林寺一别，川时尝忆起李大小姐，有故人相逢之感，不知李大小姐对川印象如何？”

李飒飒哽咽住了，江川如此直白。

那她要如何回话？

有风扬起飒飒秀发，少女眸中微微带些羞涩，只听得轻飘飘一句，“甚好。”

江川顿时喜上眉梢，不论是觊觎李府十万子弟兵，亦或是眼前的美人，他都是志在必得！

“川倾慕飒飒小姐已久，愿结良缘，卿可允否？”江川合起手中折扇，深情看向眼前鹅黄色衣衫女子，眉目中尽是温柔眷恋。

李飒飒顿感晴天霹雳，小脸一阵发白，眸中惊惧之色久久不散。

前世，海棠花树下，江川也是这样一句求亲之言，每一个字都分毫不差，如今听来却如同累世魔咒瞬间炸裂，令人心惧。

飒飒艰难闭眼，兀自强迫自己开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