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你还不如一条狗(1/1)
飞泽与流萤试图打开结界。
姜溪萝没动,双眸紧盯着涧外裴忱之的动作。
看得出来,他只想杀了姜仕。若是没有那些修士,除掉姜仕不在话下。可阻拦他的人真的太多了。
他们一波一波地上,又一波一波地被打回来。
饶是裴忱之再锐不可当,眼下偶尔也会被剑气刺伤一点。
朱雀鸣唳一声,洒下数团火球,打在底下之人的身上。
趁此时机,裴忱之甩开缠人的修士,掠到姜仕所在之地。正要抬手夺过裴明月的内丹,身后倏然传来一道细微的声音。
低到不易觉察。
他快速回眸,一枚熟悉至极的气钉破空而来,直直刺向他胸口。
而出手之人立在几丈开外,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他太熟悉噬魔钉了,昔日关在苍陵派的小笼子内,日日都要被钉上几回。如今再见,忽地便回忆起那时的痛楚与艰涩。
痛到麻木时,姜仕在笼外说:“你为什么还不死?”
可笑。
裴忱之侧身躲开,气钉重新回到百笠手中,瞧他的模样,想必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朱雀迎风而起,阻拦企图跟过来的众人。
裴忱之看向姜仕,突然笑了出来,是浮于表面的笑,夹杂着许多种情绪,然眸底始终冰冷一片。
周遭闹哄哄的,有朱雀的啼鸣,众人的咒骂与刀剑铿锵音。他抬手设了一个屏障,将自己与姜仕圈在一起,他人隔绝在外。
四周陡然安静下来。
姜仕倒也不畏惧,看了他一眼后不屑地笑了出来。
“你想杀我,也要看够不够格。”
裴忱之说:“没了内丹,你连条狗都不如。”
他鲜少这么说话,说完这句后觉得侮辱了狗,倒是稍许的后悔。
姜仕不笑了,面容开始变得恶毒。
“你以为今日能活着离开这里?”
裴忱之撇了撇身上渗血的衣袍,不甚在意道:“没以为。但你必然会死。不仅会死,也许还会尸骨无存。”
他森然一笑,觉得有趣,又加了一句:“否则浪费掌门陵的位置。”
姜仕愈发生气了。
其实他原本不是这样的性子,若是总这般气急败坏,是当不了掌门的。如今这副模样,纯纯拜裴忱之所赐。
十六年前那场对战中,裴忱之戏弄般废掉了他周身功力,而后一掌拍在他的天灵盖上。眼见他七窍流血,气息全无,这才耀武扬威般将他丢回苍陵派。
长老们将他葬在了鬼蜮道,四五年后,他方在裴明月内丹的护佑下悠悠转醒。
醒是醒了,却不能动。
光是想支配枯槁身躯动起来,就花了他好几年的功夫。这期间的一分一秒,都将他的脾性磨的暴躁易怒。
是以,后来他每每见到裴忱之,俱是真心实意地想让他死。
横着死,竖着死,怎么着都行。
殊不知,裴忱之亦是这么想他的。
二人之间的怨仇不共戴天,只看究竟是谁笑到最后,而又是谁彻底从世间消失。
朱雀仍在抵抗他们的攻击,裴忱之瞥了一眼转回来,踱步走向姜仕。手心漫起魔气,转瞬间笼在对方身上。
须臾,他掐住了姜仕粗糙的脖子。
百笠用尽全力攻击屏障,只闻“咔嚓”一声,屏障从里碎裂。
适才还好好站着的裴忱之此刻不知为何半跪在地上,捂住胸口,似乎很痛苦。
姜仕破开那团魔气,不屑一顾地再次凝出气钉,朝着他胸前刺去。
“想知道为什么么?”他轻蔑说道:“为什么我会比你快?”
裴忱之将气钉阻在胸前,面无表情地抬眸看他。
姜仕倾身,死死推动那根噬魔钉,欲扎入他的心脉中。
“因为我吸取了内丹中所有的修为功力。”他直起身来,颇是兴奋,“一炷香内,你不可能胜得过我。”
百笠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低声喃喃:“师尊,您……”
说实话,裴忱之有一瞬间的怔愣。
姜仕吸取了内丹所有功力,而人魔气息难融,他这般做,只能是爆体而亡。
裴忱之抱着你死我生的念头出来打他,他竟然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
他应该是疯魔了。
那根噬魔钉所携的威压巨大,逼得裴忱之迟迟起不来身。身前数根气钉蓄势待发,而身后还有一群越挫越勇的修士们,跃跃欲试。
胸口中已有两根气钉,锁住了他两处经脉,眼下形势不妙,却又难以应对。
姜仕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他与百笠抓紧封锁他的心脉。如此一来,丢入化魔鼎中才能任其吞噬。
蓦地,一只白净细手忽然握住了裴忱之胸前的噬魔钉。
趁着几人发怔时,姜溪萝忍痛咬牙一动,反手将其刺入了姜仕的胸口。
被气钉割裂开的手汩汩冒着血,她极快地拔剑,抵在姜仕面前。
对方似乎没料到会出变故,直到噬魔钉钉入体内,感到痛意方才反应过来。
倒是忘了,他如今是个半魔,噬魔钉是可以用在他身上的。
裴忱之立起来,见身旁的小姑娘一脸坚毅。但他能看得出来,她在忍着痛意。
空手接噬魔钉,她胆量真的很大。
姜仕呵呵一笑,指节不费吹灰之力移开她的剑尖,道:“伏羲碎片也来了。”
说罢朝着百笠一指示,对方明了,要去捉姜溪萝。
二人谁也不让谁,斗到了人群中。朱雀瞧见她后,火翅一扑,扇倒了身旁不少想偷袭她的人。
而裴忱之顾不上那边的动静,在姜仕化出气钉前,猛然向前,一掌拍在他额间。
姜仕动了怒,旋即将浑身功力集于一掌,恶狠狠地打在了裴忱之腹部。这一掌实在敦实,裴忱之当即溢出血丝。
“你知道吧?你母亲她当年,比你厉害多了。”
说罢,又是一掌。
“可你万万没想到,最终栽在你母亲这里。”
他心知肚明,须得在短时间内解决此事,若要过了一炷香,他便再没机会了。
气钉一个个打进去,每钉一回,裴忱之便要颤抖一下。
朱雀拦不住这么多人,已经开始有人扑来,刀剑玩儿似的朝裴忱之身上戳。
姜溪萝的面容被血污弄花,她奋力甩开百笠,挡在裴忱之身前,替他踢开讨厌的人群。
来来回回的,几乎是耗着一口气在坚持。
她想过会这么累,毕竟人多势众,即便不被打死,也被他们熬死。但亲身体会到后,又是另一种感受。
妈的。
太绝望了。
人群将他们团团围住,所有人慷慨激昂,武器都指向自己,仿佛自己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人。只要退缩,那些武器最终一定都会扎在自己身上。
她有些立不稳,阳光明媚,甚是晃眼。
身后倏地有人僵硬拥住她,她偏头,视线被墨发遮住,只能看见裴忱之微颤的长睫与高挺鼻梁,血迹斑斑。
他的脑袋伏在她的肩头,嗓音低哑轻声说:“你没有听我的话。”
姜溪萝回过头来,吸了吸鼻子,“你能活着回去么?”
裴忱之低笑道:“可以。”
“吹牛。”
她何曾见过他这般狼狈的模样,今日什么结果她大抵猜得出来。
“只要你能活着,我便能活着。”他这么说。
姜溪萝顿住,她能感受到他的气息紊乱。也许再过片刻,他会支撑不住倒下去。
“我说了,我会与你站在一起。裴忱之,现在好了,我们还可能会死在一起。”
耳畔传来轻笑,半晌,方道:“不会。”
姜溪萝深呼了口气,“那你再坚持一下,只要姜仕死——”
话音未落,眼前传来凌厉掌风,骤然掀起她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