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有人陪伴的滋味（1/1）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星星，但其中的含义却因人而异。

——《小王子》

后来的日子里，嵇若光每个下课都会坚持不懈地拿来各种各样的物理题目，跑到金云戈的位置上向他询问。一开始迎着众人奇异或戏谑的眼神，她还会有些许别扭，后来她发现自己的物理作业确实错误得更少了，也就逐渐觉得无所谓。

只要为了成绩，这一点小小的“并发症”，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

偏偏令嵇若光惊奇的是，她以为，按照金云戈这种随心所欲的性格，就算帮助她因为受丁咏所托，坚持不了多久也会不耐烦地挥挥手不愿意搭理自己。

可是她就在一开始的惴惴不安中等待着，他失去耐心的一天却始终没有到来。到后来她逐渐松散，然后开始适应这样的生活。

甚至感到有一丝充足的……快乐？

终于，直到有一天，少年抬起头，浅褐色的眼睛瞥了她一眼，眼里带些似笑非笑：

“以后下课，不要再来问我物理了。”

嵇若光短暂的错愕了一下，不过很快还是调整好了表情。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勉强掩饰好垂头丧气收起书，但转身离开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看来接下来的日子，还是得靠自己。

才走了没两步，“喂！”

身后的人发出一声气急败坏的声音。

她惊讶地转回头，金云戈面色冰冷，从桌前抬头看她。嵇若光变得有点不知所措。她不知道他刚刚还平静如许，此刻怎么突然气急。

他似乎是在说服自己些什么，半晌才叹口气，惜字如金地开口：

“你晚上下课之后有空吗？”

“啊？”

“我是说，不要下课来问我了，很烦。如果你晚上有空，我在隔壁空教室等你。”

他托着头似乎有些无奈，难得开口解释这样多，他的脸上还是写满了她熟悉的不耐。可是为什么？还是有一丝莫名其妙的甜蜜，像一湾清泉，清凉地流满了她整条心河。

“好。”她抬头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谢谢你。”她认真道。

……

嵇若光的生活，还是这样平淡无波。没有人作伴，便一个人去做所有的事。每天下课安静地窝在自己的座位上，写着一道又一道难题。以及每天晚上，隔壁空教室打开久违的灯，灰尘纷飞中和那个人并排坐在一起。

她把积攒了一整个天的物理题满怀期待地递到金云戈的面前。他看着那一道道把她为难了很久的题目面露不屑，但看着她晶亮的眼神，还是拿起笔，把步骤写给她看。

不。又好像还是有些变化的。

她的前排最近新搬来一个名叫孙之之的女生，那女生有和她完全不同的活泼性格，每节课下课都在前方说书似的，讲着各式各样的八卦奇事说个不停。

还真的像她的名字，“吱吱”一样呢。

嵇若光这样想着，手上笔走不停，耳朵却高高竖起仔细听着。她突然觉着，如果有这样的朋友也不错。至少孙之之确实将她冷清的周围变得热闹又可爱。

她以为她要将这个沉默的听众永远地扮演下去，直到一天下课，孙之之面色奇怪地冲出教室，不久又折返了回来。

下一节是体育课，班上几乎所有人上节课刚一下课就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早早去到操场排队。男生抱着篮球发出兴奋地嚎叫声，女生则三三两亲亲密密搂着，歪头一边聊天一边离开。

教室里空空荡荡，只剩下嵇若光一人正专注地写着试卷。一直到快要上课，她才如梦初醒地抬起头，起身收拾书本准备离开。

突然有一双手抱住她的胳膊。

孙之之面色苍白地看向她：“就是，那个，你有那个吗？我那个突然来了。”

她说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嵇若光听懂了，连忙慌乱地在桌肚里一阵翻找，终于找出了卫生巾递到她的手上。

正准备离开上课，看见她发白的嘴唇，终于还是折返回来问：“你还好吗？”

“我没事……”孙之之的嘴还想继续硬下去，声音越来越小，终于还是痛得说不出话。

“我去给你倒一杯热水。”嵇若光急匆匆地转身跑开，回来时端着一杯热水，耳边却响起上课的铃声。她回到教室，直到看着孙之之喝下热水神色好转了几分，才放心跑去上课。

这节体育课过后，嵇若光发现，孙之之开始变得有些奇怪。

她讲八卦时时常一下子停顿住，然后回头试图不被她发现地看她一眼，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又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嵇若光发现了这一切。可她依旧低头笔走如飞，并没有把这一切放到心上。是的，她是帮助了孙之之。可是她并没有要求孙之之的报答。本来这一切不过就是举手之劳而已，更何况孙之之在她的前排讲了不少妙语连珠的八卦，给她的下课增添了很多色彩。

一直到第二天的晚自习，刚刚写完了一份试卷，嵇若光松口气，正准备收起笔伸个懒腰休息一下。

突然有一包真空牛肉干被推倒她的面前。

惊讶地抬起头，孙之之笑嘻嘻看她：“昨天下午，谢谢你啊嵇若光。”

两个人之间就这样有了友谊的交汇，开始了偶尔的八卦和零食交换。虽然没有到无话不谈，可是也比以前亲密了不少。

直到过了很久的后来，孙之之突然想起这一天，朝嵇若光抱怨道：“你知道那次我转身向你递那块牛肉干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嘛？你那时候总是那样冰冰冷冷地写着题目，好几次我想要拉着你一起说八卦，又怕你拒绝。一直到那一次我走投无路找了你帮忙，才发现你是个很善良可爱的人。”

孙之之抬头真诚地看向她：“那时候我就在想，我要和你成为朋友。”

不过，两个人真正结成革命性的友谊，还是在一个暴雨的天气里。

中午下课，突然下起的倾盆大雨遮天蔽日，把不少同学径直拦在教室门口的屋檐下。不少没有伞的同学只能和有伞的同学几人挤在同一个伞下，勉强朝着食堂方向行进。

嵇若光看着自己手上，这把自己早上因为天色不对劲临时起意带上的伞，忍不住有些庆幸。

可当她一打开伞，又陷入一阵绝望——原来早上匆匆忙忙，带来的是家里没来得及扔掉的坏伞，几个大破洞让这把伞遮不住一点雨。

从中午到晚自习下课还有很久，淋湿了雨潮湿的衣服只会让自己更难受。这么想着，她正想折返回教室放弃这一顿午饭，突然感到身边有人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以为是想和自己共用一把伞的同学，她抬起头举起伞开口解释：“不好意思啊同学，我手上这把伞是坏……”

她诧异地看着大笑着把伞递给她的孙之之。

对方揽住她的肩膀转身：“不是啦，我是在邀请你！不吃午饭怎么行呢？和我共用一把伞吧！”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一个趔趄，孙之之已经拉住她的手冲进了大雨中。嵇若光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接着和孙之之一样笑着狂奔向食堂冲去。雨中她们紧紧依靠着，小小的伞为她们遮住了大部分雨水。

直到吃上饭，嵇若光还处在恍惚中。雨水沾湿头发，顺着脸颊一直流到她大口扒饭的嘴里，她竟然品出一丝甜蜜。

孙之之说：“嵇若光，我们以后都一起吃饭吧！”

原来她从来不是冰冷的，不合群的，心甘情愿永远孤独下去的人，原来有人会主动叩叩她伪装的大门，试图拉起她的手。

幸福在她的胸腔里轰鸣。

她说，好。

这顿饭吃得格外香。

真好，原来这就是有人陪伴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