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中秋夜行（2）（1/1）

看着车灯消失在公路的转角，胡天少长叹一声说道：“小七的劫难过去了，可这两人……”

“这都是命啊！”老太太摇头说道。

“他们救了小七，却还要……，这不公平！”胡天少气愤地握紧了拳头。

“我们能做的都做了，能提醒的都提醒了！他们要是还躲不过，那就没办法了！毕竟，我们不能说得太多。再说，就算我跟她们实话实说，他们会信吗？”老太太一脸苦涩。

“好歹是拖过了最危险的时辰！但还是太危险了！”胡天少忧心忡忡。

“他们是善良的好人，一定会没事的！”胡雪梅看着手里的月饼坚定地说。

“你们不要担心！”小七突然插话道，“有乐乐在，叔叔和婶婶没事的。”

“你……”三人神色古怪地看着小七。

“小七还没吃过月饼呢！我们回家，等爷爷回来一起吃月饼吧！”说完，小七就蹦蹦跳跳地向小院跑去。

从小七住的小院一直到父母家里，是一条柏油路通到头，一路上根本没有岔路。二姐夫一脚油门就开过了后陡村，只要再开三公里的无人村路就到前陡村的西口，然后不到一里地就到村东头自家门前了。

二姐提议道：“老公，用不用给家里打个电话？省得爸妈担心。”

“不用。很快就到家了。”二姐夫说完，突然喊了句“不对呀”，然后踩了刹车。

二姐和二姐夫都系着安全带，没什么大碍。坐在车后座的乐乐就不那么幸运了。这小狗给甩到座位下面，放在后座上的柳条筐里的山货都糊它身上了。等乐乐顶着蘑菇、含着毛豆探出脑袋的时候，就听二姐在问二姐夫：“怎么了？”

“刚才是不是过了一个岔路口？”二姐夫问。

“是呀！”二姐回答。

“我走的哪边？”二姐夫再问。

二姐回想了一下，说：“你顺路直开的。按照岔路来说，你选的是右边。”

“右边？！”二姐夫的冷汗从后别冒了出来。他很清楚，这条路上没有岔道。同时想到了老太太交代他的话：“大侄子，天黑，路上一定要小心！千万记住，遇到路口的话，走左边的！千万记住啊！”再想想，看似普通，实则有些怪异的小院子、老房子、胡家三人；想想他们的穿戴、语言、神情；二姐夫不敢想了。

“怎么了？”二姐问。

二姐夫强作镇定，回答道：“没事。开岔道了。”

说完，二姐夫将车掉了个头，顺着路往回开。这时候，二姐夫才注意到，天空中的月亮不见了，四周一片漆黑，除了车灯的光柱下的路面，什么都看不见。一股无形的阴冷的空气从车外袭来，让人身体发凉心里发虚。二姐夫升起前后车窗，才感觉好了点儿。

“天怎么这么黑？刚才还大月亮呢！”二姐有点儿奇怪。

“可能突然阴天了呗！”二姐夫尽量让语气自然，“开个导航，天黑容易开错路。”

“老公，手机没信号，开不了导航。该不会遇到什么事了吧？”二姐开始不安。

“有我在，没事！”二姐夫挺了挺胸，继续开车。

车子开得不快，也就三十公里的时速，顺着路往回走。开了十分钟，二姐夫彻底懵了。过岔路的时候，车速也就六十多。从选错路到停车，十秒钟都不到。车子停下后，离路口最多二百米。可现在开了十分钟还是笔直一条路，明显不对劲。

就在二姐夫犹豫要不要掉头的时候，后座上的乐乐冲着窗外叫了起来，并且有小狗爪拼命挠着开门的把手，似乎想出去。

“老公，你看，乐乐是怎么回事？”二姐一边说一边扭着身子试图安抚乐乐。可是，乐乐还是拼命用爪子挠门。

“先不管它！”二姐夫果断掉头，车子转了一百八十度进行行使。

车子掉头后，乐乐不再挠门，而是扒着车窗向外看。

二姐看向车外，除了黑暗啥也看不见。二姐不是傻白甜，自从二姐夫说“开岔道了”她就觉得不对劲，现在更发现找不到来路，她自然觉得是出事了。 二姐把手放在二姐夫扶着档杆的右手上，说：“老公，肯定是遇到事儿了！”

二姐夫反握住二姐的手说：“没事儿！有我呢。你老公是学法的，分分钟搞定！”

“你学的是法律，不是法术！”二姐望着车外的黑暗说，“老公，真要是有个什么，我和你在一起也是幸福的！”

“不要瞎想！一会儿就到家了！”二姐夫嘴上安慰着二姐，心里却暗自狂喊：为了爸妈、老婆、孩子和狗子，就算是在地狱，老子也要开出去！

夫妻二人相视一眼，不再说话。

车子掉头后十五分钟，后座的乐乐再次冲着窗外叫了起来，并且如同前次一样用爪子挠着车门。这次，二姐夫没有理会，继续向前开了五分钟，然后掉头。掉头之后，开了十分钟，乐乐又开始叫和挠门。

每次都是十五分钟，乐乐的规律性反应，让二姐夫想到了什么。于是，二姐夫停下车，转身看着乐乐说：“乐狗，你是要下车吗？”

乐乐不会说话，只能用眼睛看着二姐夫片刻后又看向车外，如此反复了三次。

“乐乐想下车。它一定是感应到了什么。怎么办？”二姐说。

二姐夫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转头对二姐说：“我们找不到出去的路，乐乐又这个反应，不如就看看它要干什么。”

“好！”二姐点头同意。

“下车后，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慌。我们见机行事。”二姐夫叮嘱道。

“我可是律师的媳妇儿，放心吧！”二姐答道。

“老婆，别怕！无论什么危险，我都会站在你前面。”二姐夫说。

“别磨叽了！下车，放狗！”二姐推开车门，下车后又回身把乐乐从后门放了出去。

二姐夫熄了火，开了驻车灯后急忙来到老婆的身边。这时，乐乐已经沿着黑漆漆的路边跑了过去。夫妻二人赶忙跟上。

天实在太黑了，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二姐夫开着手机的电筒功能，勉强能看到三米外的景物。乐乐的卷尾巴就在光晕边缘若隐若现。乐乐跑出了二三十米就停下了。二姐夫举着手机，拉着二姐追到跟前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在手机的光晕里，路边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巨型的男人。这男人后背靠着的大柳树半躺半坐在路边，他的半身长度比站着的二姐夫还高半个头。浓眉大眼，鼻直口阔，一头长发披散在背后，赤精着上身，肌肉有如铜铸；腰间扎着一根布带，下身是宽大的灰白色粗布裤子，脚上套着草鞋。男人的身前摆着一块一米来高直径三米多的大石头，平整的石面上放着一个三尺多的酒葫芦和一个口径超过一尺的粗瓷大碗。此刻，那男子打着酒气十足的鼾声睡得正香。

乐乐没有领着他们两口子找到回家的路，而是找到了一个非人类！

二姐夫和二姐拉在一起的手紧了紧。二姐拼命咬住嘴唇，防止自己叫出来。二姐夫则是在心里飞快地盘算。此刻，按照正常人的反应，他要么失声惊叫，要么拉着老婆悄声逃跑。如果他们叫了，巨人醒了，然后他们就芭比Q了！如果他们偷着跑回车里，那他们就还会陷入“迷路”状态，也许永远也回不了家。可要是不跑，自己要怎么办呢？

就在二姐夫夫妇暂时僵化的时候，乐乐已经跑过去舔巨人的手了。乐乐舔了几下，巨人就有了反应，他抬了一下胳膊，睁开眼，看见了乐乐。

“兔子，你耳朵怎么短了？颜色怎么也变了？”显然，巨人的酒劲还没过，以为乐乐是什么兔子。

不管巨人醉还是没醉，他终归是醒了。二姐夫也就不需要纠结了。他必须要面对这个非人类，才能解决眼前的危机。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先给人一刀！二姐夫一咬牙，不等巨人发现他们夫妻俩儿，直接开口道：“大哥，打听个道儿！前陡村怎么走？”

二姐夫突然发问把巨人下了一跳，他打了一个激灵，把目光聚焦到二姐夫夫妇身上。“你们哪来的？什么人？”

“我们从城里开车来的。前陡村人，回家过节的。走岔道了！”二姐夫尽量保持平静，把自己的人设定位在“走失儿童”上面。

巨人挪了一下身体，伸了个懒腰，斜眯着眼睛用戏谑的语气说：“哦！你走岔道是你自己的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听巨人的语气，二姐夫断定他不会轻易告诉自己答案，于是干脆地问：“大哥，你说，你怎么才能告诉我。只要我能办到，我都答应！”

“那你陪我喝酒吧！喝好了，我就告诉你。”巨人说完，拿起酒葫芦倒了满满一碗就推到二姐夫面前。

二姐夫看着盆一样的碗，面露难色。这时，身后的二姐想上前去喝那碗酒。二姐夫感觉到了，死死地拉住她，并且在她耳边轻声说：“不能按他说的办。谁知道那是什么酒？喝多少他才能满意？”

“那怎么办？”二姐小声问。

“我稳住他，你快去车里把可乐拿来！”二姐夫飞快地对二姐说。

这时，巨人急了，催促道：“你喝不喝？不喝，就走开，不要烦我！”

“大哥，我开车，不能喝酒。我拿饮料陪你，行不？”二姐夫对巨人说。

巨人一把抓起酒碗，把整碗酒都倒进嘴里，不快地说：“你不喝酒，有什么意思？我不用你赔了。你走吧！”

就在这时，二姐小跑着拎着两桶1.5升的可乐赶了回来。

“大哥，你只让我老公陪你喝酒，可没说他一定得也喝酒。他喝可乐，你喝酒，也算是陪你喝酒，不是吗？再说了，只要感情有，喝啥都是酒嘛！”二姐一边打圆场一边拧开了可乐瓶的盖子。

对二姐的巧言辩解，巨人根本没听进去。但可乐开瓶后“呲”的一声冒出的气泡和散发的味道成功地吸引了巨人的注意。他抽了抽鼻子，问道：“你这可乐好喝吗？”

“好喝！你尝尝！”二姐顺手递了一瓶过去。

巨人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用两根手指掐着可乐瓶子，倒了一点儿在嘴里。咂咂嘴之后，巨人把整瓶可乐都倒进嘴里，然后喉头一动咽了下去。几秒钟后，巨人打了一个满含酒气的嗝！

“这玩意儿有意思！”巨人嘴上说着，大眼睛盯着二姐手里的另一瓶。

“大哥喜欢，我车上还有两瓶，都给你了！”二姐把手里的那瓶可乐放在石头上，转身去拿剩下的可乐。

二姐夫发觉可乐攻势有效，赶紧迂回套话：“大哥，这是啥地方啊？我以前都没来过。”

“这就是个月亮照不到的旮旯。”虽然巨人的回答不清不楚，但语气缓和了不少。

“天都黑了，你不回家，一个人在路边喝酒，为啥呀？”二姐夫继续套话。

“回家也是一个人。”巨人倒了一碗酒喝光了。

二姐夫拧开可乐瓶盖，递了过去，嘴上问：“不应该呀！大哥长得挺帅的，身板看着也不赖，怎么没成娶媳妇成家呢？”

好像是触发了巨人的倾诉开关，听到二姐夫这么问，巨人的话匣子突然就打开了。他把可乐喝了，瓶子扔到一边，嘴里嘟囔道：“可别提了。我住的地方没什么人，就一个女的。长得好看，我也喜欢，可惜是别人的老婆！更可气的是，她和老公年年都见不到面，每年今天她都特别难过。我和兔子看着心疼又没有别的办法，每年都躲出来喝闷酒。更可气的是，那个死兔子每次都是喝一口就醉了，我想找个陪着说话的都没有。”

“大哥，我插一句。你说的那女的，跟他老公年年不见面，他们还有感情吗？”二姐拎着可乐走回来。

“别说见面，他们连信都不通。我看是没有！”巨人倒了一碗酒，喝光。

“那就好办！”二姐宁可可乐递给巨人，“大哥，你跟美女表白，然后动员他跟老公离婚，你们不就在一起了吗？”

二姐夫说：“我觉得应该是先离婚，然后再表白才对！”

“不对！必须先表白。你想想，要是美女对大哥没意思，就算离婚也没大哥什么事。所以，必须让美女先知道大哥的心意，她要是对大哥有意思就会主动离婚，大哥的好事就成了。要是她对大哥没意思，自然不会离婚，大哥无非就是说一下内心想法，大家继续做朋友就是了。”二姐详细解释道。

二姐夫点头说：“你怎么说，还挺有道理的。”

这时，巨人已经第三瓶可乐下肚。夫妻二人的话让他双眼发直，舌头打颤。“你，你们，说的，能，能行？”

“美女接不接受你，我不敢保证。离婚是没问题。多年分居，就这一个条件，法院必须必判离。我就是干这个，错不了。”二姐夫说。

“这种事必须男的先开口！只要开口了，就有一半机会！”二姐的边鼓敲得咚咚响。

巨人有点儿懵，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慢慢地喝着，似乎内心很是挣扎。

这时候，消失了好一会儿的乐乐出现了。只见乐乐连拖带跩，外加头拱脚蹬，十分费力地把一大团白乎乎毛乎乎的东西从黑暗里弄到了手机的光晕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