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故人（1/1）

整座堡垒极大，四通八达，曲廊密布，若非有那老人在前头引路，姬逍怕早已经不知道拐到哪里去了。

直至在一扇门前停下了步子，望着楼梯下漆黑一片的俑道，姬逍有些疑惑。

可老人笑而不语，示意姬逍自己下去看看。

索性一咬牙，依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姬逍抬步就走入其中，只听扑腾一声，两扇石门居然被老人关上了，姬逍不禁有些后悔，自己怎得如此不谨慎，莫不是除了经脉，还伤到脑子了?不然怎么莫名其妙有种感觉驱使自己跑到这破地方来，在外面看高手过招不好嘛?

只得继续向前走去，幸好小道两旁，在他进来后，便依次亮起了烛火，他这才发现，墙壁上刻满了传说中“飞天”的图案，或头戴五珠宝冠，或顶道冠，或束圆髻，眉目含笑，有些裸露着身体，仅仅只是肩披彩带，手里拿着笛箫芦笙琵琶箜篌等乐器，恍如误入天庭，天花乱坠。

这不是战时屯兵的堡垒嘛，怎么还有这么一个，嗯，诡异的地方?

前方，不知何时，居然飘起了淡淡的烟雾。

再搭配上昏暗的烛火，就是活脱脱的一副阴曹地府的渗人感，哪个故人要见他，非要选这么个地方，难不成真是从黄泉路上爬出来的故人?

姬逍心底生寒，不敢掉以轻心，恢复些许的气机凝聚在指间，打定主意，哪怕稍有风吹草动，便一指杀去。

像这种地方，哪怕突然蹦出个杀人不眨眼的老妖怪，姬逍都一点不会惊讶，毕竟，像自家山上那座镇魔井，可比此处阴森多了，还记得小时候贪玩，掉了进去，仅仅望了眼里面关押着的魑魅魍魉，妖魔鬼怪，便半年大病不起，气的老头子差点要提剑彻底杀绝那井里面的玩意了。

俑道不长，很快就到了底，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不大小房间，四个角落里燃烧着油灯。

贡厅！

六件伤痕累累的前朝制式战甲放在那座近乎占了大半个房间的贡台前，如同朝拜。

贡台上，供奉的不是什么牌位，而是一副端端正正摆放在架子上的冕冠。

姬逍瞳孔骤然收缩，眼前之物他再熟悉不过，曾经这副冕冠不止一次被他扯坏。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天子之冕，垂旒十二，王侯之冕则为九串，卿为七串，大夫五串。

面前这冕冠垂落旒苏一十二。

这是他那位父皇的冕冠。

“当年，正德皇帝暴毙宫中，随后，天下诸侯揭竿而起，赢渊最先攻入皇宫，定国大秦，当时护卫宫廷的是骁风营，其中骁风营一位副都统柳谷溪趁乱逃出盛京，带走了这副冕冠。后来被赶出都障山，流落南阳镇，创立柳刀门，多年立甲供奉。”

贡台后面，一位身穿常服的英武中年面带激动笑容，边说边走了出来，在姬逍警惕的目光中，抚平衣角，行七拜之礼，一鞠到底。

“宣威军右将公良输，拜见太子殿下”。

如今大秦有九卒镇压天下，前朝亦有威字号七军不弱九卒，其中宣威军统帅姬无命更是正德帝的亲弟弟，号称大周军神，百战无败，可惜英年早逝，不然如果他还活着，大周天下说不定不会那般轻而易举的颠覆。

终于，姬逍记起了面前这人，年幼时，他不喜欢待在宫中，那位与他最是亲近的皇叔便偷偷带他去军营，骑大马，当时这位公良输便是宣威军右将军，是皇叔的亲信手下，当时见过不止一面。。

原来老人说的故人便是他?

于是姬逍讥笑道:“公良将军，你不好好当你的墨羽骑都督，怎么有闲心来见我?”

不怪姬逍冷言冷语，前段时间他与老爷子闲聊，便聊到了当初投靠大秦的前朝官员，其中被林海川着重提起的便有这昔日的大周宣威右将，如今大秦墨羽骑都督公良输，老爷子颇为不屑。

当初秦太祖争得天下，收揽“叛军”，其中大多数将领都被杀了，只有公良输这般为数不多的不光活了下来，还一跃而是，从旧朝正三品的右将升成了新朝从二品的大都督，统率三分之一的墨羽铁骑，可谓是真真正正的大人物。

谁知，听到姬逍所言，公良输堂堂七尺男儿，统率数万铁骑的都督居然抬起头，委屈的哭了起来。

“殿下冤枉啊，当年罪臣投靠赢渊实在是逼不得已，大将军身死，我带领宣威军残余兄弟固守锡安城，等候京都的指示，可圣旨没等到，反而等到了陛下暴毙，皇城失守，还有赢渊手下白落率军围城，我本该一死了之，以身殉国，方能报陛下和大将军提拔之恩，可白落居然以城中三万宣威军的兄弟姓名要挟我投降，只能与贼为武，留下戴罪之身等候时机，这些年，罪臣日日惶恐，只能努力发展自己的势力，并暗中扶持柳刀门这类袍泽势力，终于等到殿下归来，光复大周。”

难怪柳刀门短短数年便发展到如此规模，原来暗中有公良输这等大人物支持，墨羽骑总共才三位都督，可不是大人物嘛。

看着他痛哭流涕，满脸诚恳，姬逍也不禁怀疑，是不是外公看错了，这公良输实际上是位忠心耿耿的良将，这些年，真的如同所说，在积蓄力量，为光复大周而努力。

只听他又说:“这些年来，罪臣兢兢业业，扶持如柳刀门这般大小势力共十一个，遍布青，江两周，麾下更有墨羽铁骑三万人，皆为心腹，如今只要殿下一声令下，便可轻松占据两州，同时昭告天下，名正言顺召集散落各地的大周旧部，坐北望南，复我大周。”

说完，他悄悄抬头望向姬逍。

可哪怕听到如此诱惑的话，姬逍仍然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的说道:“大周已经亡了”。

“殿下。”公良输满脸着急。“臣......”

姬逍打断了他，冷声说道:“公良将军，我不知道你刚才说的话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心怀鬼胎，都与我无关，大周已经亡了，我也不再是什么太子殿下，只是一个江湖游侠，对于这个天下，没有一丝想法，以后也不会有想法，如今的大秦，很不错，所以，你也不再是大周宣威右将，你只是大秦的墨羽都督。”

“还有，今天见到你，我很开心，希望下次见面，我们能以故人的身份相处，公良叔叔。”

说完，姬逍转身离去，看也不看那贡台之上的天子冕冠。

富贵繁华，于我如浮云，管你是真是假，我不去理会就好了。

身后，公良输眼神空洞，面若死灰。

“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