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灰霾（三）（1/1）

“信记的老板曾经涉及一起案件。”

在驾车前往信记大排档的路上，李清源无意中提起

“是什么样的案件。”

驾驶座上何君延好奇问道，他的视线一直集中在车前方。

由于是新建区，这里的路大多是掺杂着石子的泥路，而且两侧的路灯是刚装上去不久的，没有通电，于是便沦为了摆设。

复杂的路况最容易突发意外，何君延不得不打醒十二分精神。

李清源双手抱胸，犹豫再三，最后叹了口气平静地说道：“和我们调查的案件应该没什么联系，想太多会影响我们的判断力，你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好了。”

在透过后视镜查看路况的同时，何君延看向副驾驶座，李清源正侧着脸凝视窗外的黑暗。从挡风玻璃上的虚像看得出，他很消沉。

何君延放弃追问，谈话贸然停止。

一路上，他们遇见几辆刑警队的警车开往新建区。

二十分钟后，警车在信记大排档的广告立牌前缓缓停下。

刚下车，何君延便审视着眼前的餐饮店。

大排档的铺面不大，店宽约是三个成年人的臂展长度。一扇落地玻璃门，上面贴着“欢迎光临”四个大字。玻璃门是从里面反锁的，筷子粗的铁链环环缠住门把，铁链的两端用一把大锁锁上。玻璃门后面还有一道卷帘门，同样的情况发生在门右侧的玻璃橱窗，那里也用卷帘门关上了。

李清源拿出手机在通讯录上找到信记的外卖电话，确认无误后拨打。一段悠扬的音乐过后，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沙哑低沉的嗓音：

“喂，哪位。”

话音未落，男人打起哈欠，似乎酣睡被吵醒。

李清源压低音量回道：“老巫，大半夜的，打扰了。”

男人认得李清源的声音，语气立马精神起来。

“哦，是李队啊，晚上好，晚上好，有什么事吗？”

男人的动静惊扰了旁边熟睡的妻子，她低声询问男人怎么回事，这些都被李清源听在耳里。

“是这样的，你冷静听我说……”

李清源将今晚发生的命案详情经过告诉男人，并表明男人目前是杀害死者的嫌疑人。

“什么……”

男人惊呼一声，他的脑海里犹如火山喷发，升起万丈火山灰。

“陈车……他死了？”

“是的，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男人放下手机，他挂断电话，一脸愕然，目光呆滞。

一旁的妻子扯着男人的衣袖，着急地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没有理会，他掀开被子，穿上拖鞋，步履僵硬，打开房门朝楼梯走去。他甚至忘了自己没穿裤子，内裤裸露在外。

妻子连忙换上衣服，从衣柜里随便拿上一条男人的裤子追了上去。

动静太大，无意间吵醒了在二楼熟睡的女儿。

一楼大排档外。

见有空档，李清源点了根香烟，他浅浅的吸了一口便吐出。

灰白的烟雾徐徐上升，在空中凝滞了一小会儿，便被路过的风吹散。

“李队，你和大排档的老板有交情？”

何君延问道。

李清源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他又吸了一口烟。

突然，门的另一边有了动静，有说话声，有椅子腿的摩擦声，有金属碰撞声……

门后好像乱成一团。

不久，卷帘门打开。

黑灯瞎火里，一个没穿裤子的中年男人利索地解开锁链。他把钥匙插进玻璃门的锁孔，“啪嗒”一声，最后一道防线打开了。

男人看向门外的两人先是愣了一下，揉揉眼睛，一把抱住站在右边的李清源。他抬起头，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恐惧和不安，喘着粗气战战兢兢地说道：

“李队，我没杀人，我没杀人……陈车不是我杀的……”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颤抖。

“老巫，冷静，我没说你杀人，只是让你协助调查，我相信你是清白的。”

李清源极力安抚着男人的情绪。

“真的，你不是来抓我的？”

“不是，我相信你。”

李清源斩钉截铁地回答，声音低沉浑厚，语气坚定如磐石一般。

男人镇静下来，气息渐渐平和。

“好，我跟你走。”

“你……”

李清源的视线由男人的脸转向男人的下体，他在脑里组织合适的语言。

你先把裤子穿上吧，李清源本想这么说，却被后来的女声打断了。

“老公，裤子。”

男人的妻子将皮带和裤子递到他手里，这会儿男人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么失礼，一边道歉一边退回店内整理着装。

几分钟后，男人和妻子坐上警车后排。

随着警车的离去，小店再次陷入沉寂。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黑暗的角落里有一双眼睛在窥视。她的呼吸十分焦躁，急速跳动的心脏快要破膛而出。

“怎么可能……”

女孩轻声呢喃，但她没有时间犹豫，更顾不上整理妆容便夺门而出。

佳庭公寓。

戚瞳正慵懒地躺在皮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按着遥控器的换台按钮。

电视频道来回切换，在播的综艺、电影、电视剧无一能入得了她的法眼。

“也太无聊了吧。”

戚瞳喃喃说道，眼皮愈发厚重。

“无聊就早点睡。”

靠着书台，蓝冰说道。

“哦，关下灯。”

戚瞳放下遥控器，抱起等身大小的北极熊抱枕调整躺姿准备入睡。

“要睡就回房间，着凉了我可不管。”

“知道啦，知道啦。”

真啰嗦，戚瞳不满地吐槽。

这时，电铃响了，意味着公寓外门有人向她们请求呼叫。

蓝冰合上，径直走向玄关。她按下通话按钮，听筒传来陌生却又耳熟的声音，语气万分急切。

“开门，我，我有事找你们。”

是上午前来造访的女孩，蓝冰倍感讶异，要开门吗，还是在电话里说明就好。

“让她进来吧，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戚瞳所谓的收获指的是什么，蓝冰无暇多虑，也无需多虑。在她的印象中，戚瞳本就是个彻底的谜语人，怪人一号。

蓝冰按下开门按钮，通话从另一端挂断。

几分钟后，女孩出现在1001号室门前。她穿着松垮的蓝色睡衣，气喘吁吁，散乱的发丝夹杂汗水贴在脸上，渴求真相的双眸直视戚瞳，坐在办公桌上的戚瞳。

“请进。”

“打扰了。”

女孩踩着拖鞋踏入玄关，发出“咔嗒咔嗒”的摩擦声。

“哟，这么快就筹到一百万啦？”

戚瞳问道，她眯起眼睛，头靠在抱枕上压出浅浅的小窝。

女孩无视掉戚瞳戏谑般的捉弄，她只为真相而来。

“陈车的死和你们有关吗……”

听闻陈车的死讯，戚瞳表现得泰然自若。她挪开抱枕，以大腿为支点，双手托起脸颊。

“无关，但他的死对你来说不是件好事吗？”

她笑了，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那是一种极其冷漠而又虎视眈眈的笑，像一头贪婪的狮子在扑倒羚羊后又去猎寻下一头角马，并非为了进食，只是为了填饱自己的欲望。

女孩感到背脊发凉，她拼命躲开戚瞳的视线，心想明明自己才是进攻的一方，什么时候成了待宰的羔羊。

“你来找我们的目的只是为了确认这件事吗？”

“我爸被当成嫌犯带走了。”

泪水从女孩的眼角涌出滑过脸颊留下一条泪痕。

“放心。”

戚瞳从桌子上跳下，她走近女孩，弯下腰伸手触碰她的脸。

女孩被突如其来的举止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但很快便放下警惕。

“你爸爸不是凶手，只要给出不在场证明，很快就会没事的。”

“那谁才是凶手。”

“这点你不必操心，警察会找出案件的真相，你只需要乖乖地回家睡一觉，明天就能见到你的爸爸啦。”

说完，戚瞳掀起女孩湿润的发丝，用衣袖为她擦去泪痕，顺便整理了歪掉的衣襟。

“搞定。”

她开心地笑起来，似乎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

“那就麻烦小蓝你送她回家吧。”

“没问题。”

蓝冰回答得很爽快，没有半分犹豫。

什么，女孩猛然想起背后有双眼睛一直在默默盯着她。

女孩转身望向蓝冰，虽然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在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张如同寒冰雕塑而成的脸，该说是千篇一律，还是一模一样，反正她是没见过蓝冰流露出别样的表情。

恰巧两人的视线对上，蓝冰冰冷冷的眼神让女孩心里直发毛。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外面很危险的。”

“真的不用了，谢谢。”

说完道别的话，女孩像夹着尾巴的猫咪一样逃走了。

“都叫你别老是板着脸，人又被你吓跑了。”

“有什么收获。”

“陈车的死讯不就是最大的收获吗？”

“你要插手？”

“看情况吧，今晚就先这样，哈，晚安啦。”

戚瞳打了个困意十足的哈欠，然后抱起北极熊上了二楼的房间。

蓝冰按下开关，亮堂堂的大厅瞬间暗了下来。

路灯的光映照在办公桌后的落地玻璃上。

在光的漫反射中，隐隐约约地浮现一张暗沉而毫无表情的怪人二号的脸。

灯火忽明忽暗的新南大街。

女孩抚摸着脸颊，回忆起那道残留的暖意，似曾相识。

那只手，明明很温暖，为什么却布满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