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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大衡二十一年 十二月初七 大雪(1/1)

大衡二十一年 十二月初七(农历十月廿三) 大雪 干冷

近来梁都的天是越来越冷了,连一向常来的董德隆也被冻的没了踪影。

月初晚间天黑后,婉儿姐拿出她精心绘制了一个关系图出来,往桌上那么一扯开,慢慢的列出来一个个朝堂大臣的关系网,那复杂的程度,像是一个偌大的迷宫。让人看的头晕目眩。

不仅我看的头晕,就连一向自诩聪慧的姚大家也扶额。

什么这个王爷的小妾的弟弟是御前侍卫,这侍卫的夫人又是某个妃子的闺中密友,这妃子又是哪家侍郎的女儿,我弯弯绕绕看迷宫一般走马观花的看了一遍,连连摇头。

婉儿姐捏着手绢给我拭了汗,她笑着拉起我的头,叫大家围在一起,然后一一指着那错综复杂的线条告诉我们,标蓝色的是自己人,黄色中立,红色是皇帝的人。

可以不记得蓝色是谁,但是千万得认得红色的,小心被红色的那群人坑害了。

我难得见到婉儿姐对我如此重视,又见大家皆严阵以待。我便暗下决心一定要记住这张图,不能辜负了婉儿姐。

夜里,我点灯熬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拼命记住了那些标记了红色印记的人,为了得一句表扬,又在天亮时分把那群蓝色的记了个一清二楚,时至三日后后半夜,睡不踏实的我又爬起来把黄色的记了住。

正当我满心欢喜的以为婉儿姐准会夸奖我,却没想到大家皆都一字不落的记住了,我那优越感立即埋没在了莺莺燕燕的人群中。

而且我后来发现自己日日在后院打转,根本没机会接触到那些人。

记住和没记住根本没差,真是吃力不讨好。

大衡二十一年 十二月二十二(农历十一月初八) 冬至 寒风凛冽

大衡开国至今不算太久,也就两朝皇帝而已,但是因为两个皇帝皆勤政爱民,所以至使整个国家的发展都很好,不管是农业还是工业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百姓得以安居乐业繁衍生息。

今年十二月,又到了各个封地的诸侯来朝的日子,各路诸侯进贡的金银财宝那是一车接一车的往梁都拉。香车宝马,珠帘翠幕晃的人眼睛都花了。

只是到了齐王这,画风突变。变成了进贡一车接着一车的美女,他一路还不停地搜刮着各色美女,嚷嚷着要给他皇帝兄弟开开眼,整的是沿途百姓有苦难言,大臣们更是脸都绿了。上书要皇帝惩处这家伙。

齐王到了皇城里头,头一件事便是在朝堂上硬塞了几个女人给皇帝。皇帝不要太没面子,一拍桌子绿着脸把这些个参他的折子往他脑门上一拍,叫他不想死就赶紧住嘴。

齐王被这些折子吓的不轻,当即倒地不起,好一通哭天抢地道:“各位大人可不能因为我只顾着皇上,忘记你们了。就治我的罪啊,你们太小气了,这是不道德的!”

皇帝被他抱着腿哭了整整一天,从他爹和他爹的情意,哭到自己的衷心,恨不得哭断肠子。皇帝也是被折磨的一个头两个大,只好让他别哭了,赶紧的起来,自己不会治他了。

一听这话,他收了声,又爬起来嚷嚷道:“行了行了,既然陛下大度,那本王也给你们也发美女,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就这样,好好的一场朝见天子,愣是被他嚯成了拉皮条现场,整个一摊稀泥。

我犹记得上一次齐王离开梁都回他封地时,家家户户都拜瘟神,女孩子们都松了一口气,心想着总算把他送走了。

谁知这家伙杀了个回马枪,出了梁都又跑回来,抢了几个刚出门的小姐,大笑着说自己早晚会回来的。各位小姐千万等着他!

从此,齐王便破格荣登了两年一度评选的大衡纨绔子弟榜首,并且再也没下过榜。

大衡二十二年 元月初五(农历十一月廿二) 小寒 初雪晴

今年小寒那日,大衡迎来了北夜国送的冬至贺礼,北夜使臣拉着几十辆宝马香车前来拜访,诚意满满,那其中一队拉着香料的马队便从门前经过,说是香飘十里绝不未过。

我笑嘻嘻的指着那马队说,北夜这是来探亲的吧?他们对这萧妃可真好。姚大家却说,不见得。

我问为何?姚大家说自己琢磨去。

我琢磨了几日琢磨不出个所以然,结果,还不等我想出点什。宫里便传出了使者摇头三拒的笑谈。

宫里那爱嚼舌根的老人说,原来这次北夜使者根本就是图谋不轨,说是拜访,其实还是来送人当眼线的,他们提议——再次和亲。

众人本以为是打算求娶一位公主走,这也是人之常情,送了一位公主来,咱们也嫁一位走,不过他们正常愁本朝公主不多时,有人问道,北夜国这是看上哪位公主了?

北夜使者摇头。

不是公主?那便是郡主?谁知北夜使者再摇头。

众人不好再猜了。皇帝开口问:“那便是县主不成?”

北夜使者摇头三拒。起身拱手道,非也非也,咱们是打算在将自家一位公主嫁来大衡,若问嫁哪位公主,便是北夜王堂妹,谁知话未说完,便被人打断了,有武将直截了当道:“北夜塞这么多女人来,是何居心?”

使者打起了马虎眼,推辞道萧妃一人在深宫难免寂寞,也是北夜王拳拳一片兄长爱惜妹妹之情。

不管是真的北夜王对妹妹的爱惜还是另有他想,陛下都不大可能再让一个不可控因素进入梁都,二人推来攘去,打起了太极。

北夜使者同陛下绕了三圈后。便用一句不给面子,将局面彻底弄了僵。

太后见势头不对,侧身对身边人小声道“去请萧妃来。”

而后礼乐齐鸣,无人言它。

过了一会,萧妃登场。

各方诸臣起身至礼,她亦不紧不慢的回了礼,接着行至北夜使者桌前微微一笑,端起酒杯,继而回转头面朝众人道:“本宫一介女子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可奈何控制不住对家国故土的思念之情,便莽撞上了前,在此先自罚三杯,万请诸位勿怪。”

说完,她仰头便三杯下肚,眼角转瞬带了红。

接着,她转头对那使者道:“张大人,昔日一别好久不见……本宫知道皇兄一片爱护之心,是怕我在这儿过得不如意,这才动了心思,还望大人替我谢过皇兄……”萧妃对着张大人伏身,然后直起腰盯着那位张姓使者又道:“只是皇兄可能不知。大衡地大物博,财宝遍地势力是非同一般的雄厚。断然不会似一般小国,去苛待妃嫔。况你现下见我,岂有半分不好的模样?现在的局面,本宫已然非常满足,皇兄也应当知足……说来是本宫失职,竟未能让皇兄知道本宫的处境,这才有了今日之局面,实在该罚该罚……”

哪位张大人眯起眼睛,抚着胡须,品味着萧妃的一席话。

萧妃不管张大人心中所想,只又是一笑,倒满一杯,转身高高举起:“第一杯,既是罚我,也是同庆。庆良辰美景庆两国交好。”

她既如此说,众人岂有不依之理?届同举杯,一饮毕。

萧妃再言:“第二杯,感谢皇兄挂念之情,更谢陛下恩宠。”

说罢,陛下,使者,萧妃三位共饮。

萧妃再举杯“第三杯,还是谢陛下恩准,谢陛下……恩准臣妾回娘家探望。”

皇帝眯起了眼睛,瞥了眼太后,太后不置可否,不发一言。

他只好又看着萧妃……好一会才微微点了点头。

六杯酒下肚,萧妃淡然放了杯子,眼角面色发红,却不做停留的告了退。

她顾自往外走去,瞥见着使者张大人没跟着她往外去,竟拱手还想在说些什么,便停下来回眸笑道:“张良,哥哥就没什么体己话托你带于本宫的吗?”

张使者一愣,这才不得不跟着她出了去。

来年初,萧妃便带着大衡赠北夜的回礼浩浩汤汤的回了娘家,直到三月最后一日才归。

姚大家说,这萧妃有点意思。

我问这是什么意思?姚大家说,就是很有意思的意思。

大衡二十二年 元月二十(农历十二月初八) 腊八大雪

年初梁都冰封。小寒过后,天寒地冻,我成了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不仅如此,就连起床都成了一种折磨。

一月初八那日,我照例咬着牙鼓起勇气鲤鱼打挺起了床,三两步奔着厨房去,二话不说先生了火,感觉到整个屋子有了温度后,我这才停止了哆嗦,懒懒地挽起袖子去水井边抬水和面粉。

一刻钟左右我刚发好面,准备揉成面团,抬头便见金莲推门而入,她抱着刀具探头探脑的。

我唤她进来。她这才比划道,房间太冷了,手都僵了。也不好雕刻,她挨着柴火暖和点,免得手冷错了路数。

我大惊失色,对她道:“我知道你爱这门子技艺,却不知你如此走火入魔,怎么的,你这天天专研,还能雕出个传国玉玺不成?”

金莲对着噼里啪啦跳动的火心子烤着手,她笑到说:“自然是能的,只是不敢,怕死。”

现在的金莲,比起刚来时也开朗了不少,也会打趣人了,我扔她一脸面粉灰,笑道:“嘁,我可不信。”

金莲挥挥手抹开脸,也不回手笑笑了事。转头顾自专心的琢磨起了她那副刀具。

我们二人都不在说话,各忙各的去,待我醒好了面团,一个个码好在蒸笼上,这才想起自己还要背诵姚大家布置的功课,我便净了手取了书来读,我们二人就这样在厨房一直呆到天大亮,因为格外用心,朝酒晚舞推门而入我们都没有发觉,朝酒同晚舞轻手轻脚取了吃食,往外走。

一股子冷风嗖嗖灌了进来,我这才抬头嘱咐道:“别拿错了,底下的热乎,上头的凉了些,那是我自个吃的。”

朝酒端着热气腾腾的吃食,问道:“晓得啦都一样……呆子你脸都熏红了,在这多久了?”

我一愣,金莲也看我。只因我太投入,忘记了时间。

朝酒关门道:“你们继续,我只是推开门,看到你俩依偎靠着火堆读书刻字的样子格外安心,也就闲来一问。答不答也不打紧的,继续继续,多念书好。”

晚舞极其难得想要回应她人的话,她空出一只手扯了扯朝酒,把食盒放在台子上头,她比划道。

这叫岁月静好。

大衡二十二年 一月二十(农历十二月廿六) 大寒 滴水成冰

大衡二十二年一月底,是为大寒。入了正月便离年关不远了,花柳河畔也渐渐染了一抹抹红色,亭台楼阁间都张灯结彩,便有了年味。

董德隆派人送来了一张上好的白狐狸袄皮送给思思姐。

姚大家抚摸着那皮毛,直咋舌道:“好大的手笔,这袄皮可是银白狐的,我以前只在宫里见太后有一只白狐的围脖,连妃子们都不曾有过。”

媛媛姐也赞同:“这董王爷倒是阔绰大方。”思思姐却丝毫不买董德隆的账,只是歪着脑袋撑着头说:“既然你们这么喜欢,那就拿去好了啊,别忘了折成银子给我就行。”

一行人鱼鸟做散,直说她无情。

只我继续爱不释手的摸着那皮毛,多嘴一句:“我以前见过这东西,也不见得是什么稀罕物,也是个白狐狸做的,是个外披。”

思思姐捏着我耳朵叫我不要说谎,我一本正经的说真的见过,我爹摔断腿时我上山去寻他,就在山上见过。思思姐笑一下问:“那你倒是说说看那偏僻地方又是山间,怎么会有这等上好的东西。”

我说,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孩,估摸着大我个四五岁,看起来是和家里人走散了,我见他可怜巴巴,就把身上唯一带着的一个馍还分了他半个。

思思姐啧啧道:“既是大户人家,你怎么不知道讹他一把,你要是用吃的换了那狐狸皮,也不至于被卖……”

我脸色变了变,低头叽叽歪歪的嘟囔着:“救人要紧,我可没想这些。”

思思姐知道戳了我伤口,识趣的闭了嘴。她也是个不会道歉主,就硬邦邦的抓起那白狐狸袄子往我手里一塞:“给你了给你了,别拉着个脸,等会大家还以为我又欺负你了。”

我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个性,顿时扬起了嘴角,欢欢喜喜的忘记刚才那些不愉快。

“那说好了,是给我了,不准再要回去了。”

思思姐戳我头:“真是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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