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不负佳人（1/1）

当夜，余承方几人最终安全回到了前线大营。孔亮、肖芊羽、王白州三人重伤垂危，幸得回来的还算及时，几大门派长老耗费内力救助，总算保住了一条命，可王白州的左臂却是接不上了。卢芳庭与程迦瑶受伤最轻，休息几日便再无大碍，余承方却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只得在床上躺了十数日，才勉强恢复了过来。于谦及一众掌门对几人火烧兴国寺的结果非常满意。反观汉王那边，粮草被烧，如被断了一臂，士兵们大多士气低落，靳荣此刻围而不攻，将整个济南城堵得水泄不通，城内如今是人心惶惶，百姓更是苦不堪言。

这日，余承方正在帐内打坐，忽地听到外面有喧闹声，不觉出帐去看，只听一名士兵欢呼道：“大胜大胜！汉王被人绑出了城，如今正被押往乐安大营等待圣上发落。”人群被这捷报声点燃了，大营内响起震天般的呼喊：“明军威武！明军威武！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余承方终也是开心的笑了，自下天目山以来，多是伤病，如今总算是有了个好结果。李长生、卢芳庭几人走来，道：“余师弟，这仗可算是胜了，这下咱们能回浙江了。”余承方笑着点了点头。李长生又道：“余兄，这打了胜仗，你与卢师兄几人功不可没啊，也不知道皇帝老儿会伤你们什么。”余承方道：“现在，我只想回括苍山去，舒舒服服大睡一觉。”几人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半晌，看见程迦瑶从营外回来，走到余承方处，淡淡道了句：“你，还好吗？”余承方回道：“多谢师姐关心，承方并无大碍了。”程迦瑶冷若冰霜的脸上终是泛起了一抹笑容。李长生扒在余承方耳边道：“余兄，这程师姐怎么总是对你另眼相看呢。”程迦瑶瞪了李长生一眼，未等李长生反应，便走开了。李长生只能微微摇了摇头，忽听得远处有喊声：“李长生！你和我打赌说这济南城还能撑一个月，如今半月还未到便败了，哼哼！赶紧的，给小娘我打洗脚水去。”李长生闻言吓得一哆嗦，忙道：“千万别说看见过我啊。”便一溜烟地跑远了。二人望着李长生开溜的背影，不自觉地又笑了。

卢芳庭嘱咐余承方好好休息，便去找孙长老商议回山的事了。余承方本打算去找于谦，行到一半，却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青衣绿裙、明眸善睐，正是蓝雅若。余承方有些呆了，怎会在大营内看到蓝雅若，忙跟了上去，只见其被几名士兵压在中间，身上五花大绑着，跟着一队人犯往乐安县城方向去了。少年赶紧拉来身边的士兵，问道：“士兵大哥，那队人是什么情况。”士兵看看了余承方手指的方向，道：“哦，那好像都是汉王府人，奉皇命押解去乐安县城待审。”余承方心下大惊，未想到蓝雅若竟被抓住了，她这般身份到了乐安县估计连性命都保不住，不由心急如焚。

”方儿，在看什么呢？“余承方忽地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回头一看，竟是于谦。余承方赶忙道：”没，没看什么，于叔叔。“于谦点了点头，问道：”身体怎样，好多了吗？“少年点了点头，道：”好多了，于叔叔。“。于谦又道：”这仗如今是打完了，此次你和你的师兄弟们都立了大功，一会你收拾一下，我们先回乐安县，待圣上处理完诸事，便会召见你们。“余承方道了声”好“，却没有再说什么，此时他心思都在蓝雅若身上，不免有些怠慢了于谦。于谦倒是未生气，只觉得这孩子是不是伤势未愈，精神有些萎靡，当下笑着摇了摇头，便走开了。

临近未时，几人收拾了行李，便与于谦一同上路返回乐安县城。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走在官道上，余承方坐在马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李长生忽地凑了过来，道：”承方，想什么呢？“余承方愣了一下，道：”没什么，只想快些回括苍山罢了。“李长生又道：”听孙长老他们说，那崂山派、蓬莱阁的一众人都被抓了，还有上次擂台上刺你的那个姑娘也抓住了。“余承方赶忙问道：”孙长老有说会怎么处置他们吗？“李长生摇了摇头，道：”那倒没说，只说是暂时关押在乐安县成的大牢里。不过可惜了，那莫问和孛罗却不知所踪，听说锦衣卫已经派人去泰山派了。“余承方”哦“了一声，思绪就转去了乐安大牢，至于莫问和孛罗的行踪，他倒是一点也不好奇。

临近戌时，队伍赶到了乐安城下，孙长老、孔长老、钱堂主几人领着余承方他们进了城，一行人来到城内一座客栈住下，孙长老道：”于大人安排我们在此住下，待明日圣上召见。“卢芳庭问道：”长老，圣上有说什么吗？“钱堂主回道：”此次你几人均立了大功，圣上定会对我们江南武林各派进行嘉奖，此番倒也达成了我们来山东的目的。“孔长老笑道：”是啊，这次倒是要多亏了你们几个娃娃，特别是这括苍山的小子。”说着看向了余承方，道：“不定圣上一高兴，赏你个驸马做做，哈哈哈哈。“孙长老忙道：”老孔，当着这么多晚辈，可不要乱说。芳庭，带众位师兄弟们去休息吧。“卢芳庭诺了一声，便带着众人去找各自的房间了。

此番也许是于谦考虑到众人伤势，均安排了一人一间房。余承方躺在床上，久未合眼，心想：”当时她为救我，不惜得罪徐王、汉王，最后又弄伤了自己。我如不去救她，还算得上是人吗？“当下，披上一件外套，拿起南山剑便出门去了。乐安城大牢，一名侍卫打了个哈欠，道：”王哥，听说周班头他们几个都去了秀鸳阁，今夜定是热闹啊。“另一名侍卫坐门前的院子内，摆了几个小菜，喝了一口，道：”谁说不是呢，今日打了胜仗，圣上龙颜大悦，延迟了宵禁。哎可惜了了，这今天怎么就轮到我值岗了。“随后向站在门口的侍卫道：”来来来，胡二，你也别站着了，今天谁有空过来查岗啊，搬个凳子咱爷俩一起喝两盅吧。“胡二笑呵呵的转身去房内拿了个凳子，转身坐在王哥对面，道：”王哥，今日抓进来的那个小娘们，倒是不错，可比那秀鸳阁的头牌还要标志。“姓王的侍卫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道：”谁说不是呢，这王爷家养的就是不一样啊，我看着好像还不是我们汉人。“

突然，房上飞出两块石子，打在二人风府穴上，两人还未来得及呼喊，便晕了过去。余承方一身黑衣，从房梁上跳了下来，落在桌边，伸手将胡二身上的钥匙摘了下来。少年来到门前，取出钥匙，打开了铁门，走了进去。门内一条长长的甬道，墙壁上长满了青苔，屋内到处充斥着腐烂的味道。余承方想到蓝雅若在此处，心头不免酸楚，她堂堂瓦剌郡主，应从未遭过如此之罪。大牢内共有十余处牢房，牢门都紧紧闭着，余承方挨个看过去，最终在靠近里面的一间门内看到了蓝雅若。蓝雅若坐在角落里，神色萎靡，忽见门外有火光，大声道：”你们省省吧，本姑娘没什么好说的。“余承方急忙翻找钥匙，打开了房门，却见房内阴森潮湿，蓝雅若身缠三根大铁链子，两根缚住双手，一根绑在双脚，身边虽有饭菜，却没有动过些许。

余承方见此情景，心中不免有些心痛，蓝雅若原本低着头，但牢门开了却半天没有动静，不觉抬起头来，这一瞧，惊喜道：”承方哥哥。“余承方跪了下来，见旁边有盏灯，便点了起来。蓝雅若笑道：”承方哥哥，雅儿不曾想过还能在此处见到你。承方哥哥你是来救我的吗？“余承方点了点头，道：”雅儿，我来放你出去。“女孩忙道：“可承方哥哥，你放了雅儿那你怎么办？”余承方先前倒未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先将蓝雅若救出去再说。此刻被女孩这么一问，却是呆立在当场，一动不动。蓝雅若笑道：“承方哥哥，你还是走吧。”少年心中一狠，咬牙道：“雅儿，我此次立了大功，大不了以功抵罪。”蓝雅若望着他，眼圈一红，泪水滚落下来。余承方忙道：“你哭什么？”伸手给她拭泪，女孩破涕为笑，道了句：“呆子。”

余承方掏出怀里的钥匙，将蓝雅若身上的铁链解开，随后一路扶着女孩走出了大牢。刚出牢房大门，便见着卢芳庭站在大院内，长剑直立在背后，卢芳庭道：“余师弟，千万别做傻事，此时回头还来得及。”原来，卢芳庭下午看见余承方一路魂不守舍，联想到上午蓝雅若被抓，这才一路跟着余承方来到此地。余承方将蓝雅若护在身后，道：“卢师兄，这位姑娘多次救我性命，我……我绝不可见死不救。”卢芳庭厉声道：“可她是朝廷钦犯！你莫要误了自己的前程！”余承方咬了咬牙，道：“卢师兄，她我一定要救，还请卢师兄高抬贵手，待承方将她送走，自会自行回来请罪。”卢芳庭摇了摇头，说道：“余师弟，你本是下一代中，卢某最看得上的人物，想你学剑不过两年，就能达到如此境界，日后必大有作为。师弟，不要因小失大啊！”余承方未答话，只是坚定的摇了摇头。卢芳庭叹了口气，道：“那好，那师兄就再领教一次你的高招。”

卢芳庭持剑攻来，余承方脚下运起流云步，这段时间多次在危难中脱身，余承方的流云步已大有长进，他在心中绘出一个个九宫图，或大或小，套在眼前的地面上，但凡足之所至，无不在九宫内变化，步法之强将卢芳庭的进攻一一化解。卢芳庭见状，剑法更狠更疾，院内一时间剑光闪耀，剑气纵横。余承方虽将流云步反复施展，可也寻不着卢芳庭的破绽，当即使出括苍剑诀中一招，身如陀螺，旋转起身。卢芳庭数剑均无功而返，忽见遍地沙尘随余承方冲天而起，卷来荡去，须臾间，园中模糊不清，难以辨人。

卢芳庭失了敌踪，心头大惊，忽地气贯剑锋，厉叱一声，天目剑诀应手而出。剑气磅礴，横扫而过，大院内无所不至，但听“咔嚓”两声，竟有两处梁柱敌不住这一剑之威，断成两截。又是“轰隆”一声，茅屋没有了梁柱的支撑，轰然倒塌一片。沙尘逐渐消散，院内却已没有了两人的踪影。余承方本就不愿伤了卢芳庭，但求救人，卷起沙尘只是为了迷惑卢芳庭，随后带走蓝雅若罢了。

卢芳庭冷哼一声，提剑赶上。他脚力极快，不多时已离余承方不足十丈。余承方携着蓝雅若，身法教平时慢了不少，但觉身后风声紧迫，料想是卢芳庭追了上来。余承方大声道：“卢师兄，承方只想将她送出城去，届时一定回来任师兄责罚。”卢芳庭未答话，半空中剑光骤闪，剑芒如惊鸿一般，划过长空，要将余、蓝两人劈落。余承方来不及多想，身子后仰，同样一剑朝身后挥出，剑光照空天自碧，一剑霜寒十九州。两道剑气相交，激得周围墙壁破碎，尘土纷飞。卢芳庭只觉得一股巨力涌来至，不由得气翻滚。余承方同样虎口一震，长剑竟被震开一尺。

二人同时停下脚步，蓝雅若望着余承方，关心道：“承方哥哥，你没事吧。”余承方摇了摇头，转而继续对卢芳庭道：“卢师兄，你当真不放我们离开。”卢芳庭点头道：“师弟，不要一错再错。临来时我已通知了孙长老他们，此时他们早封闭了所有城门，你是逃不出去的。”余承方愤愤道：“卢师兄，我已多次留手，你不要再逼我了。”卢芳庭道：“余师弟，为兄只想你回头是岸。”话音刚落，余承方主动攻了过去，凌空向卢芳庭连刺三剑，卢芳庭格挡不及，只能向后连退了十数步，余承方忽地挥剑下掠，直朝他大腿而去，卢芳庭足见点地，一个翻身躲过，复又提剑上冲，“铮！铮！铮！”二人双剑相交，余承方急退丈余，随即腾空翻转，长剑挥下，同时攻出三剑三退，逼得卢芳庭无法应对，只得又朝后退去。

余承方大声道：“师兄！我不想伤你，你还是走吧。”卢芳庭虽极不情愿承认自己不是余承方对手，但心下对余承方得剑法却是暗暗喝彩。当下道：“余师弟，孙长老他们马上就要赶来了，为兄还是希望你能怨崖勒马。”话音刚落，孙长老、钱堂主携着李长生、程迦瑶等人从街角赶了过来。李长生大声道：“余兄，你万不要做傻事。”孙长老也随即道：“承方，你现在将这女孩交出来，事情还有回旋余地，我会告诉于大人，你念及这姑娘的救命之恩，才一时犯下大错。你与于大人关系颇深，想必于大人也会全力护你一命。”

蓝雅若拉了拉少年的衣袖，道：“承方哥哥，你能来我已经很开心了，你把雅儿交出去吧。”余承方摇了摇头，道：“那日你在济南城拼死护我，今日我岂能弃你而去。”随即大声道：“诸位师长，师兄弟。余承方今日要辜负各位一片厚爱了。“当下不再说话，只是握着南山剑的手更用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