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夜探王府（1/1）
五月二十二，立夏。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然。
徐州，地处南直隶与河南、山东交界处。境内水系发达，北可上黄河，南可下江淮，西可进中原，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卢师兄，这城门好高啊。“一青衣白面的少年人道。
”这是徐州的东门，也叫河清门，城门外不远就是黄河，有古谚说“圣出，黄河清”，便以“河清”称此城门。“一名黑衣青年说道。
徐州城下，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城门前的广场上，更是摆满了摊贩的货物。此时，有八名少年在门前驻足而立，正仰望着这座千年古城。八人身后都背着大小包裹，脸上挂着些许疲倦，一看便是远行而来。此八人正是余承方一伙，经过十余天的赶路，一行人终于来到了这徐州城下。
”卢师兄，你知道得这么清楚，难不成你来过这徐州城？“余承方问道。
”嗯，去年的时候陪师父来过，不过当时是冬天，现在已经快夏天了。“卢芳庭望着偌大的徐州城门，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好了，我们进去吧，时候不早了，还得找住的地方。“李北飞说道。
”啊，好久没有住过客栈了，上次住客栈还是在南京。和尚，你闻闻我，都臭了，得好好洗个澡。“说着，夏可人凑到了道源身边，伸出手臂，一副想要道源闻的样子。
道源赶紧闪到一边，道了句”阿弥陀佛“。夏可人见状呵呵地笑了起来。一路上，夏可人常以逗李长生和道源为乐，倒是为众人增添了许多谈资。
进了城门，街道两旁店肆林立，空中飘扬着高高商铺招牌旗帜，薄暮的夕阳淡淡地洒在红砖绿瓦之上，熠熠宛若天宫。街上，车马辚辚，行人川流不息。城市的气息朝几人扑面而来，带来了各种各样的味道和声音。几人步行到一处客栈前，客栈两层楼高，门前梁上挂着一木制招牌，写着”高升客栈“
”到了，各位师弟师妹。上次我与师父来时便住的是这里。“卢芳庭道，”来，我们进去吧。“八人跟着卢芳庭陆续走进客栈。
”几位客官里面请，是打尖啊，还是住店？“小二哥赶紧热情地跑来招呼道。
”住店，给我四间厢房，最好是连在一起的。“卢芳庭回道，随即转过头来和众人说道：”我们先去把行李放下，然后再一块出门吃饭，徐州城内有一家广源居，是多年的老店了。到时带师弟师妹们尝尝。“
”今天我可得敞开了吃，这连天的荒郊野岭，每天啃干粮都给我啃瘦了。“许超有些抱怨道。余承方瞥了他一眼，并未说话，许超当时在擂台上打伤了徐红叶，故少年心里一直有些介怀。
”各位客官，房间已经准备好了，来，里边请。“小二哥说完，领着众人进了后院。小院不大，横竖七八丈的样子，有六七间屋子围在小院四周，小二安排几人住下其中的四间后便出去了。
”那各位师弟师妹，大家休息一会，一刻钟后在客栈门口集合。“卢芳庭大声道。
余承方和李长生住在一间房内，二人放下了行李，李长生随即往床上一倒。
”哎，累死我了，这夏可人让我给她背了一路的行李，等回到天柱山，我非得让他师父好好教训教训她。“李长生咬牙切齿地说道。余承方笑而不语，李长生又接着问道：”老余，你和那叶师兄有仇吗？怎么一路上也没见你们说过话。“
”没……没什么，只是不太熟吧。“余承方赶紧解释道。李长生哦了一声，也未再问了。
一刻钟之后，众人集合在客栈门前。
”走，出发了！“李长生一把搂住道源，就往前走去。
”你认识吗？你就往前走。“夏可人嫌弃道。
一行人走在繁华的大街上，此时太阳已快落山，车马声渐渐安静下来，行人匆匆而过，似乎都在着急往家赶着。云霞映着落日，天边酡红如醉。刚过立夏，晚风习习吹来，还带着丝丝的凉意。众人在街上走了大概半个多时辰，来到一徽派建筑前，灰瓦白墙门楼高大，门上悬一牌匾，上书”广源居“三个大字，门楼墙壁上有精致的雕花，整个建筑里有一套贯通的水系，再加上绿树成荫、石山呼应，让你有种置身仙境的感觉。
”到了，这里便是广源居。“卢芳庭道。
”哇，卢师兄，这好漂亮啊。“夏可人望着屋顶的雕花感叹道。
”这里的‘羊方藏鱼’和‘霸王别姬’可是一绝，待会我们尝尝。“卢芳庭笑道。
”客官，里边请，几位啊。“一长相秀气，头戴方巾，身穿连袍长衫的小二哥小跑了过来。
小二领着众人走入大门，穿过一片清幽的花园，两旁是流水潺潺，花草繁盛，向南来到仪门，仪门内正是大厅，大厅内墙壁上挂满了字画，大厅中间是一圆形的高台，台上一二九年华的少女，正端坐在中央抚琴。酒楼中的雅座高高地悬挂在二楼的檐角，在烛光的映射下，将整个空间点缀得如诗如画。
众人被小二哥安排在一处坐下。卢芳庭随意叫了几个当地的名菜，大厅内此时已经聚集了很多客人，客人们互相敬着酒，情意绵绵。
”卢师兄，刚刚你说的‘羊方藏鱼’和‘霸王别姬’都是什么啊。“李长生疑惑道。
”哦，‘羊方藏鱼’就是以羊肉和鳜鱼为主料，加上调料一起烩制而成；而‘霸王别姬’是以甲鱼和鸡为原料，加上香菇、火腿等多味佐料一起先煮后蒸。这两道菜味道鲜美，都是徐州城有名的特色。“卢芳庭解释道。
”卢师兄，你懂的可真多啊，不像某人就只会吃。“夏可人说话间瞥了李长生一眼，李长生倒是一点也不在意，一副假装听不懂的样子。
不多一会，菜就上齐了，众人边吃边喝着。程迦瑶今日倒有些特别，以往她都是一个人坐在一边，今天却主动和余承方坐在了一起，少年看着这清秀的脸庞，有些紧张道：”程师姐，有事吗？“
程迦瑶摇了摇头，继续自顾自地吃着。突然，大厅内走进四五个壮汉，身穿黑衣黑袍，脸上皮肤呈黄褐色，颊大颧高，鼻平唇厚，头发编成了一根根辫子，腰间挎着弯刀。几人扫了扫四周，便径直朝楼上雅间而去。
蒙古人！几人相视了一眼。卢芳庭想了想，喊道：”小二！“
”来了，客官，有什么吩咐？“小二哥匆匆赶了过来。
”小二，刚刚那群黑衣服的什么人？“卢芳庭问道。
”哦，今日徐王在小店雅间大宴宾客，那是他请的客人。“小二回道。徐王，乃懿文太子之子，昔年成祖靖难成功后，将其安排在南直隶，世奉懿文太子之祀。
”哦，知道了，下去吧。“卢芳庭答道。待小二走远，卢芳庭小声道：”此处已深入中原腹地，蒙古人自从被我太祖赶回草原之后，鲜出现在中原之地。如今汉王在山东起兵，据传徐王也一直与朝廷不和，此次在封地宴请蒙古人，恐有阴谋。诸位师弟师妹你们怎么看。“
”哼，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叶北飞道。
”阿弥陀佛，徐王与朝廷再有不和，应还不至于与外人合谋，他毕竟是太祖的血脉。“道源单手行礼道。
”管他阴谋阳谋，今夜我们去徐王府打探一番便是。“许超回道。
卢芳庭看了看众人，见其余人均点了点头，便道：”此事非同小可，我等还有任务在身。这样，今夜戌时，我去徐王府一探究竟，尔等就在客栈等我消息，如真有什么阴谋诡计，我等便连夜出城赶往乐安，将此事禀告师长。“
”卢师兄，你一人前往万一出了事也没人照应，我和余师弟与你一同去吧。“李长生说道。
卢芳庭想了想，点了点头道：”那就这样安排，等会我们先回客栈。“
入夜，三人换上了夜行衣，来到徐王府外，徐王府戒备森严，门口站着岗哨。三人躲在转角阴暗处。
”李师弟，待会我和余师弟进去，你等在此地，如有意外，便以口哨为号，你就回去通知众人赶紧出城。“说话的正是卢芳庭。
李长生点了点头道：”你们小心。“
余承方与卢芳庭绕道王府侧面，前方有一扇小门，此门是供王府下人出入用的，一中年男子正出门准备倒泔水。
”老王，快去快回，今夜王府里有客人，王爷吩咐全府戒严。“门内巡逻地士兵大声道。
卢芳庭示意余承方停下，随后足尖点地，绕到来人身后，并指为刀，敲在男子颈后，男子被陆廷芳这一手刀直接敲晕了过去，陆廷芳赶紧将男子拖到阴影处藏好，随即招呼余承方过来。两人从门口探出脑去，发现巡逻的卫兵已经走远，赶紧进入府中。
徐王府面积颇大，府内亭台楼阁，飞檐青瓦，盘结交错，曲折回旋。二人穿过一扇垂花门楼，走过门后的抄手游廊，眼前处处皆是雕梁画栋。分不清东南西北。
卢芳庭心道，不能再继续这么闯下去，府内卫兵众多，且刚刚被敲晕之人随时有可能被人发现，当下示意余承方跃上廊檐。二人正在廊顶上细细观察，见一丫鬟样貌的女子正端着一托盘从前方走来，陆芳庭见状，心下有了主意。待丫鬟走近，双脚搭在廊檐上，倒立垂下身子，一手捂住仆人的口鼻，随后用力往上一提，将女子拽到廊顶上。女子惊恐万分，眼睛张得老大，盯着卢芳庭二人。
”别怕，我们无意伤人性命，只需告诉我们王爷在哪，便放你离开。“卢芳庭轻声道。
女子望着见卢芳庭，并未有何动作，只是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二人，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快说。“卢芳庭不得已拔出腰间匕首，架在女子胸前。女子点了点头，眼中泛着泪光，指了指花园对面一处建筑。只见屋内灯火通明，房内人影闪动。余承方与卢芳庭对视一眼，一掌将女子打晕，将其藏在花园的假山中。随即朝那房舍掠去。
来到房顶上，陆廷芳与余承方俯下身去，轻声揭开一块瓦片，屋内，一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正在案前端坐，几名黑衣壮汉分坐在两侧。
”王爷，当断则断,不受其乱。“为首的一名黑衣人道，听声音此人似有四五十岁，看不清楚样貌，似乎是这群人的首领。
”哈哈，国师可难为本王了，本王如今坐享荣华富贵，何必去冒这杀头的风险。国师此来，本王全当交个朋友，诸位兄弟在徐州城内的一切开销尽可算在本王头上。想玩多久就玩多久。“此人正是那徐王。房上两人对视一眼，继续朝屋内看去。
”王爷说笑了，要知道，谁不知道这江山本就应该是王爷家的，这姓朱的小儿不过是沾了他老子的光罢了。“黑衣人站起身来，继续道：”如今，汉王在山东举事，天下一呼百应。我等也将与汉王配合，十万大军分东西两路，分别从雁门、紫荆南下中原。只要到时王爷答应封锁江南的粮道，堵住北上的备倭军及备操军，事成之后，汉王答应与王爷您以长江为界，共享天下。“
徐王坐在座上久久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半晌才道：”国师这是在逼我做千古罪人啊。“徐王语气似乎有些无奈。
”王爷这是在为天下苍生造福啊。怎么会是千古罪人。“
忽然，远处传来士兵的叫喊声。”有刺客！有刺客！随即全府响起了敲锣声。“
徐王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一队卫兵正从窗前路过。
”什么事？“
”启禀王爷，厨房一名倒泔水的师傅被人发现倒在后巷里。随后侍卫在花园里找到了一名丫鬟，她被人打晕藏在了假山里。“
”王爷，出什么事了吗？“黑衣男子走到徐王身后问道。
”国师，此事容后再议，我府上进了陌生人，不知是否与此事有关。“
卢芳庭二人心下大惊，准备撤出王府，正在此时，余承方脚下一滑，一块瓦片从房顶落下，”啪哒”一声。
几名黑衣大汉立时朝房顶看去，随即纵身一跃，跳上房顶。
”跑！“卢芳庭陡然身形拔起，同时朝身后扔出腰间的匕首，几个纵跳已经到了花园。余承方见状哪还敢有片刻的迟疑，足不停步，朝府外疾奔而去。
”追！”黑衣男子朝房上众人命令道。几人双足一点，朝余承方二人追去。
”派人去通知衙门，封锁全城。然后挨家挨户去搜，不要放过一个。“徐王冷冷道。
”是，王爷。“
二人越过府墙，窜入胡同中，急速朝客栈方向跑去，身后四名蒙古大汉紧追不舍。经过一拐角处，两人忽被一股怪力拽到街边一阴暗处。定睛一看，正是李长生。”嘘！“此时李长生捂住二人口鼻，三人紧紧贴着墙壁。几名黑衣人追到拐角处，四下看了看，随即又朝远处掠去。
”出什么事了？“李长生焦急地问道。
”事关重大，你赶紧回客栈，通知众人收拾行李，我们在北城门处会合。“卢芳庭朝李长生说道。
”好，那你们小心。我这就赶回去。“说完，李长生探头看了看，随即朝客栈方向跑去。
”余师弟，此事非同小可。我等必须速速出城，将此消息传递出去。等会到了北城门，如城门已被封锁，我们就杀出去。“卢芳庭对余承方说道。
余承方自习武以来，还从未杀过人，但事已至此，便只能行权宜之计。当下点头道：”师兄放心。“卢芳庭看了看余承方坚定的眼神，未再多言，观察了一下四周，未发现有人，便与余承方朝城门方向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