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洞房(1/1)
就在飞虎寨举寨兄弟酩酊大醉之时,郑恒和钱玉莲一行悄悄的潜入其中。
玉莲等人在前堂放风,郑恒则悄悄潜入内房,一推开红烛残影的门扉,就看见一身红妆的莺莺木然坐在红帏鸳帐中,翠黛远锁,朱唇轻挑,桃腮雪肌,仿似九霄玉女。
看得郑恒心猿意马,恍觉此刻就是自己等待已久的时刻。此生,如果没有张生,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吧?
“莺莺!”
莺莺惊抬首,看到郑恒,眼神里先是惊喜但旋即又幻灭了,她垂首立起身来,沉默不语。
如果没有张生,此时此刻的洞房花烛也许将会是二人的最终归宿。可现在,红烛高照的却是二人满心酸涩的无奈。有时候,一个转身就再也无法回头……
“你是谁?!”一个警惕的女声从旁传来。
郑恒转头一看,妆台边也被捆着一个红衣的新娘,只是装扮首饰远不及莺莺精致。
“红娘,这是郑公子……”莺莺轻声软语道。
“公子,莫非是你……绑我们?”红娘怔了一怔,思索着所有可能性。
“在下郑恒,红姑娘别误会!我是同钱姑娘她们一起来寨子里解救你们的!我先替你松绑吧!”
红娘一听,也未瞧见玉莲等人,不敢全信过他,只先垂首谢了郑恒。
“钱姑娘她们乔装改扮,在外放风等讯,”郑恒先窥探了一番外面的情形,便在窗前悄悄放出一支烟炮传讯,“我是悄悄潜进来的寻你们的,待外面回了信,我就带你二人走后门出去。”
红娘谨慎地向莺莺耳语,怕郑公子是巧用了“英雄救美之计”,莺莺不信,红娘就问郑恒道:“公子,我们如何信你?”
郑恒对此一问略有惊诧。
小红娘道:“我们怎知你不是为了娶我们小姐,才联合盗匪做这么一出戏?我跟小姐今日被掳,已多受惊吓,现在又单单你一人进来,说什么便是什么,小姐信的,我可不敢信。”
郑恒心道,这小丫头果然不简单,怨不得连姑姑们都难以对付,于是便笑说:“你们同我出了寨子,遇上钱姑娘,自然一问便知。但无论如何,逃出去才是紧要的。”
三人正相对,却听见门外有人来了,听声音是孙飞虎等人,就听孙飞虎酒气冲天的声音道:“君瑞兄啊,兄弟如手足,不可或缺,女人同衣裳,可多可少、可有可无!男人啊,要在男人的世界里喜怒哀乐。床笫之间的事,换哪个女人都一样!”
又听见张珙酩酊大醉的声音道:“贤弟啊,我经这一遭,才明白,你对我的情谊是真的没得说!这世间唯有兄弟不可负!”
“这就对了嘛!”孙飞虎满意道,尽管舌头已经直不起来,“以后咱们兄弟一心,有我的自然都有你的!我今早上刚得的那两个妞,可是不错!今日可见着老天开眼了,赐咱们兄弟一人一个!你就可劲儿地沉醉温柔乡里吧……保管把你之前怎么魂牵梦绕的抛诸脑后了!哈哈哈哈……”
醉酒的张生竟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番对白听的门后的红娘脸色一阵青白,莺莺也气到捧心抹泪。
此刻间,郑恒也不用着自证清白了,忙将莺莺、红娘二人护在身后,眼看着门被孙飞虎一脚踹开,郑恒的剑已经提在手中,正欲出窍间,结果两个醉汉勾肩搭背一入门就倒在地上鼾声大作,不省人事。
红娘见状,愤恨难抑,上前狠狠地踹了倒地不起的张生一脚,啐了一口道:“枉我错看了你!”
于是,一切化简,三人默契地逃出了飞虎寨,与钱玉莲等倚云阁姐妹会合后,找了一处安全隐秘的林地,为照顾莺莺小姐而稍事休整。
“小姐,你可好?”玉莲关心道。
莺莺坐在篝火边,依旧不言一语,身上的红妆依然未退,在火光的辉映下,明媚鲜妍世无双。
钱玉莲见莺莺无恙,只是精神不佳,想是这几日受了不少苦,心疼又怜惜,就命师妹们好生照顾着。
一干姐妹围着篝火欢欢笑笑,夏夜里的轻寒也被驱走无影踪了。
因着平素同倚云阁姑娘们来往较少,且如今又背了一身的罪过,红娘自然被束了手脚,远远的独坐一边。
“只要小姐好,红娘就好。”红娘心道。
郑恒抱柴归来,为了不搅扰莺莺,也坐到红娘旁边,因着方才一路的相处,此刻也对这个年轻的小姑娘心生赞许,称她服侍有功,为她松了手脚。
“这有什么,”红娘不以为意,“我既做了小姐的丫头,就要处处为她做想,不过都是分内之事,又有什么配得上称许的。只是,在寨子里我做的那些愚钝事,还请公子见谅!”
郑恒却摇头说:“你那当是智勇之举!岂可不受褒赞?!如今回去了,我定在姑姑们面前为你说道一番,你实在是难得的好丫头,不能委屈了。”
红娘也摇了摇头,她不相信夫人可以宽恕自己,但自己事小,小姐的事才大过天。
“只是我跟了小姐五六年有多,自以为最清楚小姐的心事了。但如今,我偏偏是最不懂她了……”红娘叹息道,“公子,你委实是个好人,其实是我对不起你……先前是我无知,杜撰了你,错看了他,也害了小姐。如果现在还能让小姐过回好日子,我便是上刀山下油锅,也义无反顾了……”
郑恒见她如此自责,无奈也心疼,只说:“红姑娘想多了。这因缘际会、天道轮回,我们个人是扭转不过的,许是天意难为。我没有半点责怪,你也无需内疚。”
“我平素喜好闯荡,不懂得儿女情,自然不如张公子那般细心体贴,他与莺莺又是两情相悦,这又有何错!这世上,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也不能凭借父母之言毁了莺莺的幸福。”
“公子,何出此言!我们自古遵从父母媒妁命定,当是成家立业的孝道之本。”红娘自省道,“常言说的在理,婚姻乃是举家兴衰之关键,非个人私情所比拟。想当初,我若能早早回禀夫人,也断不会酿此大错。”
“红姑娘,莫多想,我郑恒虽非圣贤,却也不是容不下人之人。”郑恒浩然正气道,“虽说张珙有假借东风之嫌,但也不妨他与小姐的好事,或是情不自禁才做了冒然之事。红姑娘千万放心,我虽不才,难得小姐倾心,但也甘愿成人之美。既然张公子是个知书达理之人,明日我再去飞虎寨找他理论一番,再向姑姑说情,必能促成此良缘。”
“公子有此胸襟,实在令小女子钦佩!若真能如此也便罢了,只是现如今,小姐她也拒绝了那书生。”
“莺莺,她可是介怀张公子此番的举动?”
“不,自从出逃的那天就拒绝了。”红娘将一路上莺莺对于张生的抗拒娓娓道来,“她现在的心事,是连我也不肯告诉了。”
“所以,张珙才生出借飞虎寨的力量掳走莺莺,并强行逼婚?!”郑恒恍然大悟,恨恨道,“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红娘却说,这事怕也是孙飞虎帮他出谋划策,“他那么懦弱的人,就算借他十个胆都不敢勉强莺莺小姐一分一毫。”
“红娘,你太天真了!人都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的,一个懦弱的人受到打击更容易走上歧途。”郑恒忽然回忆起洞房外张生与孙飞虎的对话,越想越气道,“是我忽略了,当时一心一意想着出逃,没细思他们话中深意。你可记得他们两人烂醉如泥的闯进洞房时说过的话?!现在细想起来,才知他可是连你都算计进去了。真若是尊重莺莺,又怎会将你拱手予人?!”郑恒毅然决然的站起身来,“如今看来,那张珙也非是可长久托付之人,我也不绝能眼见莺莺入火坑!张珙这个仇,我报定了!”
红娘望着信誓旦旦的郑恒,心想着莺莺小姐若是真的嫁于他该是何等的幸福,虽然他不善诗书词曲,却有着一身的浩然正气。
只可惜,半路杀出来个懦弱痴情的书生,真真是撞上了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