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身份（1/1）
陈方熠在钉钉上提调休申请，看到自己上月的加班记录，攒了109个小时调休，就直接填了4天。
他刚点了提交，不到一刻钟，工程部的总经理顾滕就通过内线call过来：“什么情况？”
“顾叔，我好累啊，休息几天，别告诉我爸。”
“调休超过三天，流程就必须经过HRBP审批，能瞒得了你爸？”
陈方熠突然回想起来，顾叔说的对啊！
他一疏忽，忘了HRBP是新任小妈。
自从她给他爸生了小儿子后，就处处和他不对付，势要把他们父子关系挑拨的水火不容，坐收渔翁之利才罢休。
他一贯懒得在意女人的手段，毕竟他爸换女人如同换衣服，可能过两年就换了。
倒不完全是因为相信那个传言，但也没必要惹麻烦不是？
“我撤回改成三天。”陈方熠改变了主意，还不忘感谢一句：“谢谢顾叔了。”
“父子间没有深仇大恨，不愿意相亲，就自己谈一个，带回家给你爸看。”
恒业元老之一的工程部顾总，忍不住语重心长，“李总家的小涛早就结婚了，女儿都会喊爷爷了，你爸是羡慕的急了。”
“顾叔我改过了麻烦你批一下信号不好！”
陈方熠假装扯着嗓子喊，利落地摁断了内线电话。
再往下说就是，相亲对象里面，也一定会有人品家世都不错的，不能因为个别的现象，否定一个群体。
但每次被逼着去见过面后，他爸总要追问一二。
如果说对方不错，就是立即商量结婚。
反之，如果说对方不合适，就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他颇感无奈，除了拒绝去见面，也想不到解决办法。
一定要结婚吗？
李怡的脸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陈工？”
财务部的实习小姑娘怯生生地喊他，“你上周提的报销单，少贴一张票据。”
陈方熠仍然看着电脑屏幕出神，实习小姑娘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
屏幕停留在陈方熠神游时，随便点开的知乎话题：男生喜欢男生是什么感觉？
实习小姑娘脸都红透了，尴尬的不知所措，一溜烟跑回了财务部。
下午董栋去财务部报销，顺手带着陈方熠遗漏的票据。
实习小姑娘看见报销单上的名字，按捺不住内心的八卦因子，悄悄提醒他：“陈工喜欢男的，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董栋：？？？
*
雯姐和游戏公司对接表演赛细节时，没忘了怡怡的嘱咐。
总统筹组的张导稍稍有点为难：“这个没什么问题，就是抽取十九个随机观众，十九个……听上去有些别扭。”
王湛的经纪人随口插了句：“我家小侄子也喜欢玩，他就在上海念大学，能不能也给我一个名额？”
张导爽快答应：“没问题，抽取十八个，双数就好听多了。”
三人相视而笑。
对接后，雯姐越想越好奇，这个陈方熠是何许人也，又觉得好像之前就听过这个名字。
她直接微信给前男友李涛戳过去，稍稍含蓄了些。
雯姐：“你爸公司的人，你都熟悉吗？”
李涛：“还行吧，怎么了？”
雯姐：“跟你打听个人，陈方熠，认识吗？”
李涛：“陈董儿子，在恒业工程部画图。咱俩谈恋爱那年，我约了一桌哥们吃饭，介绍给你认识，里面就有他。”
李涛：“你怎么想起他的？”
雯姐恍然大悟，又追问：“他没对象吗？”
等了几分钟，李涛没动静，雯姐上了电梯，把手机锁了屏。
到了楼下，手机又响起来，李涛转发了某群聊的聊天记录。
董栋：兄弟们，重大八卦！我刚去财务部报销，你们猜猜实习生跟我说了啥？
窦坤：黑凤梨？那双眼动人？
董栋：就我这连续加了一周晚班的鸡窝大油头，还是算了吧，姑娘都被熏跑了。
窦坤：顾叔真舍得让你玩命啊？
董栋：是陈扒皮的活都丢给我了@陈方熠，实习生嘱咐我保护好自己，说你喜欢男的，男的哈哈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你到底对人家小姑娘做了啥？
陈方熠：？
李涛：老陈相亲没有一百也有几十，十二生肖和十二星座早就集齐几轮了，我不信。
窦坤：我也不信+1。
陈方熠：官方辟谣，性别男，喜欢女。
李涛：挑个差不多就结了吧，再生个孩子。如果不喜欢，过几年就离了，跟老头们较劲，吃苦头。
董栋：涛子你这三观不正啊！你还真要把传言落实，实践一下？
窦坤：别听他的，相了这么多，一定选个真心喜欢的，跟你老子刚到底！
董栋：男人三十一枝花，你还年轻。
陈方熠：【抱拳】谈了一定请你们吃饭。
雯姐翻阅了几遍对话，懒得回他，把手机放在包里，忙自己的事去了。
李涛见她迟迟未回，直接call了过去。
“干嘛？有事？”
“王文雯，你的脾气还是那么冲。”李涛失笑：“我见你没回，有点担心，就问问。”
“有什么好担心的？有时间就多关心关心你老婆，少给异性打电话。”
李涛默了默：“我后悔了。”
雯姐心中一窒，假装没听清，含糊应付道：“你说什么？信号好差，改日再聊啊，我先忙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你还是这副样子，装傻能力一流。”
雯姐想了想，语重心长地说：“和你老婆好好过，才是正路。如果我没记错，你孩子都该会喊爸爸了，周岁宴你还发了朋友圈。”
“是的，我当了爸爸。”李涛一声叹息：“我甚至还劝兄弟们，随便找个女人娶了。”
雯姐一时语塞，接不上话。
良久的沉默无言，李涛打破沉默，道歉：“对不起，我失言了，再见。”
“祝你幸福。”雯姐郑重其事地说：“我只能祝你幸福，合家美满。”
“谢谢。”
她随后礼貌地挂断电话。
雯姐倚靠在车上，望着窗外的车流不息，突然有些心酸。
时间回到六年前，她刚刚毕业，入职了环宇影视，最开始从小助理做起，跟着一位脾气极坏的二线女星跑剧组。
女星派头不小，坏习惯多得离谱，在南京远郊的汤山温泉拍戏时，逼她去买依云水。
那么偏的地方，她能找到一瓶农夫山泉就不错了，依云简直是天方夜谭。
女星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把农夫山泉的瓶子砸在她额头，瞬间青肿。
从导演那儿受到的训斥，积累的怨气，全都撒在了她这个小实习生身上。
李涛恰巧是赞助商，偶然来到剧组看情况，目睹了她的遭遇，替她出了头，女星只得偃旗息鼓。
两人因这个小插曲相识，剧组结束后，私下经常接触，久而久之，就互相产生了好感。
他们走遍了南京城的每个角落，一起游玩，一起寻觅大街小巷的好吃的。
他把她郑重介绍给自己的朋友兄弟们认识，她带他见自己最好的姐妹。
那时，她觉得全世界都会祝福他们，最终一定会走到一起。
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李涛的父亲站出来坚决反对，他不愿忤逆自己的父亲，最终妥协了，找她见了面，两人和平分手。
她知道，他舍不得恒业公子哥的身份光环，舍不得优越的生活。
如果和自己在一起，那么他强势的父亲会收回全部的物质条件，他接受不了。
所以她可以理解他，由奢入简，生活的落差，才是真的难！
一年后，得知了他结婚的消息，妻子是他父亲生意伙伴的独女，双方强强联合，两家都很满意。
她当时已经小有名气，做了李怡的经纪人，接了一部纪录片。
她以去了敦煌为理由，大大方方地转了份子钱给他，表示自己很忙，无法亲自到场，但是祝福他们。
夜深人静时，她一个人在敦煌的酒店里，哭得撕心裂肺。
有那么几年的时间，她回到南京的假期，不愿意去任何有过他们回忆的地方，不愿意再去尝试那些深巷的美食。
她怕了。
她怕忍不住哭出来，在某个巷口，在某个景区，亦或是在某个经常碰面的地方，当众失态。
“雯姐？你咋了？”美美在她眼前摇摇手：“别发呆了，咱们到地方了。”
她缓过神，瞬间回收了情绪，点点头。
人都要向前看，不是么？
她早已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