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温暖（1/1）

次日就是中秋节的三天假，陈方熠去了趟恒业。

他托顾叔要来档案室的钥匙，想看看当年那场风波的资料。

顾叔立刻猜到他的想法，爽快地答应了，还贴心嘱咐他，看完后别忘了去吃午饭。

顾婶猜出了电话那头是谁，立即抢了过来：“是熠熠吧，婶儿想你了！中午做了你爱吃的菜！”

熟悉而亲切的声音让陈方熠心里一颤，自从母亲去世后，代替母亲角色来关心他的，也就是顾婶了。

他哑着嗓子回了声：“好，这就去。”

手里的资料也看完了，他物归原位后，锁好了档案室的柜子和门，就离开了。

路上他特意去超市买了几箱水果和奶，想了想觉得太少，又顺手提了几盒价格不低却不高调的营养品。

买多了会被骂，买少了自己心里过意不去。

果然，顾叔顾婶看他提着大包小包进门，就是好一通责怪：“乱花钱！家里不缺这些！”

他嘿嘿笑着，算是掩了过去。

顾叔顾婶没有孩子，所以多年来一直把他和董栋李涛当成亲儿子对待。

后来窦坤加入了他们的小团体，四人也心照不宣地达成共识，每个月必须有其中一个人过来一趟。

他们都是早早没了母亲，顾婶的温暖给了每一个人，无形中弥补上了这个缺憾。

顾婶捅捅顾叔，示意他接过来东西：“老头子，没点眼力见，赶紧提进来，别让孩子站着。”

她抬起头，摸了摸陈方熠的脸，再拍了拍他的身板，念叨又责备着：“瘦了，瘦了！这孩子也长高了，婶儿都要踮脚抬头看了。”

一番话让陈方熠险些落泪，也只能顺着她：“今天回来就是多吃点的，补补肉。”

“好！好！”

顾婶答应着，拉着他坐在沙发上，转头喊顾叔：“老头子，去楼下斩半只鸭子，盐水还是烤的？一样来一半！如果有老鹅也买，熠熠爱吃。别忘了再来一盒零件，算了零件太杂，就鸭翅吧。”

顾叔一脸无奈：“你这是开心地糊涂了吧，给我都说晕了。”

顾婶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顾叔只好缩着脖子出了门。

不一会儿，带回来几兜子鸭和鹅，各式各样都买了个遍。

顾婶的菜也一样样上了桌子，确实都是他爱吃的。

陈方熠一边吃一边夸赞顾婶的手艺，把满满一碗饭吃了个干干净净。

“小熠是最不爱吃米饭的，今天能吃完，是真饿着了。”

顾婶阻止了他要收拾碗筷的动作：“过去陪老头子喝茶，你不会刷，我来。”

他拗不过顾婶，只好去了茶室。

“有什么收获？”

“签字都是孟叔的，并没有我爸的。”

“那就对了。”顾叔泡好了茶，递给他一杯：“雨花，是今年的新茶，尝尝。”

新茶虽涩，却没有那么重的苦，不过泡三泡，就冲散了大半的味道。

“喝不惯？年纪轻轻，装什么老成？整天在办公室喝陈茶，我远远看见你的茶杯，都觉得苦。”

顾叔又给他续了一杯：“天塌下来，我们这些老头子还能顶上。”

“孟楠那丫头大概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都是没影的事！孟哥当年就是被猪油蒙了心，资质过不了，就拿钱去收买上面的人。确实审批通过了，却赶上省里的指导组，被查了个底儿朝天。”

陈方熠听得认真。

“如果只是行贿这一条，那还轻一些，但他底下的人贪了，工程质量不过关，出了事故，这一下就是神仙也保不了。”顾叔叹了口气：“飘了！飘了！他一时的心思偏了，还把董哥给带坑里去了，董哥不仅什么都不知道，还挂着负责人的名头！”

陈方熠知道顾叔说的是董栋他爸，不过董叔前两年就出来了，他是个闲不住的人，还在项目部挑大梁呢。

“好了，真相大白，节后去解决一下，现在去陪陪你婶子吧。”

顾叔不再给他续茶，下了逐客令。

他去了书房，觉得自己对这里的熟悉程度更深，甚至比老山那个所谓的家还要熟悉。

顾婶正在擦拭着书房的桌子和书柜，拿起他们兄弟四人的合照，更是擦得仔细。

“竟然还在？”

他失笑出声，自己家里那张早就被收拾的阿姨给扔掉了。

“为什么不在？多帅的小伙子们。”顾婶嗔怪了他一眼：“就是没想到现在打光棍了三个。”

面对婶子的吐槽，他只能尴尬地陪着笑，替自己无力地辩解道：“不会的，不会的……”

他自己肯定是不会的，另外两个就说不准了。

偶然间，他看到了合照后面的身影，这个人他倒是还有印象，孟楠的同班同学。

她爸和孟叔的交情匪浅，就是出事故那个项目的政府方面负责人，因为收了孟叔的贿赂而入狱。

孟楠所谓的证据，会不会和她有关系？

顾婶放下了手里的活，喊他：“小熠，拿上我的小车，咱们去买菜。”

他从自己的思绪中反应过来，去阳台拿了买菜车，跟着顾婶出去了。

顾叔家住在红山，就在动物园旁边，所以每逢节假日，小区门口这条路都会被游人的车堵得出入不得。

好在马路对面就是菜市场，不需要开车出去买。

顾婶在熟人的摊子前选菜，偶尔会有老街坊邻居主动来打招呼：“这是哪家的儿子回来了？”

“什么哪家的？我家的！”顾婶都怼回去：“我儿子，我的！”

“行了行了，知道是你的，你多厉害啊，四个儿子，有福气！”老姐妹竖了个大拇指给她：“每周回来一个，一个月都不带重样的。”

“就你嘴贫。”顾婶嘴上回着，脸上的笑意却是掩不住。

逛了两圈，买了满满一车的菜，顾婶还觉得不够，被陈方熠拦住：“婶儿，够吃一个星期了。”

她看了看陈方熠手里拉的小车已经满满当当，方才作罢。

自己家的孩子，难得抽空回来一趟，她总是想把所有好吃的都做个遍，给他吃好喝好才行。

两人回去的路上，游人的车已经少了很多，所以过马路也没有很艰难。

顾婶要抢过来小车，自己拉着，被陈方熠统统挡了回去：“我来。”

她只好作罢，却问他：“你是不是谈了哪家的姑娘？”

陈方熠一脸惊讶，难道他有什么改变？

不应该啊，他觉得自己挺正常的。

“你这小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顾婶一副过来人的语气。

她也不着急回家了，拉着他坐在小区的休闲椅上，迫不及待的问他：“跟婶说说，什么情况？”

他失笑，举手投降道：“好，我说，确实有一个姑娘……嗯……我很喜欢。”

“长什么样啊？做什么的？家里几口人啊？”

“您在这查户口呢？”

“你忘了我退休前是做什么的？户籍警！”顾婶洋洋得意：“这是职业习惯。”

陈方熠摸了摸鼻子，乖乖接受盘问：“长得很好看，职业是演员，家里几口人还没问过。”

“哪个女明星？”顾婶瞬间来了兴致。

“李怡。”

“啥？李熠？姑娘咋取个男孩名？还跟你重名，以后孩子叫陈火火吗？”

“怡啊！竖心旁右边是个电视台的台。滤！”

“哦哦，怡啊，李怡是吧？”

顾婶口中念叨着，恍然变了脸：“啥？李怡？就是那个代言XX牛奶的小丫头？”

陈方熠点点头，顾婶一拍大腿：“哎呀那个姑娘长得那叫一个俊俏啊！我也订那个牛奶，每次都不好意思撕坏她的脸。啥时候带回家来看看啊？”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忽悠着：“下次一定。”

“好！我就看你小子比小坤和小栋有本事！”顾婶豪气冲天地一拍他的肩膀：“这么好看的姑娘，你也长得不挫，生出来的娃儿肯定好看。”

得，这都想到娃了。

顾婶高兴了一阵，正要起身回家，又想到了什么，一屁股坐下来：“不对，你小子不对劲，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陈方熠倒是不意外顾婶的反应，她之前可是风风火火的女警察，坏人一看一个准，观察力及其敏锐。

他犹豫了下，还是全盘托出：“我爸逼我娶孟楠。”

顾婶哈哈大笑：“陈哥这个老家伙！还是霸道的很。”

“孟楠那个丫头，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但是姑娘家心思重，也有亲妈，跟我也没有亲近的缘分，我也不好评判她人品如何。只是单纯论性格，你俩确实不合适。”

她拍拍他的手，又道：“你和小栋是骨头硬的，不像小涛，事事都顺着那群老家伙。但你俩有出息啊，一点也没有纨绔的样子。”

陈方熠忍俊不禁，出卖了自己的“纨绔”兄弟：“窦坤又换新车了。”

顾婶削了他一下：“你这个坏小子，别想把我带进沟里！小坤也是个好孩子，人家换车那是他自己挣的钱。”

“我现在看的电视剧里的明星，大多都是他公司的。人家好歹也是个大老板，开个好车，充充门面，怎么了？”

得，他就知道顾婶偏心窦坤，黑的都能说成白的，还理所应当。

“我知道你这个坏小子脑子里在想啥，你们四个在我心里都是儿子。还是再说说你这事，你爸那边，我让你顾叔去调和一下。孟楠那丫头，我们不方便说三道四，你自己处理好。”

陈方熠有些动容，有时候他觉得，之所以母亲的死对他的冲击淡了，都是因为顾婶补上了这个位置，关心他爱护他。

“你年龄也不小了，该好好谈一个，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生子，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恒业还没到你们这些年轻人顶上的时候，那些老家伙们才不会轻易放权呢。”

陈方熠在想，要不要把他爸让位的事情说出来。

“你爸要是口口声声喊让位，那都是假把式！不干到倒下，他才不让呢！”

得！

他不用说了，都猜到了。

“婶子……”

顾婶看他的撒娇样子，故作恶心地推开：“咦，大小伙子不要喊得这么肉麻，我只是说了几句真话。什么时候把丫头带到我这来吃饭，才是正经事。”

陈方熠憋回了笑，点了点头。

顾婶正色道：“你们的起点，是多少人拼命达不到的高度，学会珍惜，不要因为一些不值得的事情，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仰仗父辈的光阴，完全可以理直气壮。锻炼出一身真本事，为国家和社会做出贡献，这才是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