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初显争道者之威（1/1）

“小子，你真当老夫是蠢蛋吗？”

老者有些生气，却也可明显看出来，他只是对古尘死鸭子嘴硬，明明不是兵家弟子，却非要说自己是兵家弟子不满而已。

并非真的生气。

古尘不理，上前坦然道：“前辈，我这一生，只有一个门派是让我既觉得有理，却又喜欢不上来，那就是你们道家。”

“哦？为何？”

老者也没有再纠结古尘是何门何派弟子，十分好奇如古尘这样的天纵之才，为何会对道门又爱又恨？

古尘道：“道家三始，不论是杨朱，还是老子，庄子。其根本用意，都是为了让人得到精神上的超脱，进而不再关注物质上的需求。大概他们都是因为发现人世间的痛苦，多半源自于人们对物质的渴望和争夺。所以他们主张精神上的境界，摒弃物质的追求，企图以此让天下安。我说的对吗？”

老者很惊讶，看着古尘的目光也变得认真了三分，不再以对待晚辈的态度对待，诚然点头：“小友所言不全，却也不算错。不过，小友还是未说为何对道家又爱又恨？”

古尘道：“爱是因为我也对道家所描述的逍遥自然，忘物我无我，很向往。”

说完，古尘就说了一段道家的至理名言：“忘足，履之适也；忘要，带之适也；知忘是非，心之适也；忘舒，则然也。”

忘足，就是忘掉了自己的脚，是因为鞋子太过舒适，忘掉了腰，是因为腰带太过舒适，忘掉了是非，是因为心太过舒适，如果再忘掉舒适，那就是最自然的状态。

这也就是道家最高的境界，忘我无我。

可是，这世间，并非人人都是通达之辈，也并非人人都有通达的资格。

做过乞丐，做过商贩，做过士兵，做过将军。古尘深知真实的人间是什么样的，因此也知道道家所言，只适用于部分人，不能让所有人都忘我无我，通达自然。

但古尘还是说道：“前辈，道家所言，是一个未来，一个美好的梦，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果子，需要奋尽全力跳起来才能摘下来，而不是一条道路。就像现在，玉国大公主和太子之争，你能让他们不争吗？”

老者道：“争就是放不下，如果放下了，哪怕只有一个人放下，自然也就不会争了。”

“怎么才能放下呢？”古尘反问。

老者大概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心安既放下。”

李平阳闻言苦笑了一声：“前辈，可我却是不放下心不安，放下，心更不安。放不放下，心都不安。”

老者微微一笑：“之所以这样，只是你不相信别人。如果你相信这个世界没了你，依旧安康，怎么会放不下呢？”

李平阳道：“不相信分为两种，第一种是完全不了解对方，所以不相信，第二种则是因为了解，所以不相信。我和太子就是第二种，我了解他，所以不相信，故而才放不下。”

“为什么？”老者反问：“难道太子治国，不好吗？”

李平阳微微皱眉，她早已将自己和太子的治国理念公之于众，难道面前这位道家高人，是认可太子的吗？

“前辈可否知道太子的治国理念？”

老者诚然点头：“老夫已有耳闻。”

“这么说，前辈是支持太子的了？”李平阳心里一沉，没想到道家会支持太子。

老者再次摇了摇头：“老夫一生逍遥，一切万物在老夫眼里，都是一样的。无所谓谁好，谁坏。”

“顺其自然？”

李平阳眉头皱的更紧，随之问道：“难道明知是错的，也要让他继续下去？”

老者道：“是与非，对与错，都是相互存在的。现在有了错，以后便会有对的，为何要横加干预？”

李平阳有些生气了：“若是不干预，就会亡国，就会死很多很多人。”

“人都会死。”

老者依旧平淡，无喜无悲，似乎真的看破了一切。

李平阳呆住，一时间竟是被老者表现出来的超凡脱俗的姿态，噎的想说却不知该怎么说。

古尘见状微微摇头，只得自己上前，接替李平阳，对老者道：“前辈的意思，似乎是认为这世间的一切，都有自己的规律，或许现在会遭受厄运，以后必然会重归正轨，就像玉国，或许会因为太子的治国理念错误，而让亿万百姓受苦，但物极必反，最终还是会回到原来的样子。我们没有必要为之烦忧。对吗？”

老者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古尘没想到老者真的会这么认为，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甚至是愤怒，却依旧语气平淡：

“敢问前辈，这一对一错，一个由盛而衰，衰极而盛的轮回，要死多少人？难道前辈不知，难道可以作壁上观，视若无睹？”

老者道：“酒馆每天都会有几十只鸡被杀，杀猪场每天也有很多猪被屠宰，甚至一场大风，就会让无数只蝼蚁殒命。这世间每时每刻，都会有生命消亡，难道老夫都要管吗？”

古尘再次摇头，失望甚至鄙夷的看着老者道：“你错了，你走错了。”

“老夫错了？”

老者震惊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毛病。

古尘道：“杨朱也好，老子也好，庄子也罢。他们感悟出来的道，是顺其自然，是无为而治。可是并不代表他们是为了超脱物外，高高在上的，冷漠的注视世间，无情无义。恰恰相反，他们正是为了这世间更美好才悟出了道家之道，他们比任何人的执念都深。”

老者双眼微眯，看着古尘的目光，半分疑惑，半分狐疑，九分惊讶。

这个小家伙，怎么给人一种历尽沧桑，悟透大道感觉？

好像，比老夫对道的理解都要深刻，透彻。

古尘接着道：“杨朱悟出全性保真之道，不是为了让所有人都变得自私，而是为了让所有人不争，以达到制止纷乱的目的。老子悟出无为而治，天道自然，也不是为了让所有人抛家舍业，无欲无求，而是为了让人们少一些痛苦，挣扎，攀比。庄子悟出逍遥之道，也不是为了自己逍遥快活，而是他看到这世间有太多的痛苦。

道家之道，若只为自然，不争，无为，逍遥，超脱，何以被世人尊崇？

他们都是为了世间太平，所以才开宗立派，传世人以大道。他们主张的，是为了太平才有的主张。

无为而治，是为了无为而无为，不是真的无为。”

古尘的言语，如黄钟大吕，让老者惊讶不已：“小子，你莫不是我道家弟子？”

古尘缓缓摇了摇头，他能说出这些话，并不是因为他的道家修为高深，恰恰相反，他的道家修为可以说几乎没有。

之所以能说出那样的话，也不是因为他了解道家之道，只是他了解什么是争道者。

争道者，为天地万物而争，不同的是所悟出的，所走的路不一样，但目的是一样的。

就像古尘，若是他只是为了给自己的母亲报仇，他绝不可能悟出现在的‘归一’大道。

所以，他即便不知道杨朱、老子和庄子的道是什么，但他还是能说出那些话，因为他知道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

就像他父亲曾开玩笑一般说的那样，争道者其实都是自找苦吃的傻子。

古尘深感认同。

老者震惊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蔚然道：“看来是老夫低估你们两个小家伙的道心境界了，后生可畏啊。”

李平阳见老者似乎有被说动的迹象，大喜，更是突然醒悟过来，和古尘对视了一眼。

两人这么久的相处，早已有了很深的默契，李平阳只是看到古尘的眼神，就已经知道这个大直男的想法，也知道了该怎么说服面前这个道家高人。

立时上前道：“我听说道家当代第一人张云端，曾经只是一个在市井帮人写书信的书生，后来因为看不惯专职监管市场的市监捕快的欺行霸市，嚣张跋扈，愤而杀之，随后拜师道家，而后成为了道家第一人，还曾扬言应该废除市监捕快，还民生一片晴空，不知前辈对此有何看法？是不是也觉得应该废除专职市监捕快？”

疑似张云端的老者却不答反问：“丫头，你呢？是觉得应该废除专职市监捕快，还是觉得应该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