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智一考（一）（1/1）
心智一考是在昒毕秘境考核，秘境中构建的万物皆是虚幻，进入秘境中的神官，退却神识，消弥记忆，变换容貌，拥有另一个凡人身份。
秘境会提前窥探神官内心最脆弱一处，并将其无限放大，五感六识亦如是，体会噬心销骨的爱情，感受哀毁骨立的亲情，或是哀恸大悲的友情。
神官要在此境中，遭受重重磨难，不改初心，不灭己志，不能产生阴暗，不得伤人，不得因苦难自尽，完整的走完一生，才算通过考核。
对于秘境中人走过的一生，于神界不过短短一个时辰。
而众仙神观赏秘境中人的苦难，却是百里星回切身实际的经历。
因为经历太过悲痛，几乎所有神官在出秘境后，都将此段记忆永远封存，无一例外。
百里星回进入秘境，开启了她作为小缺的一生。
天际远处的阴云将散未散，雨猝不及防的落下，淅淅沥沥的打在房檐上，融入泥土里，糟乱的小院里急促的脚步声踢踏不休，一声声痛彻的尖叫越发不安。
“娘子用力，看见头了，用力啊！”
产婆满头大汗，粗壮的指节用力按压着产妇的肚子，青筋暴起，“乖孩子，让你娘少遭些罪，快点出来吧。”
被褥湿透，产妇难捱的呜咽着，指甲扣进床榻，面色苍白，喃喃泣诉：“不生了，我不生了，太痛了！”
旁边帮忙的邻居李婶端着热水，沾湿布帛给孕妇擦拭着，心中疑惑：她从未见过这么难生的娃娃，生了一日一夜才见到头，别是什么不详吧。
门外秦礼焦急的来回踱步，他们已育有三子一女，家中处境艰难，他暗自下定决心，孩子生出来就卖掉。
又过半日，雨幕退散，残月渐渐从阴云走出，一声响亮啼哭声穿透院落，众人悬着的心终于落下，紧接一声惊呼：“哎呀！这！这女娃只有一条腿！”
门外秦礼不顾冲撞煞气，推门而入，产婆急切推阻：“家主快出去，沾了污秽就不好了！”秦礼大力拨开拦住的手，接过孩子看了一眼，无情开口：“捂死吧，残缺视为不详，不能留着这个祸害！”
天无私覆图上渐渐浮现字迹：小缺终年：十六年。
还好，小缺只历经十六年的苦痛，怕是不用一个时辰，百里星回便能结束考核。
看台后方渐渐响起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你们说星回神君能坚持到最后吗？下一注？”
“赌这个有什么意思，要我说，就赌她会不会被赶出家门。”
“你这个更没意思，还不如赌她会不会通过考核。”
“那我押五百灵币，不能。”
“我押一百灵币，能。”
“我跟不能，也押五百灵币。”
........
没想到有一日，苦难也能成为赌注。
神官也能分为三六九等，在漫长的时间里消弥最初的赤诚。
产妇听到丈夫冷冰冰的语气，说要捂死自己的孩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痛呼：“我不同意！你们要..捂死她！就先杀了我！”
秦礼看到妻子这副模样，留下一丝柔情，安顿她：“我...我不捂死她，但是家中境况，再多养不起一个孩子了，我把她送走吧。”不管妻子，决然抱着孩子离开。
产妇力竭的躺在床榻上，无助痛心，留下两行清泪。
夜半，秦礼叩响村口一中年夫妇院门，他们夫妻二十余载，未曾诞下一儿半女，正好填补缺憾。
夫妇二人闻声赶来，连忙请道：“秦礼，这么晚有什么事，快进屋。”
三人在屋中落了座，秦礼将怀中襁褓的婴儿递给夫妇：“这是内子刚诞下的女娃，我家的条件你们也知道，实在是多养不起，这才想着....”
夫妇对视一眼，似喜非喜，犹疑片刻，开口：“我们两个子女缘薄，一直也想有个孩子，既然你有此意，我们自当乐意，只不过你家娘子也同意？不会过几日又寻回去吧？”
秦礼诚恳作保：“当然同意，只不过这孩子有些残疾，你们看一下。”
夫妇二人看着襁褓里皱皱巴巴的婴儿，面色紫青，一看就是刚生下来的，恐怕连口奶都没喝上，小心打开被褥，只见婴儿右腿大腿以下空缺，蹙起眉头。
“这...这我们不能养啊，这残缺之人是不祥啊，秦礼你带回去吧，多一口饭而已，带回去吧。”
秦礼抱着婴儿又辗转几户村民，他们都不想把灾星养在家中，心中暗骂：“没用的废物。”
秦礼回到家已是凌晨，兀自把孩子随手一放，寻屋睡觉去了。
看台上众仙神看着天无私覆图，小缺二字逐渐淡化，莫不是要死了？
就在字体即将消失之际，妇人颤颤巍巍的走进灶房，循着哭声找过去，饿极的婴儿哭声越来越小，不顾疲惫的伤痛，抱起怀胎十月的孩子喂起奶，孩子不哭了。
天无私覆图上小缺二字重新恢复光亮。
妇人喃喃道：“是娘对不住你，把你生成残缺，娘对不住你。”
吃饱的婴儿在妇人怀中渐渐睡着了，安静的吮吸小手，妇人抱着婴儿回到屋中。
第二日天光大亮，秦礼气冲冲寻到妇人，指着怀抱中吃奶的婴儿大吼：“晚娘，你抱着这个煞星做什么？那李家小儿天生眼盲，不到三年就克死俩，你想全家被这个煞星克死？”
晚娘泪眼婆娑，对这个男人失望之极：“这也是你的女儿.....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迷信传言怎么能信？”
秦礼一脚踹翻矮凳，气愤来回踱步：“那李家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还有那村东头老郑，跛脚一辈子，全家都死光了！这孩子绝不能留！你想想你那四个健全的孩子，咱不差这一个！”
晚娘决绝，咬牙坚持：“不能送！我在一日，就护她一日！她还这么小，没了娘会死的！”
秦礼喘着粗气，胸腔憋着怒火上下起伏着，片刻，决定后让一步，对晚娘说：“留下她可以，不能让她的煞气冲到我们，养在猪棚吧，名字就叫小缺，你要是再敢反驳，我就捂死她！”
晚娘紧紧抱着婴儿，双眼红肿似核桃，再流不下一滴泪，颤抖开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