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六界地理四考（1/1）
百里星回行走于世间，虽只短暂千年，自诩没有她不认识的高山，没有不认识她的流水，大漠戈壁，浩瀚汪洋，梦幻天堂，阿鼻炼狱。
以天为被，以地为枕，以梦为马。
她敢保证，上天入地再找不出像她一般的神君了。
第四考开考，月无私照镜映射几道光芒，六界地理：百景
同上考一样，亦是一百道题。
月无私照镜第一景渐渐浮现，依旧是从神界开始。
百里星回入神界三日，一日请职，一日大考，还有一日将神界转了个遍，上至正天宫金玉案神坛上的牌匾写了什么，下至刑狱公府高堂悬挂的哪幅画像，画的哪位神君，都了然于心。
并不是她提前知道考什么，而是千年来的一个习惯，凡是到了一个新环境，不管风霜雨雪，都要去转一转，有道是欲要看究竟，处处细留心。
只见镜中延伸出一条街道，街道两侧景物是一片模糊的虚影。
众仙神跃跃欲试，竞相踊跃猜测着。
“月无私照镜真够狡猾的，出这么刁钻的题，这是哪条街？”
“是杳杳神京大街吗？”
“当然不是主街，一点都不繁华，应该是三条中的一条吧。”
百里星回胸有成竹，冷静自持答道：“盈盈仙子大街。”
一位神官讶然，他在神界任职千年，说实话，那三条街他走了不下万遍，除了街边宫殿略有不同，这三条街的构造几乎一模一样，星回神君是如何分辨的？
忍不住大声问了一句：“星回神君怎知是盈盈仙子路，不是其他两条街？”
“光影”，胸有成竹，又继续分析：
“现下是申时，镜中之景亦是申时，日暮西沉，正天宫的影子全然映在这条街上，只有位于正天宫的东路盈盈仙子路，才有此景，虽只能观测到镜角一隅，足够分辨。”
众仙神心中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再不敢轻看她。
经过这几考，他们见识到百里星回心中纯净的圣土，匹敌众神的修为，逆境翻盘的果敢坚韧，胸中沟壑万千的聪慧，以及窥一斑知全豹的敏思，她是天生的执罚神官。
百里星回一口气不停歇的答够五十题，终于在第五十二题陷入了沉思。
只见镜中一山、一湖。
是终南山。
是将小缺和小兽埋藏在冬日的终南山。
没有草屋，没有白雪，没有小缺和小兽，是春日重生的终南山。
如鲠在喉，血液凝滞，早知道回想起来会痛，封存掉记忆就好了。
与回忆里的终南山不同，靠近它心脏的地方，剜出了一涧山洞。
百里星回不太确定，她记得，这座山地势陡峭，野兽横行，不曾见过有一处山洞。
但她依旧回答了终南山。
后续的三十道题，百里星回答的很顺畅，行云流水。
最后的十八道题，是被神界视为禁忌的鬼界。
上一考中百里星回能答出鬼界新修订的法例，众人猜测，她与鬼界定是有不可宣之于口的联系，与鬼界有联系，无一付出的代价不是惨痛的，那么她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
众仙神望着她好似一汪吞噬秘密的深渊，永远一袭夜色，孤独行夜的旅人，背负沉重的行囊，坚定一个方向。
月无私照镜第八十三道景浮现。
大片大片的白色花海，七彩花芯，白色花瓣，穿过花海彼岸，吃下一朵，就能进入轮回。
吃下世间最纯洁的花，来世就能成为最纯净的人了吗？
阴气最盛的地方，开着六界最纯净的花。
百里星回答：“忘忧花都，鬼界的出入口。”
紧接景象变幻，第八十四题。
雄伟奢靡的建筑，饰以金纹的红帐摇曳，看不见一缕亡魂。
百里星回却仿佛置身其中，看见飘着的断头，泥泞的灵魂，忽明忽暗的鬼火，那一夜，她在鬼界被阴气腐蚀了半生修为，又在赌桌上赌掉了另外一半。
如渴望人间月的厉鬼爬行，狼狈不堪爬出了鬼界，被一盏明灯赎回。
她至死都忘不掉。
百里星回答：“鬼界最大的赌场——枫邺之都。”
“天哪，星回神君连这个都知道，就那么几根柱子，几缕红帐，她就能认出来？”紫月仙子惊呆，喃喃道。
月无私照镜浮现最后一题。
一片氤氲的濛雾，水汽浮在无名骨碑上，万籁俱寂。
百里星回脑中绳弦瞬间绷紧，一片空白，她....她不知道这是哪，她没有见过……
这是神界，仙界？还是妖界，魔界？一定不是凡界，凡人绝不会用尸骨做碑。那么是鬼界？
百里星回自上神界后，第一次产生无措的失意感，难道她真的要失败了？
甩掉脑中摇摆不定的茫然，百里星回认认真真盯着月无私照镜，目光贯穿神镜，仿佛能灼烧出一个洞来。
不知冥思苦想了多久，她仍旧没有答案。
也许真的止步于此了。
真的要止步于此了吗？
百里星回偌大的不甘，燃烧的愤恨，将她湮没的执念，无所适从。
衡吾帝君不耐的声音在上方响起：“星回神君若是答不出，便视为放弃，放弃就意味着失败，记得遵守你的诺言。”
如同冬日一盆凉水，从头到脚将百里星回浇了个透，渐渐在心里凝结成冰。
倏而，一道熟悉的声音融化冰结，隐幽回荡在记忆深处，久远到她忆不起面容，描不出声线，却让她的心再次跳动。
“你为什么要埋葬蝴蝶？”
“因为埋葬了蝴蝶，我就能留住将死的春日。”
“春日怎么会死？”
“是夏日杀死了春日，她把我的春日藏起来了。”
“一年四季，各有不同，你为什么只喜欢春日？”
“春花恋栈红尘，蝴蝶相思春天，我喜欢蝴蝶，自然喜欢春日。”
“好，那我以后建个蝴蝶冢，碑上不刻字，和你一起祭奠春日。”
一滴清泪无声无息划过面庞，血液从心门叫嚣奔泻，击溃了百里星回最后一丝坚强。
“是蝴蝶冢...”
“是蝴蝶冢。”
“是蝴蝶冢！”
百里星回失控，一连说了三遍，最后又哽咽强调了一遍：
“是鬼界的.....蝴蝶冢。”
她失态了。
失态就失态吧，答出来了不是么。
月无私照镜叮鸣一声，金字浮现：百题，全中；考核通过。
百里星回跪在原地，失了心魂，沉沦在记忆的旋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