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袭人的一片苦心（1/1）
如果你觉得你的忠实的仆人，亲密的床伴，做了一些和你想象中不一样的事情，你是不是觉得他就背叛你了？
袭人见贾宝玉又睡了，转身出去吩咐丫鬟们细细照看着，去小厨房吩咐做一些容易消化的东西，等着宝玉醒了的时候起来喝！
正是这个时候，外面的小丫头进来回报说王夫人那边来人了，要找一个伺候贾宝玉的丫鬟过去问话，应该是要打听一下贾宝玉的近况如何？
袭人又想起了那天在园子里看见贾宝玉和林黛玉之间的情景，心里的不安又剧烈的涌现上心头来！
灵体的薛潘飘在空中看着，袭人脸上的挣扎表情，觉得这个忠心的仆人当的实在是太过为难了！
作为一个正常的成年人，很难没有自己的是非判断的标准，已经成型的三观也很不容易改！对于袭人来说，自己和贾宝玉之间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说起来也不算什么要紧，自己不过是个奴才！
但是林黛玉不一样，她是贵客，是大家小姐，如果跟贾宝玉一时情难自禁，做出一点什么事情来，整个贾府都会蒙羞！
自私一点说，真是爆出什么丑事来跟着贾宝玉的这些丫鬟一个都落不下什么好下场！林黛玉的贴身丫鬟们也一样！到时候恐怕就不是撵出去那么简单了……
袭人想起来听到以前老人们说的疯言疯语，说贾珠死的不光彩……
贾蓉的亲妈死的也莫名其妙的……
焦大喝醉了常常乱骂，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
不能再想下去了，袭人已经被自己的想象惊的一身冷汗！
袭人打听主意，决定自己去会一会王夫人，见机行事，看能不能提一下，让宝玉跟这些姐妹们分开一点居住的距离！
想到这里，袭人连忙迎接出来，悄悄的低声笑着，和王夫人那边来的人说：“宝玉刚刚睡了，我和你们走一趟吧，你们稍等一下，我去整理一下，马上出来！”
一边说着话，一边带她们到旁边的软榻上，坐了又倒了茶给她们喝。
袭人很快就收拾好了，走了出来，想了一想，又悄悄的转身告诉晴雯，麝月几个大丫头说：“太太那边叫人过去，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我先去一趟？你们轮流看着点里面的人和二爷。”
几个大丫头，虽然平时和贾宝玉嘻嘻哈哈的闹惯了，见到王夫人心里都很害怕，所以都没有人愿意去，见袭人自己主动请缨，心里都松了一口气，都忙不迭的开口：“你去吧，去吧，没关系，这里交给我们吧，你不要担心了！”
袭人点点头，转身就跟王夫人那边来的人，去往王夫人的住处了。
来到了王夫人的房间里，袭人抬头望过去，昏黄的烛光照在王夫人干瘦的脸上，王夫人闭着眼睛，手里拿着一串佛珠，正有节奏的移动的珠子，口里默默的念念有词。
袭人走上前去请安：“给夫人请安！”
王夫人听到声音睁开眼睛，看见来的是袭人微微愣了愣神，连忙叫她起来：“快起来吧，怎么是你来了！
我只是想问问宝玉今天挨打后的伤的情况，你打发个小丫头来回一下话就好了呀！偏偏你自己还要跑一趟，丢下他，别人照顾他，我怎么放心呢？”
袭人听话的站了起来，恭敬的退在一边，陪笑着说：“二爷在我走的时候已经睡着了，其他四五个大丫头，如今服侍二爷也做得很好了，太太不必担心，二爷没有人照顾的好！”
王夫人听袭人这么说，点了点头，手里的佛珠继续向前滚动着。
袭人又接着说：“我过来是害怕太太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吩咐，让他们过来，要是一时没有听清楚明白，回来回话也说的模糊不清的话，反而耽误了太太的事情，这样就不好了！”
王夫人很满意，暂停了手里的佛珠，脸上的笑容真实了一点：“你想的很周到，我也没有什么要紧的话要问，就是听说今天老爷又动手了，不知道宝玉现在的样子是怎么样？打的严不严重？”
袭人低头敛眉，恭恭敬敬的回答：“已经上了药了，睡觉前说已经比开始好很多，就是看着有些吓人，红红的肿起来有小拇指高，老鹰打人的时候可见非常生气！”
王夫人沉默了片刻，心里想些什么不得而知，只是手里的佛珠被她用力的拽紧了，又轻轻的放开：“那他就这么睡了吗？睡前吃点东西没有？”
袭人更加小心谨慎的回答：“老太太那边送了一碗容易消化的浓汤过来，虽然能填饱肚子，但是二爷只喝了两口，就觉得有些难以下咽，想喝酸酸甜甜的东西，只是含口渴不想吃别的，要吃酸梅汤！
我想着酸梅汤是收敛的东西，爱乐达不能吃收敛的东西，不然打的那个毒性和热血都散不出去，反而积在那里了，恐怕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就没有给二爷喝，劝了半天才听了。
只是还是要喝酸酸甜甜的东西，我想了想玫瑰是活血化瘀的，就用玫瑰糖浆兑了一些水给他喝了，他又觉得玫瑰糖浆里面的渣渣太多了，吃起来满嘴跑不舒服，说没有清香味，腻歪的很，所以也只喝了小半碗就没有喝了！”
王夫人听了袭人的话，突然想起什么来唉哟的说了一声：
“哎哟，我忘了一个事儿！听你说宝玉喜欢喝清香酸甜的东西，这才想起来！前几天宫里娘娘派人送出来几瓶鲜花提取的纯露，那个东西可香了！就是贵的很！
我本来想着要给宝玉送一点过去的，但是我又知道他大手大脚的，爱乱送人怕他，胡乱的给别人就糟蹋了，还没来得及拿给他！
既然他嫌那个玫瑰膏子絮渣渣，又不够香甜，把这个香芋拿几瓶去，你一碗水里只用一小茶匙兑着喝，就非常非常的香了！”
袭人听了点点头道：“有这样的好东西，那二爷必定是很喜欢的！”
王夫人笑了笑，转身叫彩云来：“彩云你过来，你去把前几天宫里散下来的那几瓶香露从我房间里取出来，拿给袭人送到宝二爷家去！”
彩云听了王夫人的话，脸上迟疑了一瞬间，明显的闪过一些慌乱：“全部拿来吗？夫人！”
袭人见彩云的样子有些不对劲，心里略略一想，就明白过来，连忙开口说：“夫人就先拿两瓶去吧！你也知道二爷的脾性，要是一下子拿的多了，二爷知道也就随手赏人了！这样就糟蹋了好东西！”
王夫人听了这话，深以为然！点点头，转头对彩云说：“那你就先拿两瓶吧，每一种取一瓶！”
彩云听了立马转身去拿了，过了一小会儿，就拿了两个小瓶子，用托盘装了，递给了袭人，又对袭人感激的笑了笑。
袭人悄悄的点了点头，表示收到了，就低头看托盘里的两个小瓶子，这两个小瓶子都是玻璃做成的。
非常的晶莹剔透，小巧可爱，每个瓶子约摸，只有人大拇指那么长，大拇指一半长度的宽，是那种拧螺丝的盖子，盖子都是用纯银打造的。
玻璃瓶上贴着用鹅黄的绸缎做成的标签！一瓶上写着木樨清露。另一瓶上写着玫瑰清露。里面是淡黄色和淡粉色的液体，在晶莹剔透的瓶子里，波光粼粼的反射着烛光，看起来就是一般人吃不起的样子！
袭人感叹了一声：“这个东西看起来就好贵呀，小小的一个瓶子里面也装不了多少，还不用进口就感觉到一定会很好吃，香味都从瓶子里面渗了出来了！”
王夫人微笑着看着袭人说：“那自然是一般人都吃不起的东西，这可是外国进贡来的，是皇上赏给娘娘的，娘娘匀出了一些来送家里！这个东西可真贵呢，你好好的替他收好了，不要让他随便拿去糟蹋了！”
袭人把瓶子收了点点头， 又站在一边听王夫人吩咐。
王夫人想了想，又看了看周围，把其他的丫鬟全部都打发出去了，袭人见状也不说话，只默默的等着王夫人，接下来的话。
王夫人等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把袭人叫到了跟前来，放下了手里的念珠，轻轻开口说：“今天宝玉为什么又挨打？你知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委？可是宝玉在园子里面做了什么？”
袭人连忙摇摇头回答道：“回夫人的话，我就听二爷提了一嘴，好像是因为他在外面和名优伶娼厮混的事情被老爷知道了，还被忠顺亲王府的人寻到家里来要人，老爷气不过，打了他一耳光！”
王夫人听袭人这么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点点头，有些无可奈何的说：“我听说的也是这个，如今宝玉越长越大，性子却越发乖癖了，成天跟这些不入流的人鬼混，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呀！”
袭人抬起头看着王夫人，欲言又止。
王夫人看见袭人欲言又止的模样，轻声的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告诉我吧！如今这房里也没有别人，你说了什么我也不会告诉别人去！”
袭人想了想，鼓起勇气，向着王夫人跪下：“夫人有一句话，我就大胆的在你面前说了，虽然有些不知好歹还请夫人见谅！”
王夫人见袭人给自己跪下了，心里暗到一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连忙伸手把袭人扶了起来，慈祥的笑着对袭人说：“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有什么话你坐下，只管好好跟我讲！我绝对不生气！”
袭人站了起来，想了想说道：“我知道，每次老爷教训了二爷，夫人心疼的很，心里难免埋怨，觉得老爷不该下手那么狠！但是二爷现在的这个性子做这些事情越来越过分了，如果再不让姥爷约束管教一下，以后万一生出别的大的祸事来，可如何得了呀？”
王夫人听到袭人这么说，眼睛一亮，双手合掌念了一声佛号，开心的看着袭人：
“阿弥陀佛，你真的是我心肝啊！好人儿！你这些话可真是说进我的心里去了！我也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这个年纪了，什么没有见过啊？
也知道孩子不听话，应该好好的管教。你知道我以前大儿子贾珠在的时候，我也认认真真的管着，生怕他行差踏错，多么好一个孩子呀，谁知道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心伤的都快死了！好不容易又有了这个灭根祸害，如今我也是50岁的人了，就他一个儿子，也就什么都指望他。
他生下来先天就不足，长得有身体单薄，动不动就生病，我也不敢使劲管教，怕万一有个好歹，一是老太太，因为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负不起那个责任二是我自己私心下，也舍不得放不下！
就这样把他娇惯坏了，我心里啊，也是一阵一阵的，要是使劲管怕有好歹，要是不管吧，怕以后总要吃大亏，每日的心里都像在油锅上煎熬一样。
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呀！老爷如今气性越发大了，他倒还有别的儿子！可是我，要是我宝玉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以后可指望谁呀？”
王夫人越说越伤心，不由自主的眼泪就流了下来，悲悲切切，哭得不能自已。
袭人听了王夫人这些话，又见王夫人哭得伤心难过，自己也忍不住伤心了起来，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掉！
袭人带着哭腔安慰王夫人，劝说着：“二爷是太太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太太哪有不心疼的道理！就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每天伺候二爷时间久，也是有感情的！
只是二爷要是学好，我们把二爷伺候大了，大家平平安安的，也算是老天爷给我们的造化了！
但是二爷要是长此以往的跟这些人鬼混下去，越发移了星星，我们大家连个平安都求不了了！
我每天每一刻有机会都劝二爷，希望他好好的不要跟那些人亲近，可是劝也劝不听也没有什么作用，多说几次也讨他烦！外面的人也就罢了，说到头也不过是些低贱的玩意儿，只是……”
袭人说到这里，流着眼泪，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又想起贾宝玉和林黛玉之间那种不可告人的关西，心里又害怕又委屈，哭得更加厉害了！
王夫人听到袭人未尽之言，又见袭人伤心痛哭，心里不由的咯噔了一下，连忙出声追问：
“有什么事情你直说，别害怕！我知道你一切都是为了宝玉好，你的这份情我领了，一切有我呢，别怕说吧！”
袭人下定了决心继续说：“也不是什么别的事情，我只是想和太太提一个意见，能不能想个办法把二爷搬出园子来住！”
王夫人这个年纪了，什么没有经过？一听袭人这话心里略略一想，就知道恐怕是园子里谁和宝玉有什么扯不清楚的见不得人见不得光的关系了，再一寻思，心里大概就定下了目标人物。
这样一想，反倒是放下心来了。老太太早就明示暗示过了，自己心里虽然不愿意，但胳膊拗不过大腿。而且老太太让他们朝夕相处，不就是打的日久生情的主意吗？
自己也没有办法拒绝，也就随他去吧！再过一两年就把他俩的亲事定下来，但是可千万不能在这之前搞出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出来呀！那贾宝玉非被老爷打死不可，就像当年的贾珠和蓉儿他娘……
王夫人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你知道宝玉是跟谁做了些什么不能见人的事情吗？”
袭人连忙摇头说道：“并没有这个事情，太太可别多想！这只是我的一些小家子的小见识！
我只是觉得如今二爷年纪也大了，里面全是姑娘，而且林姑娘宝姑娘，又是两姨的姑表姐妹，并不是亲的姐弟。
年龄大了，男女之防这个事情还是要提起来的！万一有个什么……而且要是让外面的人知道了，也不像是大家子的规矩和体统！
凡事等到闹出不好了再来做补救，还不如预先防范着！太太也知道，二爷喜欢在女孩子堆里玩闹，也不避讳清热什么的！
院子里人多嘴杂，要是被别人传出去还不知被传成什么样子，那二爷一辈子的名声岂不都毁掉了！
老爷太太面子上也过不去！我最近眼看宝玉一天天大了，就天天为这样的事情担忧到睡觉都睡不好，也不好跟旁的人说，要是单独来回，太太又怕太太多心，正是不知道怎么是好！”
王夫人听了袭人的这一番肺腑之言，感动的拉着袭人的手真切的说：
“要是像金钏和你这样的好丫头多一点，凡事都肯为着宝玉想，为着主子想一想，不是眼睛浅的，只顾自己眼前的好处，我何愁身边没个好人呀！”
袭人点点头，不再说话。
王夫人又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好丫头，你有这一番心，我是真正的要高看你一眼了，以后我就把宝玉交给你了！
你好歹留心一些，不让他做出什么颜面无存的事情来，这救了他，也就是救了我了！
你对我们娘俩的恩情，我是不会辜负你的！你今天放心的回去吧，你和我说的这些话，我半点儿都不会漏给别人知道的，你放心，不会让宝玉嫉恨你！”
袭人擦干眼泪，和王夫人告辞，自己一个人悄悄的回到了怡红院。
王夫人安静的坐在自己的炕床上，静静的想了很久，她这一生，已经走过了大半了，回头想来，到底又留下些什么呢？
金钏站在屋外了，目送袭人走远了，又过了一会儿才抛了帘子，走到王夫人身边去伺候。
见王夫人只呆呆的坐着发呆，脸上明显有哭过的痕迹！金钏儿也不敢说话，只静悄悄的站在一边，又见蜡烛的灯芯太长了，转身去寻了一个剪刀来剪去一些。
王夫人回过神来，看着金钏忙碌的身影，心里暗暗的叹气：
“这府里的丫鬟忠心耿耿，又不勾搭少爷老爷的，也没有几个了！自己一定给金钏做主，以后给她寻一个好人家，也不枉她忠心耿耿的服侍了自己这么多年！”
金钏剪好了蜡烛，转身发现王夫人正慈祥的看着她，眼里充满了慈爱。
金钏笑嘻嘻的走上前去：“夫人坐累了吧？我给你捶捶腿呀！”说着就蹲了下来，给王夫人捶腿。
王夫人慈爱的摸了摸金钏的脑袋，笑着对她说：“好啦，你下去休息吧，也辛苦一天了！让彩云彩霞他们进来值夜吧，我也准备休息了！”
金钏听了王夫人的话，乖巧的站了起来点点头：“好的，夫人！”
袭人回到了怡红院里，正好碰见贾宝玉醒了过来，连忙走上前去查看，见宝玉脸上的肿已经消下去了不少，心又放回了一半，在肚子里！
贾宝玉看见袭人过来笑嘻嘻的问：“你去哪里了？我醒来见不到你？心里可不自在了！”
袭人并不把贾宝玉说的话当真，笑着回答：“太太叫我过去问话呢，我就去了一会儿，偏巧你就醒了！”
贾宝玉问袭人说道：“太太叫你去问了什么？”
袭人回答道：“问你今天为什么又被老爷罚了，伤的严不严重，吩咐我们仔细的照顾一下，也不过就是这些事情！”
贾宝玉听了，点了点头又问：“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你怎么回太太的！”
袭人叹了一口气说道：“老爷打你为了什么？稍微一打听都知道了！我自然是实话实说的，还能说什么呀？说你上好的药已经睡了，伤已经好一些了！”
贾宝玉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为个戏子挨打，毕竟不太光彩。
袭人看见贾宝玉尴尬的样子，连忙转移话题：“我给太太说你想吃酸梅汤，喜欢那个香味儿，太太给了我这个……”
袭人说着就把两瓶香露拿了出来给宝玉看：“据说这是别的国家上贡的东西，是宫里的娘娘送回家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