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苦尽甘来(1/1)
徐行见自己拿那粘连在胸口的皮子没什么太好的办法,索性就不再折磨自己了。他转身去到了地下密室中,想从徐寿遗留的物品中找找答案。
他将密室中那些瓶瓶罐罐和手札全搬回了自己的卧室,同时还将徐寿的卧房,里里外外翻找了一圈,在角落的一个坛子中找到了二十余两银子和百余枚铜钱。其余都是些日常家伙事,并无多大价值。
回到自己卧室的徐行,翻看着徐寿留下的手札。这些手札总共有五本,其中有两本达一指之厚。
“这本貌似是医书,都是手抄本。”
徐行拿起一本薄一点的手札看了起来,好在徐寿教导过他识字,不然他真是要两眼一抹黑了。
医书里面的内容主要是记载了徐寿对人体的研究心得,徐行看得津津有味,至少这些东西对他启动修行有着些帮助。
可徐行看这医书,越看到后面越感觉里面的东西有点邪门了。上面记载的人体器官,都会夹杂着些小字注解,内容大多为其器官分泌的物质,对大限将至的外人有何利弊。
其中更是超乎想象的提出了血相的概念,认为人的血液有不同的血相,同一血相之人,可互相输血救命。
“这老杂毛真是个奇才啊,这不是血型吗?”
徐行看着啧啧称奇,随之他接着往后看,发现医书的最后篇幅,记载了一些奇难杂症。这些奇难杂症在徐行看来,都是先天基因上的疾病,比如唐氏、血友、白化、软骨不全...
“奇怪,这老杂毛研究这些奇难杂症干嘛?而且他研究的还不是如何治疗,是认为这些人体内的‘理’出了问题,并认为一饮一啄自有天定,有缺陷就意味着有其他方面的补益...”
“这书怎么越看越邪门,这徐寿更像是在拿人当做一种药一样,像是在研究人作为药的药理性质。”
徐行看得心头直发毛,但转念一想,徐寿都能把人看做牲畜,养十五年,以当做肉鼎。心理扭曲,也很正常。
草草将那本医书看完,徐行随手又拿起本薄一点的手札,这本手札记录的都是些关于堪舆星象资料。
不过内容过于深奥,如青龙独踞、白虎衔尸、朱雀敛翼、玄武昂首。前面的个别堪舆地势介绍,徐行还多少能看明白些,但越往后翻,越看越迷糊,都涉及到星象和地势的结合。
“小徐道长在家吗?”
徐行突然听见门口有人喊,立马将手中的手札放在一边,起身来到了门口。
来人是一穿着棉布袍衫的年轻人,其衣着打扮和之前刘管家身后的小厮家丁有些类似。不过衣着巾帽的材质颜色,要比刘管家所带家丁穿的要更好更鲜亮些。
“是不是刘员外快到了。”
徐行看着来人的打扮,多少反应过来了。这人应该是刘员外的随从,是提前过来通传打招呼的。
“是的,员外老爷已经到村口了,我提前过来和小徐道长说一下。”
“小徐道长家中可有热水,我好提前泡好茶。”
不知道是刘员外一直以来这么讲究,有排场,还觉得徐行这里没好茶水。这家丁提前过来,还自己带了茶叶,方便刘员外到的时候,有口好茶润润喉。
“有的有的,我中午有提前烧些热水。不过水温多少凉了些,厨房有个小炉子,可把水热上一热。”徐行点了点头说道。
“那好,小徐道长就在门口迎一下我家老爷吧。烧水泡茶的事,我来做就好。”家丁看着徐行也要去厨房,连忙喊住了他。
“好的好的。”
徐行觉得这家丁是个讲究人,进门之后只管自己分内的事。也不问徐寿的尸身哪去了,不多问,不多看,本分的很。
同时徐行也觉得刘员外的架子有些大,但又没办法。这刘员外可是个能给他找个好工作和去处的狗大户,不恭迎一下,不合适。
在门口等待了半刻钟的时间,徐行看到了一行人朝他这边走来。前前后后五个人,中间是一位头戴四方巾帽,身着素色盘领夏长袍的老者。
身材高瘦,面容方正。两鬓有些灰白的发丝,一丝不苟的束在巾帽中。在大齐皇朝,普遍认为露髻是种失礼的仪态。所以不管是贫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都会用东西遮掩住发髻。
没钱的用粗麻布料,如刘二伯那样,有钱的则戴巾帽,如刘员外和他的管家那样。
那老者刘员外,被四个家丁前拥后恭着,其中还有一家丁给他打着伞。
所谓员外,是个闲职官名。大齐皇朝有规定,非有功名在身者,不得着锦,不得豢养奴婢。但对于这些地主豪绅来说,有钱不能着锦衣华服,不得豢养家丁奴婢,那他当地主豪绅还有个什么劲...
然在齐定宗期间,赶上天灾和对内用兵平定匪患,致使国库空虚。那时内阁提议,对外设个员外的闲散官职,专门赏赐给那些愿意向朝廷捐纳钱粮的富户。
齐定宗采纳了这个建议,并昭告天下。这个举措在当时,属实是双向奔赴了。朝廷缺钱,地主豪绅缺官身功名,这一下子大齐皇朝境内十九州的各郡府县的富户纷纷捐纳钱粮,还生怕自己捐少了,官身落不到自己头上。
尽管员外这个官职无实权,无品阶,但对那些富户来讲,却是一种实打实提高自己社会地位的好东西。有了员外这个官身,至少他们可以穿锦衣华服,豢养家丁奴婢。
“员外...”
徐行看见那刘员外后,便整肃了下神色,面色带着些悲苦,缓步迎了上去。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拱手行礼,语气消沉的打了声招呼。
毕竟他这身子里的灵魂是假冒的,言多必失,加上徐寿新丧,亡者亲属也没那么多话。
“唉,小徐道长节哀啊。”
刘员外看着徐行拱手打招呼,便也略微拱了拱手以做还礼。他心里还是念着徐寿的寻龙点金之情,没有对徐行有所轻视。
徐行神情悲苦的点了点头,嘴上嗯了一声。
“徐道长比我还年长十岁,都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我今年也已七十有四了,不奢望再活十年。只求和徐道长一样,无病无灾于梦中长逝。”
“我听说你昨天伤心过度,伤了心神。徐道长寿终正寝,是喜丧。逝者已去,生者当自坚。”
徐寿的亡故对刘员外有些触动,他感慨着自身,同时不忘安慰了下徐行。
“嗯嗯,小子晓的,只是一时难以接受而已。”徐行点了点头说道。
“往前看就好。”
刘员外拍了拍徐行的手臂,语重心长的说道。
寒暄过后,一行人往徐行的义宅走去,临到门口时,刘员外没看到徐寿的尸身,同样和刘二伯一样疑惑的向徐行问起了这事。徐行把之前说给刘二伯的说辞,原封不动的说给了刘员外听。
这刘员外听着点了点头,也不觉有疑。
“我曾向徐道长多次求卦,他也说过天机难觅,凡人不可妄测,惟有损福德。修行之人,确实有诸多忌讳。”
刘员外感慨着,进门后,在徐寿的骨灰罐前上了柱香。
做完这些后,徐行安排着刘员外于客厅桌前坐下。之前烧水泡茶的家丁掐着时间,端出了两杯茶水。一杯放在了刘员外边上,一杯递给了徐行。
“小徐道长今年可是十五了。”
刘员外喝了口茶,便问起了徐行的个人情况。
“嗯,小子今年腊月初九便满十五。”徐行老老实实的回答着。
“十五岁了,朝廷规定男子十六岁便可娶妻,还差一年左右。你是徐道长唯一的嫡孙,这传宗接代的大业,总得由你来承担啊。”刘员外点了点头,拉着家常。
十六岁就可以结婚娶老婆,看样子这刘员外要给我送个姻缘啊。
徐行心里暗自想着,他在原来世界未完成的事,将会在这个世界完成了,这让他心里感觉有些怪异。
“爷爷生前也是这么说的,他说修道之人,泄露天机太多,有五弊三缺。所以他不让我修道,让我往后好好继承香火。”
徐行顺着刘员外的话头,加了些自己编造的话,缓缓说着。
“徐道长于我刘家有恩,如今他虽故去,但恩情依旧。等你十六之后,我便为你寻一门好亲事。你看如何?”刘员外喝了口茶水,看着徐行缓缓道。
“员外好意,晚辈拜谢。”徐行打蛇上棍,攀了攀关系,拱手行礼道。
“好,好,小徐道长可有表字啊?”
刘员外见徐行以晚辈自称,笑了笑,便顺势问起了徐行的表字。
一般来说,男子的表字都是在行冠礼的时候才有。但随着时代发展,越来越多的官绅贵人,将子嗣的表字提前给取好。
表字?这玩意我必须没有。
徐行心里暗自想着,他知道表字这玩意一般都是长辈给晚辈取。这刘员外这么问,很明显是想为他取表字,也是在变相的承认两人之间的长辈晚辈关系。
“未有...”
徐行摇了摇头,为了抱紧大腿。哪怕是有过表字,他都得说没有。
“那我为你取一表字如何?”刘员外面带笑意的看着徐行问道。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徐行连忙拱手。
刘员外见此,便沉吟着,手指敲点着桌面,思索了约莫小半盏茶的时间。随后他微微一笑,对徐行说道:“表字修远,你看如何?”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修远,修远...”
“行则修远,甚好。谢员外老爷为晚辈取字。”徐行嘴上念叨了两句,随后对刘员外拱手拜谢。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好一个上下求索。修远,这句话出自何处啊?”
刘员外仔细念叨品味着徐行嘴里的那两句话,如获箴言。他惊喜的看着徐行,开口问道。
“此句我也是听爷爷念起过,他说是数千年前一贵族所言。爷爷生前,曾多次以此话来坚定精神。”
“意为人生路、求道之路、寻真理之路,道阻且长。愿不遗余力的去向前奋进,路漫漫,徐徐前行。”
徐行知道这世界虽然和原来世界的古代有些相似之处,但可没有屈原。于是他随口编撰着,反正说的是数千年前一贵族,也无从查起。
“徐道长学识渊博啊,看来修远也读过些书,识的字了。”刘员外感慨一声后,缓缓说道。
“书读得不多,但行文字句,也是会一些。”徐行不敢吹牛,老实回答着。
刘员外听着点了点头,笑着道:“这样也好,原本我是打算安排你去县城牢狱做一狱卒,狱卒虽说是贱籍差役,但日常银钱不少。”
“不过嘛,如今见修远读过些书,会识字行文,那给你的安排也得换上一换了。狱卒虽说银钱不少,但终归不得科举,难上台面,那样容易断了你的前程。”
刘员外思忖了一下,接着说道:“这样吧,我到时安排你去县衙六房的刑房做一文书,你看可好?”
徐行听着,心里琢磨了一下。县衙六房是仿照朝廷六部设立的,文书就是一个撰写公文的书手,连吏员都算不上,介乎吏和役之间。这种职位的人,工资很少,大多由县衙主官自己来付工资。
唯有吏员才算有编制,工资由财政支出。而那些服役的文书,工资是没有的,毕竟他们是服劳役。县衙主官心肠好的话,最多就发点米粮。
不过这刘员外的大儿子是县衙的典史,主管的就是刑罚诉讼。这么算来,以后他进了刑房作文书,就是在那刘大公子手下做事,算是刘大公子的自己人,往后日子肯定不会过得差。
“修远,可是有什么想法?”刘员外见徐行沉思着,不由得出声问道。
“员外对晚辈如此上心,晚辈感激都来不及,哪里有其他想法。只是晚辈担心自己经验不足而已。”徐行连忙说道。
“修远不必有此顾虑,到时你且在那安心做着。多读些书,考个童生,我保举你做个吏员。”
刘员外摆了摆手,很是豪气的说着。
他敢如此夸口,只因定明县是个小县,县衙除了县令以外,没有设立县丞、主簿这样的佐贰官。也就是说,整个定明县,除了县令最大以外,就属他大儿子这个典史地位最高。
徐行见刘员外都给他把往后的日子安排的如此恰当,还能有个吏员的官身。他上辈子都没做过公务员呢,这辈子居然还有机会当一当,这让他顿时喜出望外。
帮我说亲娶老婆,还要给我官做。不管是不是画饼了,但听起来真香啊,这简直是在弥补我上辈子的一些遗憾啊。
徐行心花怒放的想着。至于那修行之事,在徐行目前看来,只是八字有了一撇。再说,这两件事都不冲突。
“感谢员外的提举之恩,晚辈定潜心苦读,不辜负员外的恩情。”徐行拱手行礼,表着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