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自由（3）（1/1）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向草原，略微厚重的云从仿佛被枪从中间打穿了一个空洞，阳光自然而然倾洒下来，像是一束天然的追光灯。
那一瞬间，草原便成了一方舞台。
半山腰悬崖边，正对着的便是那舞台的正中央。
季南荷早已和顾云之一起等候多时。
此刻她一身墨色藏袍，与一旁一身黑色西装的顾云之站在一起，总是给人一种莫名的宿命感，像是某一帧电影中的镜头，黑衣黑发，显得两个人的脸上愈发苍白。
是这样的了，昨夜，季南荷失眠了。
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血色，相比于平常，倒是多了几分憔悴。
“还能行吗？”他侧目望向她，眼神中尽是关切。
“没问题的。”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终于，远处的送葬车队来了，足足六辆黑色豪华商务车，这阵仗，直接给季南荷看愣了。当然想来想去，她也能理解，这应该是他作为丈夫，这辈子最后一次为爱人斥巨资了。
车队犹如一条长长的巨龙，穿过了一段段公路，也穿过了细碎的日光，终于慢慢朝着平台的方向靠近。
这里同样也是当地人送葬的地方，周围已经被层层叠叠的五彩经幡围住了，有些鲜艳，有些却早已在风吹日晒下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商务车上，蒋东启是被几个年轻人搀扶下来的，从站位来看，应该都是临时赶过来的儿女子孙，众人看上去脸色苍白，尽是一身的风尘仆仆与疲累。
紧跟着后面的那辆车，下来的是几个红袍僧人，正当中站着的，季南荷见过，是那日与蒋东启一起下棋的高僧。
身后的一众僧人，正紧紧护着一个紫檀木的精致盒子，里面的，正是蒋东启的挚爱。
“老先生节哀。”季南荷上前微微颔首，身后巨大的香炉中早已点起了浓浓熏香。
“谢谢你们两个了，老头子我，记在心里了。”蒋东启轻轻拍了拍胸口，转身面向草原，泪湿了眼眶。
僧人们纷纷上前，正当中的高僧口中不断吟唱着陌生的经文，时而高，时而低，像极了一条条锁链，将众人的思念紧紧汇集在了一起。
季南荷的思绪也逐渐飘远，直到，身侧的手被他紧紧握住，才发觉相比之下，她的手究竟有多么冰凉。
手被他紧紧攥在手中，直至探到手腕的脉搏没有问题，他这才放心。
山顶的钟声终于响了起来，像是到了什么吉时。
僧人们打开盒子，子女们纷纷凑上了前，一人一捧，带着浓浓的眷念。
此时，周遭很合时宜地刮过了一阵风，原本无序的烟雾像是无数根丝线，渐渐拧成了一张大网，似是要将那散落着的灵魂重新汇聚在一起，护送着她飘向远方。
“婉柒，肯定有那么一天我们会再相见的。”那苍老而又颤抖的声音，在凤箫声中，显得愈发脆弱。
恍然在一瞬间，季南荷忽然反应过来了些什么。
那张香方——头道青稞酒谓之送别，金山泉水谓之爱人的眼泪，而日喀则的风，则是爱与自由……
将自己流放的这一年半里，她终于参透了这道谜题。
……
村子的走红，带来了经济上的快速发展。
关于报酬，蒋东启开给季南荷的是一笔不菲的数目，可却还是被她拒绝了。
可没过多久，镇子里便树立起了一座中学，是以季南荷和顾云之的名义修建的。
用蒋东启的话说：“这一次，钱我出，功德算你们的。”
是了，这样的报答，没有几个人能拒绝的了。
纪录片的项目终于告一段落了，随遇一行人也打算回到北京，等待着他们的自然是升职加薪。
临别之际，随遇还是掉了眼泪。
“南荷，你一定要想我！”随遇搂着季南荷的脖子，直耍赖。
“快回去吧，工资大大的涨！”季南荷连连摆手，只说吉祥话。
“还有你，顾医生这次还真的要谢谢你了。”这应该随遇少见地对顾云之说感谢的话，在顾云之听起来，竟感觉十分不习惯。
“我没做什么，大头都是你们两位女士对功劳。”顾云之摇了摇头，说的却是真心话。
“你们俩！兜兜转转真不容易，要好好的啊！要幸福！办喜事记得喊我，我有钱了，给你们包大红包！”
“知道啦！”季南荷轻轻捏了捏随遇的脸，眼眶早已红了。
“放心吧，不会太晚的。”他在一旁笑着说道，自然地将她揽入了怀中。
这场面，看得随遇直起鸡皮疙瘩，索性下一秒便溜之大吉了。
算起来，季南荷已经很久都没有往家里打过电话了。
最近实在是太忙了。
终于在夜里，她还是第一个给季沁打去了电话。
“行啊你，季南荷，网络大红人了，我的女儿，就是漂亮。”此时已是夜里了，季沁刚准备睡下，冷不丁接到了季南荷的电话，心中自然是十分雀跃。
“哎，妈妈你就别打趣我了。”季南荷摸了摸鼻子，不经意间，却看到书桌旁的他正在看着自己，脸一时间更红了。
“说吧，找你妈妈我有什么事情？”
“嗯……是有件事情。”季南荷还是有些犹豫该如何开口。
“什么事？”
“我……打算结婚了。”
听闻此言，季沁的情绪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波动。
“跟谁？不过跟谁都行，只要你自己喜欢，自己想清楚了就是。倒是你，你的任务完成了？那张香方，解出来了？”
季沁这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一般，让季南荷一时间都有些不知道该回答哪一个。
“跟，顾云之，你认识的。然后香方我参透了，一时间懂了很多的东西。”季南荷老实回答道。
“那么就是……你可以回来了？那太好了，快回来吧，你爸爸前一阵子打电话，也说想你了。”
“嗯，是打算过一阵子就离开这里了。”她说着，眼神不自觉地朝他看去，原本不安的心一瞬间被他那温柔的目光所镇定。
“行，我知道了，抽空跟你爸爸也说声，他会很高兴的。”季沁说着，手中却再次捞起了一旁床头柜上的那张成绩单，名字是她自己的，雅思总成绩7.5分，已经十分不错了。
“嗯，我知道。”
“那个，妈妈还有一件事情要跟你商量……”
“什么？”
“妈妈想出国读书。这一年，我准备了雅思，已经可以申请了。”季沁的语气似是有些犹豫，心中不知道季南荷听过是什么反应。
季南荷果真愣了一下，不过下一秒心中早已被骄傲填满：“当然可以了！妈你真的太厉害了吧！没事你放心去吧，我赚钱了，我供你！”
也许是被女儿这句话所打动，季沁就差哭出来了。
原本成绩下来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忐忑的，可是这一秒，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底气。
“谢谢我的宝贝！”
“不过，话说，我爸爸知道吗？”
“之前一直没告诉他，他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所以，他什么反应？”
“跟你一个反应。”季沁的话音刚落，母女俩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要么说亲父女呢！不过妈妈，你放心，有我在，我帮你看着爸爸，不让他谈恋爱。”
季沁听到这里，连忙笑着摆了摆手：“爸爸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
“也是。”听到这里，季南荷也笑了，有些埋在心底的事情，终于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