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生日快乐（1/1）

夜色已经很沉了。

1117站在山坡上往下看，那些白色的机器人仍然在游荡，它们不断散发出银白的光，和天上闪烁的繁星遥相呼应。

伊甸园的夜晚带着一抹静谧的忧郁。

他凝视着夜空，大约过了三秒，面板浮现在他眼前。半透明的淡蓝色面板在夜色下明晰可见。

他深呼吸，伸手。

他的手穿过面板后立刻像沉入水面后消失不见，面板也泛起涟漪，很快，他从背包里拿出了那个表面上看是卡通发卡的U盘。

他把发卡放在手心里，有过一瞬间的犹豫。

真的要这么做吗？

虽然不懂人情世故，但1117仍然隐隐约约感觉到这样似乎有些不对。宿主会希望世界上存在着他的替代品吗？

可是一想到从前和宿主共度的日日夜夜，想到那个再也无法相见的男人给他留下的音容笑貌，想到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他就浑身颤抖。

他好想再见他一面，哪怕只是虚假的幻象。

过去就像没有边际的海，回忆的潮水冲刷着在岸边行走的人。浪潮不会波涛汹涌，可却会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有些事情将再也无法回首。

1117捂着胸口，感觉手里的U盘一下子变得很沉重，那种即将能再见宿主的可能性让他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开始兴奋，可同时某种恐惧感也如影随形。

冰冷的夜风在耳畔吹拂而过，他忽然有点恍惚。

他能做什么呢？

如果一直找不到宿主，而他的生命也迎来了终结，这个世界好像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他想要什么呢？宿主让他为了自己活着，可他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做……

就在他要被无边的茫然淹没之际，忽然有一双手握住了他的肩膀。

1117回过神，发现骆寒洲正在凝视着他。

差点忘了还有个人在面前……1117晃动了一下尾巴，皱眉看着骆寒洲。

他想干什么？难道之前的失忆都是装的？

“别难过。”

骆寒洲轻声开口。

1117愣住了。

经过三十二次重开的骆寒洲看上去和之前也没什么区别，傻傻的。

他忽然捧起1117的脸。

“别难过，让我替你难过吧。”

说完，还摸了摸1117的头。

他的双眼倒映着天上的星光，显得格外认真。

1117抓住了他的左手，“你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是谁，从哪里来，想做什么了，对吗？”

骆寒洲点点头。

“我现在想把你变成另一个人。”

1117缓缓开口。

“那是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可我见不到他了……我有办法让你变成很像他，有和他一样的语气，声音，外貌。我知道，这对一个正常人来说是无法接受的事情，所以你可以试图说服我不要这么做，我会认真听的。”

没有人给他下指令，让他很不习惯，难以做抉择。

但出乎1117意料的是，骆寒洲竟然点了点头。

“我没关系。”

即便没有人类同理心的1117也愣了。

“为什么？”

“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我总觉得我是个罪人。也许……这就是赎罪的方法。”

骆寒洲拉住了1117的手，但这一次，并没有任何暧昧的意思，他紧紧握着1117，“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请你不要忘记我。”

1117完全没想到骆寒洲会是这个反应。

他们彼此相见不过短短几小时，他其实根本不了解他。但从现在这一刻开始，他们将命运相连。

“你也许会彻底消失。”

1117提醒。

“我知道，有某种力量让我看着你。但我并不打算抗拒。”

骆寒洲闭上眼。

“这就是我的答案。”

1117忽然发现自己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跳动的感觉，频率。

他活着。

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感受到过。

他答应过骆寒洲，要送他生日礼物。

“我没有别的能送你，就给你唱首生日歌吧。”

1117摊开手，U盘开始发光。

“启动。”

1117在心中默念。

他原本还担心自己找不到这个人格数据的使用方法，但当他产生这个疑问之后，忽然许多信息就自然而然出现在他脑海里。

“使用方法：将U盘插入载体，利用精神力完成人格构建。”

精神力？

1117看了看自己的尾巴，缓缓将它伸向了骆寒洲。

骆寒洲仍然闭着眼，但他似乎感应到了尾巴靠近，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指腹在尾巴尖端缓慢地摩挲。

被抚摸的感觉顺着尾巴传入了1117的神经，他浑身一颤。

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是不讨厌。

他没有出声，悄然靠近骆寒洲，把U盘对准他的胸口按下去。

在接触到骆寒洲身体的刹那，原本坚硬的U盘忽然变得虚化，直接融入了他的躯体。

1117神情认真起来，双手按在骆寒洲的眼睛上，开始缓缓唱起了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他实在不怎么会唱歌，生日歌完全不在调上，单调的歌声在夜色中回荡。

但骆寒洲笑了。

“原来今天是我生日吗？这感觉挺不错。”

1117继续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他的尾巴开始随着他的想法，分裂成千丝万缕，扩张，形成一张大网。大网的每一根线都沐浴着月光，漫天散开，又渐渐向骆寒洲身上汇聚，交织成一个巨大的茧。

“再见。”

骆寒洲被包裹着，却半点没有挣扎。当他完全被包裹住之前，缝隙里那双紫色的眼瞳和1117对视，他轻声道别。

1117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他仍然继续唱生日歌。哪怕骆寒洲听不见……因为这是约定。

他开始想象宿主的模样。

宿主会对他说什么，做什么，会怎么对他微笑。

回忆的海浪这次彻底将他包裹，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烙印在胶片上，在他周身环绕，缓缓展开。

那个名字如同在水中燃烧的火焰，明亮耀眼，却不灼热。

他伸出手，想要把那束光握住。

路知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