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确凿(1/1)
“出来吧。”唐竟忠眼睑微缩,轻声说了一句。
内室纱幔微动,刀甲从里面走出来,对唐竟忠拱手一礼“唐翁。”
“今晚引她过来吧。”
“属下明白。”
是夜。
薛琂急匆匆赶往蔚雪院。
彼时梁珚正披着件雪青色斗篷倚在围廊边,看着天上将隐将现的星星出神。她听见院门口的响动,转头望去,见到薛琂快步迈进院门,几息之间便来到她面前。
若是在往日这个时辰,薛琂断不会这样贸然进入她院中。
今日这般模样定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大姑娘,那刀疤脸进府了。”薛琂压低嗓音,用只有他同梁珚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梁珚闻言站直了身子,眉头微紧,“可是去了唐伯父书房?”
“正是。”
“我与你一同去看看。”说着,梁珚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与薛琂一同趁着月色往唐竟忠书房而去。
此时已入酉时,天色已暗,府中已少有下人走动,未掌灯之处昏暗的看不清人脸。
书房中烛光闪动,梁珚与薛琂侧身站在书房一角,垂头细细听着房中的谈话。
唐竟忠压低了声音道:“昨晚为何失手?”
“昨晚……川公子突然出现,他一直盯着属下看,属下怕暴露身份没敢再动作。”
“罢了,还是先不要让川儿知道。”
“是。”
默了一会儿,便听唐竟忠又道:“这次去西梁,可有查到残月湾的驻地?”
“不曾,只是和其中几人打了交道,他们极为谨慎,属下最终还是跟丢了。”刀甲声音中略带惭愧。
“他们可有透露当年的另一路人究竟是谁?”
“他们说,残月湾做事一向只拿银钱、不问原由,而且就算知道原由,也是上头主事的,他们这些跑腿的只是听命办事。”
说罢,刀甲单膝跪地,抱拳一拜,“是属下无能,两次任务接连失利,请唐翁降罪。”
唐竟忠叹了气,“也不能全怪你,当年之事,那人一直从中挑唆才酿成此等大祸,还牺牲了灿儿,实是我不该。”
唐竟忠顿了顿又继续道:“此后你也不要再对她动手了,是我对不住梁家。”
这话一出,梁珚一震。她不相信这是出自一直对自己关爱有加,比之其父都无不及的老人之口。
然而此时同样震惊的不只她一人,在书房的另一侧,有一个身影愣在原地。
在刀甲进府时,唐月川也得到了青岩的消息。虽然父亲一直说现在还不是他该知道的时候,但事关梁家,事关梁珚,他怎能放得下。
尤其是父亲那般反常的举动,让他不得不奇怪。
当年父亲明明是和他一同得知梁家出事的消息,震惊和焦急的程度丝毫不比自己少。当时父亲也是亲自前往梁家,又吩咐他赶紧去寻找灿灿和珚儿的。
这些年,父亲对珚儿的关照,不比对他少半分,这些他都看在眼里。
为何如今又是如此做派,唐月川百思却不得解。本想借着刀甲进府,他可一求真相,可是今天听到唐竟忠和刀甲的谈话,反而让他的疑惑更深。
待察觉窗外的人都散去后,唐竟忠示意刀甲起身,“你先回去吧,之后行事尽量不要出现在梁家小姐面前。至于川儿那边,时机到了我会去交代他。”
刀甲应声退了出去。
薛琂将梁珚送回蔚雪院门口,目送着她进了院门。薛琂眸光闪动,其中夹杂了一丝不忍和踌躇。
他薄唇微启,右脚向前踏了半步,还未等沾地,最终却又退了回来,心中泛起一阵阵的疼。
直到那道纤薄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薛琂还是什么都未能说出口,只能转身离开。
院中玉罗还在焦急地踱着步,看着梁珚从门口走进来便赶忙迎了上去。
“这么晚,姑娘这是去哪了?奴婢可要急死了。”
梁珚好似被玉罗这突然的一句话唤醒了一般,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置身在蔚雪院中。
她站在院中央,再次缓缓抬头看向夜空,现在已是繁星点点,争相闪烁,已不再似刚刚她离开前那般若隐若现。
梁珚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这蔚雪院中,不记得薛琂是何时离开的。脑海中一直在琢磨唐竟忠和刀甲的那番对话,她要再好好想想七年前那天发生的所有事。
七年前那天,她应约来到唐府,在正厅和唐伯父唐夫人见礼,并无任何异样,一如往常。
梁珚脑海中继续回忆着这些年在唐家发生的点点滴滴,她能记起来的,和唐竟忠有关的,都是一些温暖的回忆,未曾有其他不同。
如果唐伯父想要她的命,在府里不是有更多机会动手,又更不易被外人察觉,为何偏偏要等到她出了府。
梁珚越想越觉得这事疑点重重,像一团乱麻盘踞在脑海里,捋不清,又斩不断。
索性不去想了,至少目前,她还是安全的。
九月的夜风已有了丝丝凉意,吹得裙角跟着摆动。玉罗伸手去拢了拢梁珚的斗篷,主仆两人一同往屋里走去。
“玉罗虽不知姑娘是为何事烦心,但玉罗知道,玉罗、薛琂、川少爷、还有唐老爷,我们都会陪在姑娘身边,所以姑娘也不要过于忧心。”
玉罗一边说着,一边帮梁珚卸下头上的钗环。
梁珚这些年一向喜欢简单素色的饰品,妆台上一应首饰被整齐地排列,梁珚目光扫过,眼神最终停留在其中一支青玉发簪上。
这支簪通体皦白中透着青色,簪头雕着一串铃兰,做工精细栩栩如生。
“夫人留给姑娘这发簪着实是精巧。”玉罗看着梁珚将发簪拿在手中反复摩挲,以为自家姑娘思念亲人了。
玉罗跟着看了一会儿这簪子,突然开口道:“只是奴婢总觉得这簪子好像和几年前不大一样了,但又记不清以前是个什么模样。”
梁珚闻言淡笑道:“确是不一样了,这原本是一支双股玉钗。你这小馋嘴每天的注意力都在吃食上,对这些没什么印象也是自然。”
“玉钗?”玉罗瞪大了眼睛,又仔细观察了梁珚手中的铃兰玉簪,并未发现哪里有破损的痕迹。
“可这明明是单股,也未有折损,怎会?那另一半去了哪里?”玉罗一脸求知相巴巴地望着梁珚。
梁珚见她这一副样子不由好笑,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这也是七年前,我无意中发现的。”梁珚左手执簪,右手玉指在簪身轻轻划过,思绪也跟着回到了七年前。
不知道那人现在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