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青钗之约定(1/1)
“小白?小白哥哥?”梁珚轻唤了小白两声,但小白似是意识模糊并未答话。
梁珚伸出小手在小白身上轻轻拍了拍,这才发现他身体烫的厉害,随即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却是发热了。
此时小白不自觉地蜷缩起身体,不断地呢喃着“冷……”
梁珚赶紧起身想去屋外再找些干柴来,可她自小就怕黑,在这个陌生的环境,她更是难掩心中的忐忑。
但她只是顿了顿脚步,便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出去寻了干柴。
待火堆点燃,梁珚便坐在小白身边,抓起小白的手放在自己的小手心里,不停地搓着。这只手搓热了又去搓另一只,反复不停地轮换着。
小时候她发热觉得冷的时候,她的阿兄就是这般帮她将小手搓热。
天色渐渐转明,果然这一夜没有人再追来。
小白已然醒过来,看着身边这个不知何时睡过去的女孩,她为他所做的,他并非不知。想着两个人相处的这些点滴,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弧度,目光温柔地落在梁珚熟睡的小脸上。如果他此时照照镜子,定不会相信这样的表情会在自己的脸上出现。
往后的几日,两人一直躲在这废弃的宅子中,梁珚会拿着自己身上的一些首饰去换一些吃食和药物。
那晚过去后,城中除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议论,其他的就像事情未发生过一样,一直都没有人找到这里来。
小白的伤好一些之后,他便去过几次城中打探情况,没有再见过那些黑衣人身影。。
只是有一天回来,他就一直闷闷不说话,似是遇到什么事情令他犹豫不决。
“小白哥哥,可是遇到了什么事?为何闷闷不乐?”梁珚伸出小手抓住小白的衣袖,来回扯了扯。
小白被她这样一扯,侧过头看着梁珚。只见她因着这境遇,衣裙已有破损,袖口还残留着他的血迹,原本周身的首饰为了给他买疗伤的药物都送出去了。
明明自己已是这般处境了,竟还能过来关心他的情绪。 这小小的身体里究竟蕴藏着多大的能量?
小白半蹲下来,让梁珚能够与自己的视线齐平。
“我方才出去……遇见了唐家人在寻你。” 虽然一百个不愿意,但还是说了。
小白说完便错开了视线,他不习惯将自己的情绪外露在人前,可是在这个小姑娘面前,却总是遮掩不住。
这话一出便意味着,他们终将分开。
是啊,本就不是同行人,因缘际会、陌路相逢,已然是幸事。早晚各自归途,即便往后忆起,也不过黄粱梦一场。
“唐家……”梁珚听到这个消息,神情蓦地有些恍惚。
小白默了默,那句话最终还是艰难地道出:“我们……就此别过了,往后你一个人定要万分小心,万事不可尽信旁人,也不要再不顾自身的性命随便将什么人都护在身后。”
不顾自身性命将人护在身后的难道不是他吗?梁珚想着,眸中不加掩饰地流露出不舍与难过,“小白哥哥不与珚儿一起吗?”
听到小白说要离开,梁珚心里难掩的无措。这几日的相处,竟不自知地对眼前这个少年生出了许多依靠之情。
在接连失去至亲挚友后,一份来自陌生人的舍命相护和陪伴对梁珚来说显得异常珍贵。
“我不便与你一起。你也不必与他人过多提起我。”小白目光中极力压抑的难舍之情,梁珚都看在眼里。
这个少年,除了这一身的破衣烂衫,蓬头垢面外,无一处像个乞丐。
梁珚知他定是有难言之隐便不再挽留。
她伸出小手,从怀中掏出一支青玉发钗。
这支钗通体皦白中透着青色,钗头雕着两串铃兰,两相缠绕、彼此呼应,雕工很是精巧。
只是梁珚如今将这钗拿在手里,却觉它有些松动,本以为是经历这一番生死事,不知何时将它撞断了。
谁知梁珚正拿着翻找是否有裂痕时,这双股钗竟从中间一分为二,变成两支单股的铃兰玉簪。
见此状,两人皆是一惊。
缘是这两支簪是经两串玉雕铃兰精巧缠绕才合而为一,看起来像是一支双股玉钗。
“这玉簪做工甚是考究。”小白见这玉簪的巧思不由赞道。
“这铃兰玉簪是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物事,我一直都随身携带。”梁珚说着抬起头看向小白。
“我知小白哥哥定非一般人,虽不知为何是如今这般境遇,经历了何种不堪才落得那一身伤痕,但……”梁珚低头看向手中的玉雕铃兰,继续道:“夫幽兰之生空谷,非历遐绝景者,莫得而采之。”
梁珚对上小白的那双眸子,“小白哥哥定不会长居于此等处境。”
小白不禁失笑,“怎会如此高看我?”
梁珚拿着手中的铃兰玉簪在小白眼前晃了晃,“幽兰不以无采而减其臭,和璞不以无识而掩其光。以小白哥哥之义,空谷幽兰当如是,所以……我信你。”
她信他。
小白移开了原本和梁珚对着的视线,垂头未语。
梁珚走到小白身后,用其中一支玉簪为小白簪了发髻。
“希望这支玉簪以后可陪着小白哥哥走出困境。”
“可这是你母亲的遗物,我怎能……”
“可你于我有救命之恩,若没有你,我如今便不会活着站在这里,这玉簪便也没了意义。”
外面唐家找寻的声音越来越近。
两人侧头看向窗外,心中都明白是时候道别了。
“我需得走了……”
梁珚打断了小白:“小白哥哥可否与珚儿做个约定?”
“什么约定?”
“每年的九月十七,如若平安,就在窑城放一盏孔明灯,珚儿见了孔明灯,便知君安然。”九月十七,是梁家忌日,也是他们相遇的日子。
小白深深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好,我也等你的孔明灯。”
梁珚见他答应了,便站直了身子,向着小白屈膝一礼。
小白见她这般,便也拱手回礼,道了句珍重,便从后院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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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重……”梁珚坐在妆台前拿着这另一支玉簪,呢喃了一句。
七年了,她一直欠了他这一句珍重。
“玉罗,过几天便又是九月十七,记得备一些竹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