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信仰（1/1）

两人也吃得差不多了，便起身离开。

何晓沫在站起来的时候又朝着姜辰月他们的方向望去。

此刻，姜辰月的余光注意到了何晓沫望着自己的举动，便用眼神回应了回去。

他很快速的转头，在一刹那间，两人发生了眼神的对视。

那是一双冷峻的双眼就好比现在自己的一样，无情，又捉摸不透。

何晓沫被姜辰月突然的对视给吓了一跳，但她没有很明显的表现出来，只是在眼神对视的瞬间，下意识逃避了对视，这或许是她的本能反应，但！何晓沫又有所不甘，她是个坚强的女人，于是她用同样的眼神回应了回去。

他的那双眼里只剩下空洞。

电光火石之间，她回忆起了那个令人彻夜难眠的夜晚。

“我要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窗外下着雷雨，哗啦吵闹的雨声，和电闪雷鸣的刺光。

令少女的内心无法平静，但最令少女害怕的是，那双恐怖的眼睛。

“我要杀了你——”

何晓沫的脑海中回荡着姜辰月喊声，那是在姜辰月上诉刚失败后的某一个夜晚。

“他，他，他现在怎么样了。”

何晓沫曾经也参加了那场官司，甚至连姜辰月本人都没注意到。

那天，给她冲击最大的，不是姜辰月的败诉，而是败诉后姜辰月那狼狈的样子。

她从未见到过姜辰月如此模样，在她一直以来的印象中姜辰月都是无比强大的存在，他从不会急躁，遇急则缓，从容不迫。

而他败诉后的模样却出现在了她之后所做的无数个梦里。

在大多数人当中，他们都以自己的理想作为自己的信仰，少部分人是以自己的人生态度或理念作为信仰，而何晓沫却是在长期姜辰月的影响下，将姜辰月作为自己的信仰。

这无非是可怕的，把一个人当中自己的榜样或动力，都能够作为动力，鞭策自己前行，这是大家所认同的方式。

但是如果将一个人当做自己的信仰，无疑是恐怖的。因为人是会变的，所以这样的信仰是不稳定的，当这个人形象崩塌之时，也就是自我信仰破碎之日。

何晓沫是这样的人，在长期观察下，她开始被姜辰月的行为耳濡目染，她开始无意识学习姜辰月的行为，他的做法。

因为在何晓沫眼中，姜辰月就是无比无敌的存在，是百毒不侵的存在。所以只要学会他身上的东西，便能够抵抗外来入侵。

但她始终没有注意到，随着她自己行为上的模仿不断增加，自己的思想也不断向姜辰月靠拢。

渐渐地，她觉得，自己已经无意识把他当做是自己的信仰。

控制一个人的思想是相当复杂的，首先要受到别人意识上的认可，再者就是行为上的遵循，最后是思想上的凝聚。

何晓沫无意识之间便陷入了自己给自己留下的思维旋涡。

不止是那个雨夜里，那个男人的身影在每个夜晚都会出现在何晓沫的脑海中。

他很喜欢姜辰月，但她从来没有勇气去告白，她理解姜辰月，因此她知道那样的人是不会答应自己的请求的。

在那场诉讼之后，姜辰月的形象便在何晓沫心中倒塌。

他，好像也没有那么强大。

他，也有自己的情感。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那天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何晓沫看见姜辰月回到了校园，她发自内心对姜辰月能够振作起来而感到高兴。

但，她错了，姜辰月并没有振作，他，好像是厌倦了。

一脸困意，那是。

没错，是厌倦了。

回想起当年，姜辰月保护了自己，何晓沫便打算回报自己的恩人。

某天夜里，何晓沫鼓起勇气把姜辰月约了出去。这是最令何晓沫深刻的夜晚。

那是在校园中的一个天台上。

少女靠在栏杆上，微风吹动着她的发丝，少女的眼睛里充满着单纯和天真。还夹杂着一丝不安。

不安的是，姜辰月等等就要来到这里，何晓沫约来姜辰月的目的，就是要疏导一下姜辰月的情绪，因为姜辰月已经好久没有露出真挚的微笑了，他仍无法走出自己的阴影。

何晓沫反复思索着自己等等想说的话，她很在意姜辰月的看法，对姜辰月也有着敬畏，所以害怕在他面前说话的时候会口吃，因此要提前准备一下。

没一会，姜辰月来到了天台上，何晓沫看见姜辰月的到来，便慌慌张张站起来，姜辰月注意到了，心中不禁骂道，傻子。

何晓沫没有立刻说话，而是随着姜辰月不断接近的步伐，渐渐地低下了头。

“什么事？”姜辰月看着她犹犹豫豫的样子，有些不耐烦了。

“就，就聊聊…”

何晓沫有些忐忑，在这之前，她想过无数个开场白，可直到真正要讲出口时，却发现先前准备的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

“聊聊？聊什么？”姜辰月面无表情，说出来的话仿佛带着刺，让何晓沫内心刺痛。

她很在意姜辰月，但是姜辰月的行为，他的态度，都仿佛在间接地告诉她，“真烦人。”

“那个，你还好吧，感觉你不太开心。”何晓沫小心翼翼地说道，他开始抬头，转眼，便看到那尖锐的目光正盯着自己。

“我很好，你到底要说什么？上诉失败那件事吗？”姜辰月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何晓沫想哭，他现在想到了当时的画面，姜辰月被按在地上歇斯底里。

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姜辰月，也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以前从不会对班级同学这个样子，看来这件事真的是深深地影响了他。

此刻她暗暗决心，自己在他面前一定不能再次懦弱，她心里自我安慰着，姜辰月会说出如此不耐烦的话，是因为先前的败诉导致的。所以何晓沫决定，这一次要靠自己的力量拯救他。

“我觉得，你要振作一点，事情已经过去了。我觉得相比沉湎过去，不如振作起来在想办法，我们都是学法律的，对这种案子一定是还有办法的。”

“嗯？说完了？”，姜辰月神情有些特别，他微微露出笑容。

何晓沫见着姜辰月态度有些好转，继续讲道，“嗯，我知道你是个很强大的人，对于现在的难关你一定挺得过去的。我记得你不是说过，心怀正义，才能胜利。”

“呵呵，我说过吗？”姜辰月依旧冷冷地看着何晓沫。

“之前偶然听见你说过，然后就记住了，那个，还有……”

“你凭什么让振作，凭你认为我是个跳梁小丑吗”

何晓沫话还没说完，便被姜辰月打断了，她被吓了一跳，她本想安慰姜辰月的，因此一字一句地说得很小心，可是她自己的话并没有攻击性啊。

何晓沫有些没反应过来，“啊？”

当她看见姜辰月那阴冷的神情后她开始觉得，或许自己的话惹到姜辰月了。

随后何晓沫连忙说道，“没有没有，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姜辰月没有理会她的话，继续自顾自讲着，“你凭什么觉得还有办法，凭你也是和那些人一伙的吗？你凭什么认为法律还有用，凭你觉得法律能让我妈死而复生吗？你凭什么认为正义就是对的？凭你那可愚蠢又天真的内心吗？”

姜辰月的声音越来越大，但是仍旧控制在一定的分贝，他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能看得出姜辰月的情绪没有收到任何影响，他只是单纯的觉得何晓沫就是来说教的，因此有些不爽。

世界上总有些人，没有亲身经历过别人的苦难，便愚蠢地认为别人不应该如此缅怀，他们往往在勉励别人的同时，希望别人抛开过去，迎接新生，却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情本身对他人的影响。

何晓沫根本就不知道姜辰月是什么样的人，因此用安慰普通人的方法根本不管用，反而还适得其反了。

姜辰月有什么未来？他太有未来了，他学习优秀，说是法学全国第一都不足为过。但他没有想要成为非常伟大的人，他只想为祖国法律献上一己之力。他心怀理想，有着自己的信念，以及母亲对自己的期待。

但是自那以后，姜辰月在意的一切都没有。母亲已经不在了，法律也在崩溃的边缘徘徊，理想的职业也在一瞬间分崩离析。

他现在有才华，有学识，有智慧。

但！对于他自己而言，又有什么用呢。

我本就智慧无限，你现在又让我继续增长才能，可笑？

我在意的一切都没了，那么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没有用了。

“怎么现在轮到你教育我了？被霸凌的还不够吗？你了解我吗，你有资格替我做决定吗，学法律有个屁用，法律不会告诉你真相！”

何晓沫被姜辰月的话吓到了，他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

可何晓沫却没有哭的知觉，他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她的身上只有痛，姜辰月说每一个字就好比一块巨石，重重的压在何晓沫的心上，她很害怕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不管姜辰月说什么，她的心都会阵痛，但她又很想听下去，她很想知道自己在姜辰月面前是什么样的人。

她已经病态了，即使是利刃，也想要它插向自己。

姜辰月仍旧面无表情，他面前的女生已经哭花得不成样子。

如果说姜辰月是愤怒的状态下说出这样的话，那何晓沫也许并不会如此伤心，因为那样的话也许是情绪失控所说的。

但姜辰月确实十分平淡地说出来……

是那么的从容。

他怎么是这样的人。

何晓沫已经抑制不住了，在崩溃的瞬间转过身子，哭出声来。

姜辰月眼见她这个样子，也不想理会她，便独自离开了。

“你为什么会这样，你为什么要骂我。”

何晓沫哭得很伤心，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他只是想安慰一下姜辰月。

但最令他心疼的不是自己所受的委屈，而是！姜辰月不再是他心中最完美的存在了。

姜辰月在她的面前把邪恶，恶心，讥讽的样子显露无遗。从前何晓沫一直以为姜辰月是个表面冷库，内心善良的人。

现在看来，愚蠢的确实是自己。

她的心顿时有股阵痛，让她疼得快要喘不过气了，她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把姜辰月视为自己的一切了。而现在看来她的一切便在一瞬间土崩瓦解。

何晓沫没有什么理想，她只想认真学习，这种学习是没有目标的，她也不清楚自己学习的尽头是哪。

但当姜辰月出现在她的世界后，她逐渐把姜辰月当成自己矢志追求的理想。何晓沫拥有的并不多，因为她也不想需要拥有什么，她已经拥有学识了，如今对于何晓沫，真正需要拥有的便是姜辰月这个人。

而现在，她所追求的东西已经不见了。

那种痛真是无法描绘。

何晓沫突然明白了姜辰月的感受，原来失去了自己真正在意的东西时是多么的伤心。

而自己却只想让他继续追求那些他根本不需要的，如果换作是自己，也会生气吧。

那一刻何晓沫终于明白了自己原来一直把姜辰月视为信仰，因此他的离开，才会让自己如此难过。

这种痛，不仅仅是在那一刻，在今后的一年里，她都难以忘却。

在某天夜里，何晓沫回忆起姜辰月所说的话，“法律能带来真相吗？”

或许，还真的不可以。

那么究竟是谁才能带来真相呢，这个问题久久地停在何晓沫的脑海中。

大三的某段时光里，何晓沫大概有一两个月没来班级，而后来听别人传言，她早已转科了，从法律转成了刑事侦查。

看来，只有靠自己，才能得到真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