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鸿门宴(五)(1/1)
6.
赵岭的手里掐着一份保险单,另一只手里拎着和周画谈对象时,她最喜欢吃的生腌虾。
他难得没加班,尽管已经错过了晚饭时间,可他还是急匆匆地赶回了家。
进门的时候,刚好是晚上8点钟。
魏来已经离开了,她要赶回自己家里去取一些换洗衣服,明天一早再回来。
当然,赵岭并不知道这个。
他一开门,就闻到了饭香气,周画仿佛是掐算着时间为他准备好了饭菜,温度已经晾得刚刚好,不会太烫,也不会太凉。
是他总挂在嘴边的“恰到好处”。
他瞥了一眼魏如楠的房间,关着的,说明睡了。
再看向坐在饭厅里的周画,她今天破天荒地穿上了一件漂亮的黑色金丝绒连衣裙,束身的,玲珑曲线被包裹得淋漓尽致,站起身来迎接赵岭的时候,裙摆荡漾出的弧度步步生莲,也在不经意荡到了赵岭的心尖。
她很久没这样打扮过了。
淡妆,鹿眼,朱唇,轻盈的波浪卷发,白皙的锁骨处的肌肤。
赵岭忽然觉得自己手里的生腌虾显得寒酸了些,尤其,是对比她准备好的一桌子菜色。
“都是你爱吃的。”周画接过他打包买回的生腌虾,一边拆开透明的一次性盒子,一边露出笑容,“咱们两个真是默契,都准备了对方最喜欢吃的东西。”
赵岭凝视着周画那仍旧显露出纯真的笑脸,竟觉得不能太快把另一只手里的东西拿到她面前。
而看出他的迟疑,周画心里的笑意,则更深了一些。
她的估算果然没错。
对付赵岭这样的人,哭闹太低级,撒娇也不管用,必须是能令他的肾上腺素瞬间增高的举动。
也仅仅是那么短暂的十几分钟内,他会暂停使用他的脑子。
他那么精明的人,竟也有着致命的弱点。
好色。
周画冷嘲起他的破绽,舔了一下嘴唇,她在抛弃廉耻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必须要扭转攻守角色。
“我就知道你今晚会回来的。”她走上前,拉过他的手,让自己的发丝在划过他脸颊的时候可以散发出他想要的那种“恰到好处”的气味儿。
赵岭果然闭上眼,深嗅了一阵子,尤其是在看到周画露出的后背上的伤痕时,他好像更加激动了。
“你是有所准备啊。”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手指抚上她背脊。
周画向前一躲,暂时与他分开,并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示意他也坐下,“我特意为你准备好的,今晚就一起庆祝吧。”
赵岭没有立刻坐下,反而是站到她身旁,俯视着她问:“庆祝什么?”
周画仰起脸,以一种蒙昧的眼神望着他反问:“庆祝今天是琪琪的三七日啊。”
赵岭的笑意僵在嘴角。
“按照习俗,我们今天不能哭,也不能悲伤,要开心的庆祝,这样琪琪才能走的安心一些。”周画倾了倾前身,令自己的胸|脯从衣领中略微荡漾出来,两团白|肉|散出一股腻|人的香,“你特意买我爱吃的生腌虾回来,不也是想和我一起为此庆祝吗?作为琪琪的父亲,你没有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对不对?”
赵岭的视线这才从周画的胸口挪了挪,聚焦回她的脸上。
夫妻二人四目相对,都企图窥探到对方灵魂深处最为隐秘的欲望。
最后,是赵岭先退后了一步,他如同是从诱惑中清醒了一般,瞬间就回归了理智,并轻蔑地笑了笑,说道:“一七淼茫茫,二七回家乡,三七下河西,四七见阎王。”话到这里,他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今天是三七,那很快就会到四七了,见了阎王之后就得上刑场、过法堂,七七会决定是下地狱还是上天堂,那你说,咱们的琪琪会去哪里呢?”
周画哽咽一声,“琪琪还是个孩子,她没犯过错,当然会去天堂。”
“你确定?”
“当然了!”
赵岭的笑意更深一下,他抬手轻抚着周画的脸颊,意味深长地说道:“可俗话说的话,父债子还,母债,必定是女儿来抵偿了。”
周画如刺在喉,她感到愤怒,可又不敢在这一刻反驳。
她隐约察觉得到赵岭说这话的原因,所以,她只能继续装傻,否则这一场“鸿门宴”将会成为针对她的厄运。
也许是她最擅长的沉默令赵岭感到了满意,便不再折磨她,转身坐到自己的椅子上,还催促周画:“你做了这么多好吃的,再耗下去可就凉了。来,像你说的那样,咱们快一起庆祝吧。”
周画慢吞吞的落座,此刻的她竟觉得如坐针毡,尤其是赵岭主动夹了一只生腌虾给她,更是令她心觉战败。
望着自己盘子里的青色的虾,光滑的身躯被酱油、酸醋浸泡得肿胀、惨白,她突然胃口大失,并觉得恶心。
就仿佛她要吃掉的,是同样被腌制得如此凄惨的自己。
可赵岭在看着她,她不得不将那只虾吃下去。
坐在对面的赵岭便露出了笑脸,开始拿起筷子吃周画做的饭菜,一边吃一边开着玩笑:“你今天可真吓到我了,穿得这么美,又做了这些好菜,我以为是场鸿门宴呢。”咀嚼的时候还挑眉道:“不会真的下毒了吧?”
周画讪笑:“怎么可能,杀人是要坐牢的。”
“照你这么说,要不是害怕坐牢,你就真的想杀了我了?”
周画欲言又止,本想反驳,但视线落到魏如楠紧关的房门后,她想起了几个小时之前的对话,也就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像魏如楠所说,她不能总是掉进赵岭的陷阱。
她必须要足够冷静,因为,这是一场漫长的战役,她不能只有粉身碎骨的觉悟,还要有全身而退的决意。
恶人是不配让她与之同归于尽的。
于是,周画平复了情绪,她组织着自己的语言,回应赵岭说:“你是我的丈夫,我们之间的误会再如何深,我也不会恨你的。”
赵岭笑道:“温柔刀,倒是刀刀见血。”他俨然不吃周画这套,在吃饱之后,他只管将那份保险单放到桌子上,推去周画面前。
周画的心一沉。
该来的还是来了。
“全家就差你没有保险这份意外伤亡险了。”赵岭说,“鉴于之前我们在保险公司那里闹得不太愉快,我用这个来做赔偿。价格很可观,我可是和那边说了很多好话争取来的。”最后一句话更是显得可笑至极,“只要能哄你高兴,让我做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