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忠良蒙难(1/1)
南陵城为季朝都城,自太祖皇帝定鼎中原以后,便将都城落于此处,三山一水将南陵城围在其中,此时城里却无祥和之气,法场上刀兵林立,刽子手手握九尺长刀,寒芒尽显,杀人之气从长刀中幽幽传出,围观行刑的百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四周禁军顶盔掼甲,一脸严肃,手中长枪闪烁着点点寒光。
身在法场,冯婷傲然挺立,秀美的脸上丝毫看不到任何恐惧,今日就是死也要有份骨气,就是蒙冤遭劫,也绝不会向任何人低头,保留着最后的尊严,等待着人头落地。
只见父亲冯玉虽身受酷刑,然一身的浩然正气是怎样都无法改变的,身上早已伤痕累累,硬是挺起胸膛,一双饱经沧桑的眼睛,目视着前方,脸色平淡,仿佛今日之事与自己无关一样。
身后的家人连男带女,造此大劫,全部都泰然自若,就是死也不能让人轻看了冯家人,冯玉看着女儿:“婷儿,怕不怕,待会我们就要人头落地了。”
“爹爹,女儿不怕,爹爹曾教导女儿,‘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这区区寒芒怎能让女儿胆寒,只是女儿心有不甘,这昏君竟然如此是非不分,乾纲独断,偏听偏信,将父亲判为谋逆之臣,如此行事,他的江山岂能稳固,似他这等倒行逆施之举,北蒙便是他的前车之鉴。”
冯玉用一种欣赏的眼光看着女儿,“不愧是我冯玉的女儿,说的好,临危不惧,泰然自若,真不枉为父对你的教导,不似你那个畜生姐姐,只为当年一句相术之言,便将一家之人,同族至亲带入万劫不复之地,似她这等蛇种豺性的畜生,就算是活着也是苟延残喘。”
“婷儿,你当真不知皇上不知我冯家蒙冤之事吗?你错了,一年前我奉命挂帅,出玉龙关,直抵塞樟河盼,清扫北蒙残余势力,陷害就从这里开始了,先是北蒙的王妃不知怎地的就与我共枕一夜,再然后回师的途中,路过玉龙关,玉王奉命驻守藩地的第一道屏障。”
“同样也是国门所在,当夜有人对玉王送信,说是一支北蒙残军,化装成我军的样子,企图叫关通行,进入季朝腹地暗施手段,玉王得知心下大惊,当夜立于城头之上,果然我班师回京,见关口已经关闭,便命副将叫关,当时大雾弥漫,谁也看不清谁,玉王不查之下,便命城头上的士兵,抛下滚木擂石,我所带部队顿时伤亡惨重。”
“我本想退军二十里,等到天明以后,再行叫关,到那时大雾尽散,谁都能看清对方,不曾想有人暗下命令,下令炮击城门,就这样两军在大雾中交战起来。等到天明时分,大雾散去,玉王才看清为父,下令停止攻击,我与玉王情系师徒,进关以后便命令休整士卒。”
“我将此次事情全部对玉王说了一遍,玉王听后,便明白了是有人对我暗施毒手,企图将我冯家满门陷入绝境,单是炮击关口一事,就够的上谋逆了。回京以后,皇上罚我幽居府中,派出护龙卫严加看守,没想到京城里更是波谲云诡,府里被人放了几套甲胄,被人揭发出来。”
冯婷听着父亲的诉说,心里全然了解,可是单凭那个畜生是绝做不出这等惊天构陷的买卖,想来此人定是个权利通天的人物,只是一年前自己前往玉王的封地游玩,那时曾听玉王说起过此事,那时冯婷便怀疑是有人在暗中陷害,目的不光是父亲,还有玉王,除掉父亲已是注定的,而玉王才是他们最重要的目标。
玉王是皇帝所有儿子中最为出众的一个,允文允武,不光上马能平天下,下马治理民生亦是不遑多让,在边境打开榷场,促进与境外诸国经济往来,商人互市,沉寂多年的驼铃声再次响彻整个商路,对内劝课农桑,大力发展地方建设,减轻赋税,将王化被于百姓,原本残破的旧都城,如今变成季朝第一大城。
玉王声望与日俱增,朝中不少老臣对玉王都是大为赞赏,但是恰恰也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比如自己的那位畜生姐姐,身为太子妃,便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和太子共同治理天下,到那时她就是皇后,只是玉王的声望与日俱增,一旦皇帝驾崩,玉王那就是心头刺。
“后来皇上下令三法司联合审理,命中书省左相李延龄为主审,世人皆知李延龄与我是公认的对头,当年你兄长因不满李相之子,当街行凶便出手教训一顿,谁知你兄长下手失了分寸,将人打死,后来你兄长便没有回家,直接出城避祸,至今音信全无,也不知他怎么样了。”
“皇上更是清楚,他之所以用李延龄,便是不打算为我辩白,决意要让我去死,这些都是为父的错,为父一生俯仰无愧,与百姓秋毫无犯,承天道,行正举,两袖清清。但皇上不会这么想,我征战多年,在军中有着赫赫威望,手下义子也有几十,难免有几个行为不端做出混账事,况且我也过于宽仁,这就是为父的死穴。”
冯婷此刻明白了,什么谋反全是假的,完全就是当今皇上忌惮父亲,忌惮父亲手里的兵权,当今太子性格仁厚但有些庸弱,心地太过良善,以致于满朝这些苏庆勋贵全然没有把太子放到眼里,当今圣上雄图伟略,帝王之气溢于言表,对于太子是完全的喜爱。
只是他也清楚太子的性格,所以便找借口以各种罪名,屠戮有功之臣,将皇权宝杖上的尖刺全部清除干净,待到自己百年以后,太子登基,能够迅速掌握朝局,父亲只是他们下手的第一人,可与帝王同富贵,当真是痴人说梦。
冯玉接着说道:“这些义子,全部都是阵亡将士的遗腹子,我将他们聚拢到身边,也是希望能够对得起死去的兄弟们,让他们在九泉之下能够瞑目,如今这些义子也都能独挡一面了,有些时候这些义子犯了些错,我也不忍责怪,都是这无用的仁慈,既害了他们,也害了为父。”
“婷儿,为人心怀慈念,本无过错,可万万不可,仁慈大发,对于当罚之人切莫心慈手软,不要总抱着以德报怨的心态去对待敌人,敌人永远都是狼,喂饱了它们,就等于引狼入室,到时悔之晚矣。”
冯婷没有继续言语,静静地看着父亲,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家人,泪水噙满了眼眶,这些都是她最亲的人,这个皇帝为了自家的平稳,罔顾人命,什么君臣一体,什么君为臣纲,全部都是放屁,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这是坑害多少人的陋俗,自己的命岂能拱手送人。
冯玉叹息道:“时也命也,全是为父的一意孤行,当初从你兄长失手杀人后,我就知道早晚会有和相府的一斗,李延龄与我都是从龙之臣,当年他就与我势如水火,如今抓住我的把柄,要将我置于死地也是理所当然,当年常山王劝我急流勇退,我那时并非贪婪权位,而是玉王刚刚就藩,时局不稳,加上北蒙势力蠢蠢欲动,我不忍百姓蒙难,不成想却给自己留下了隐患。”
“婷儿,你要记住,为人者,要学会观时局,晓变化,明是非,不晓得在时局中找到自己的位置,是件很可悲的事情。在时局中掌握变化规律,因地制宜,不为变化所困,才是不败的制胜之道。”
冯婷暗自思忖,父亲今日是怎么了,明明快要人头落地了,却还给我讲些时局道理,难道父亲另有打算,不可能父亲倒台以后,手下的人全部都树倒猢狲散了,就算还有几个人,那也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对了,一定是玉王,当初皇帝赐婚,让玉王迎娶自己,婚期就定在一年后,如果不出意外,过两日玉王就要迎娶自己了,如今自己已是将死之人,况且冯家落难后,玉王便再无声息,当时冯婷还以为玉王为了避嫌,便有意与自己摘除关系。
如今想来是自己错了,年幼时两人就一起在上书房进学,那时一个意气风发,一个含羞待放,男子纵怀天下,女子夫妇相随,当初那个翩翩少年郎,对自己表述爱慕之意时,那颗少女萌动的心被彻底征服了,不日便有旨意下达,让自己与玉王成婚,以延续天家血脉。
莫非玉王此刻正从封地赶来,藩王无诏返京视为逆臣,轻则受廷杖30,重则褫夺王权,贬为庶民。不,他不能来,一旦来了便是将边关拱手送人,边关上数十万的百姓,到时就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到那时生民涂炭,残垣断壁,十室九空,天下又该大乱了。
冯婷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冯玉从女儿的眼神中看出来了,想来以女儿的聪慧,已经猜出来什么了,冯玉对女儿说道:“今日玉王会来救你,你一定要跟他走,只有活着才能为冯家报仇,才能把那个畜生剥皮抽筋。要想实现这些,必须借助玉王,况且玉王是真心喜欢你,你万万不可恨他,今日之事,是皇帝的意思,与玉王无关。”
冯婷看着父亲,摇了摇头道:“父亲您想让我独活,我明白您的心意,婷儿要告诉您的是,当初您造反,不就是为了过安生日子吗,可如今您却变了,玉王一旦来此相救,到那时边关无人守御,北蒙狼子野心,百姓又该怎么办,我一个弱女子怎抵得过数十万百姓。”
“玉王就算安然回到封地,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本就盯上玉王,这更是给他们找了借口,到时候收了兵权,将其幽禁府中,赵人每日看着,就算女儿活着看到此情此景,女儿比死还要难受,边关被破,百姓流离失所,追其原因全是因女儿所致,到那时,父亲的声誉全部都毁了。”
冯玉听完冯婷说的话,心里就像被炮弹击中一般,心里泛起巨大的浪花,看着女儿,心道,婷儿外表看着柔柔弱弱,可实际上却是心怀天下的人,比起男子也有过之而不及,猛然想起当年那个相士之言,此子若为女子,必将贵不可言,到那时权倾朝野,百官惶惧,母仪天下,二圣临朝。
突然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一个身穿一品大员官服的人,正向自己走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死对头左相李延龄,只见此人步履生风,走到冯玉面前,含笑说道“护国公,本相今日特意来此,为护国公送行,本相看见护国公这般境地,心里真的不是滋味啊,护国公一生为国尽忠,怎么会生反心啊,可惜啊,你还是走了这条路,你这是为何啊,圣上对咱们有着天高地厚之恩,你当真是无君无父。”
冯玉冷笑道:“有劳丞相挂怀,我乃待罪之人,承蒙左相关爱,实在是无以言表,不过左相冯某有一眼相告,左相可有兴趣听一听,将死之人的言论。”
“洗耳恭听。”
“你在不久的将来,也会走上冯某人的老路,切莫大意啊,你真以为你可以高枕无忧了吗,你我不过是圣上的棋子,是冯某棋力不佳,提前出局,不知左相能下到何等地步啊,冯某先行一步,在那边等着左相一家。”
“哈哈哈哈哈哈”
“时辰已到,速速斩首。”
李延龄此时脸上阴云密布,嘴角颤抖着,看着自己的杀子仇人,最大的政敌,麟儿爹终于为你报仇了,你在天上好好看着,贼人是如何人头落地的,冯玉你去死吧,老夫是当今圣上的宠臣,杀老夫的刀还没造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