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愿为手中剑(18)(1/1)
快新年时,大皇子回朝。
这一颗石子落入,是彻底打破了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涌动的湖面。
似乎是一个象征,在太子、二皇子、四皇子都年满十五步入朝堂时,拉开了皇子明争暗抢的序幕。
谢卿扪心自问,如果自己是大皇子,占了长子身份,又被派去边境历练。如今荣耀满身,英名在外,会甘心臣服于养在温室里、比自己年小的太子殿下吗?
谢卿想,但凡自己有野心、对君王有些想让他多看一眼的心思,就不会轻而易举地选择退出斗争。
更何况大皇子镇守边境的几年,也立了大大小小不少功绩,虽然不会耀眼的让人太过注意,也能看出一等一的本领。
至于二皇子,他母妃颇得皇上宠爱,母族刘家更是有实力有底蕴的世祖,定然也会起着一争的心思。
大皇子班师回朝时,皇上还是惦记着这个年少就去了边境的长子,特意上京城城楼上迎接以表思念与重视。
或许有皇后去世,京城里气氛太过低沉,借此活动来安抚民心的意思。
不管带着什么心思,最后迎接大皇子回朝的场面很是壮观。
尚书房里特意放了假,谢卿自然不会错过这种场合,早早就来到了酒楼上。
周围的百姓欢欣鼓舞,整个京城一片欢乐祥和。
谢卿站在窗边,平日里陪他进宫读书的侍卫也站在一旁。
看着热烈欢喜的百姓,谢卿叹了一口气。
侍卫注意到主子的异样,看了过去。
他每日里跟着谢卿上下学,见了太多他睡眼朦胧、嬉戏玩闹、发呆打滚的模样,此刻却突然觉得站在城楼上的主子格外的深沉,眉宇一派肃杀之气。
只顿了这短短一瞬间,侍卫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谢卿有些无趣,忍不住去想太子殿下此刻在做什么,是什么心情。
突然敲门声响起,有人走过来禀报,“云小侯爷、贺小公子前来。”
谢卿让人把他们接过来。
云辞月穿着素青色衣裳,一进门就笑道,“卿弟,我们又见面了。”
身后跟着贺文耀,冷着一张脸走了过来,看到窗前站着的谢卿才露出了笑容,“卿弟。”
二人走到窗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谢卿让侍卫先退下,房间里便只剩了三人。
云辞月自顾自地泡了三杯茶,动作间行云流水,十分潇洒。
谢卿有些急躁烦闷的心渐渐缓和了下来。
贺文耀接过一杯茶,一饮而尽,这才说道,“客栈楼上的房间都满了,还是辞月兄遇到了我,说卿弟你在这里,果然没错。”
话里带着微妙的酸意。
明明是三个人之间的友谊,你们却有了不为人知的默契!
贺文耀郁闷。
谢卿看向云辞月,眨了眨眼,无声询问自己要不要如实相告。
云辞月摇了摇扇子。
谢卿明白,只好试着忽悠自己的好兄弟。
“文耀兄,这家客栈是新开的,离城门还是比较近的,又是少有的楼层高些。你知道我的性子,若是想做,便力求完美。所以这才一大早就来这里等着了。”
说完很是诚恳地看着贺文耀,“都怪我,忘了派人去通知你一声了,明明知道文耀兄也爱看这种热闹。”
贺文耀一听,瞬间就被安抚了,觉得卿弟很了解自己。反倒是自己,在对卿弟了解的情况下却不能像云辞月一样笃定地判断卿弟的行为,有些羞愧。
云辞月展开扇子,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偷偷地笑。
贺文耀明明也是个聪慧的,却每次都能被卿弟给精准安抚。
就在几人闲谈时,谢卿突然感觉到一阵微弱的动荡,仔细一听,是远处奔腾的马蹄声犹如细密的鼓点。
谢卿猛然起身,抬头望去。
云辞月两人也跟着看过去。
是密密麻麻的小黑点,逐渐放大,显露出人的模样来。中间明黄色随风飘扬的旗子,上面写着大大的“周”字。
*
大皇子看着巍峨的京城,眼中闪过复杂之色。
今朝富贵,后世声名……
这是寒门学子一展才华抱负之处,是逐利人魂牵梦萦的金玉之都,更是高居庙堂的士族人明争暗斗、营营逐逐,拼尽一生也要留下足迹的皇城。
他生来便已是天之骄子,高人一等,又怎可能对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皇权没有欲望,反而甘心去向他人俯首?
从十三岁就去了边关,八年风沙,到如今,自己终于活着回到了这里。
想起自己听到的各种消息,大皇子眼中闪过对权力的野望。
——父皇,儿子如您所愿,护住了边境,您满意吗?
儿臣比之太子,也是不差的。
“驾!”掩去眼中的各种情绪,大皇子轻轻拍了下自己心爱的战马。
战马放慢了脚步,缓缓往前行。
很快,就到了大开的城门。
谢卿看到英俊威武的大皇子,身材伟岸,气宇轩昂,五官立体而深刻,因为见过血的缘故浑身上下散发着不怒自威的肃杀之气。
谢卿很快又看向城楼,但是人影绰绰,皇上一群人又是背对着自己,怎么也看不出太子殿下此刻的心情。
云辞月摇了摇扇子,眉间带着忧色,他也是太子一脉的人,与太子交好是人尽皆知,此刻自然也替太子担忧。
贺文耀看着两人的神色,抿了抿嘴,站起来低声道,“大皇子肯定手里也拿不住兵权,圣上不会允许的。太子简在帝心,深受皇上喜爱,是皇上自己用心教养大的,感情深厚。”
太子之位不会动摇的。
两人将目光放在贺文耀身上,像是重新认识了他一样。
没想到贺文耀竟然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莫名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与满足。
贺文耀被两人盯得有些不自在,撩了下衣摆再次坐下来,“你们这是什么眼光?我又不是傻子,平常只是你们二人在……不用思考而已。”
谢卿眨了眨眼,看着贺文耀似笑非笑。
“还记得本来文耀兄还能好好独立完成课业,后来就以学不会为由各处借鉴,现在想来,文耀兄是把重任都留给了我啊。”
在尚书房学习的时候,每每放学贺文耀就直接去将军府,直到完成课业才回到家里。
在二人共同写作业时,往往是谢卿早早地写完,贺文耀拿过来借鉴,顺便问一下十分不解的问题。
贺文耀听到谢卿的问话,看着卿弟白皙的小脸,有些心虚。
他虽然是早早地就把卿弟当作自己的弟弟看待,对他比对与自己真正有血缘关系的一众庶弟还要好。
但这前提是他对那些庶弟也不是很好。
早期只是带着好感与在意,想要和卿弟时时刻刻地呆在一起,也想故意作出一些动静引起他的注意……甚至把他气哭。
而只要一看到谢卿的眼睛,把他气哭的想法就立刻粉碎了,他害怕这双带着欢喜与亲近的眼睛因此变成了厌恶与恐惧。
前者还是能做到的,再加上他的确不想进行枯燥无味繁杂无趣的计算,就以自己学不会为由……
后来把卿弟当作自己真正的好友,长大了些,这已经养成了习惯。
反正卿弟写一份作业比自己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平常倒没觉得有什么,但此刻在谢卿带着几分“幽怨”的目光下,贺文耀十分心虚。
他笑了笑,给卿弟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卿弟,不该让你一个人写两份作业的。我以茶代酒自罚一杯向你赔罪。”
说完一饮而尽。
谢卿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十分配合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云辞月满腔的担忧被他二人的互动给打散了,看谢卿如此轻拿轻放就不和贺文耀计较了,吹风点火道。
“还记得卿弟是最小的,没想到还在文耀兄你的忽悠下加重了身上的课业,卿弟真是辛苦了。”
又道,“文耀兄你这做的可太不应该了,卿弟他因此曾有一段时间可是很是担忧你的智商你知道吗?”
贺文耀听到这,俊朗的面容一僵。
既是担心卿弟会不会生气,又是担心卿弟是不是现在还担忧自己的智商。
谢卿没在意前面那句话,在他心中只是顺手的小事,想着贺文耀肯定不乐意在朋友心中是个憨傻的形象。
连忙解释道,“太傅布置的算术题,我给你讲了很多遍你都不会,作为你的好兄弟,这才有一点担心。”
贺文耀立刻就想起来了,在自己偷懒初期,卿弟很是耐心地给自己补课,但卿弟长得实在太可爱了。
眼睛像是进贡来莹润剔透的葡萄,嘴巴像是樱桃,粉扑扑的小脸像是一个糯米团子一样。
看一会儿他就会浮想联翩地想到各种美食,自然听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