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遇(1/1)
2008年时,江眺15岁,读高二。
那年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不平凡的一年,发生了很多不幸的事,难以计数的灾难和死亡;当然也有开心的事,比如奥运会。
不过这一切和现在的江眺都没有关系。
她从床上惊坐而起,身体尚未从被逆行的油罐车迎头撞死的悚然中缓和过来。
手伸进枕头下熟练的东摸摸西掏掏,果不其然掏出一个按键的,甚至是黑白屏的手机。
屏幕上赫然写着:2008年8月31日,星期日。
正是开学前一天。
她几乎是在看到这个日期的一瞬间就条件反射的爬起来要找暑假作业。
看看时间,才刚过晚上九点。
以江眺对自己的了解,这个时间节点自己绝不可能已经写完,或者说是抄完作业了。
你这个年纪,你怎么睡得着的啊。
拥有30岁灵魂的江眺一边翻箱倒柜,一边在内心对15岁的自己恨铁不成钢的骂骂咧咧。
现在不努力,将来可是只能在同学会上把自己灌到烂醉捧整容怪的臭脚啊!
等等,同学会?自己这是干嘛来了?
江眺蓦的停下动作。
四周霎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老式空调机在超负荷运转时摩擦出的沉闷的吱呀,回荡在小小的卧室里。
江眺循着那声音望去,有些茫然的想,现在还有人会用这种嵌在窗户框上的空调吗?
啊,是了,自己去参加了同学会,然后在回程的路上……出了车祸。
有一个自称系统的东西,把自己传送到这里来,要完成一个什么逆天的任务。
任务内容是——帮助周聆交到朋友。
周聆……江眺在唇间默念着这个名字。
坦白说,同学一场,江眺对周聆的一切一无所知。
她住在哪,有什么亲近的人,她的兴趣喜好,或者联系方式。
这些江眺全都不知道。
不管了,总而言之先寻求场外援助。
江眺拿起自己那可以送去历史博物馆参展的古董手机,从中翻出张晴的号码。
虽然她和张晴在初中时就已经是同班好友了,不过她也是很后头才知道,张晴的小叔,在学校里担任着一个名头颇为响亮的职位。
也就是说,只要张晴出马,她可以拿到学校任何一个人的资料。
电话拨过去,没接通。
江眺这会儿想起来,2008年,似乎还是需要举着手机到处找信号的年代。
她走出卧室,果不其然客厅里空无一人。
通常来说周末的这个时间,江爸江妈都在外头参与某项四人国粹活动。
于是她熟门熟路的爬上天台。
那时还没怎么抓老旧小区的违章搭建问题,几乎每个顶层住户都把天台的空间给利用起来。
江眺家也不例外,江妈年轻时赶时髦,学人家在楼顶搭花房,可惜没几年就懈怠了。
别人家的花园姹紫嫣红,每个季度都盛开着不同的花朵。而江眺家的就纯属自由生长,永远铺着厚厚的枯枝落叶,既野蛮又颓败,仿佛一年四季都是秋天。
她刚上来就瞥见隔壁家楼顶的储藏间,半掩着门泄出一线光亮。
心里正嘀咕难道此时天台上还有别人吗。但下一秒,就被靠围栏放着的一张木凳吸去目光。
对于十几岁时的江眺而言,手机通讯的电波,是比爱情还要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爱情尚且还要遵循言情或者电视剧的固定套路,而电磁波根本就无迹可寻。
时常这一刻明明还畅通无阻的信号,走出去两步,就只剩嘈杂的忙音。
为了杜绝这种尴尬,江眺曾在老房子天台上信号最好的那个位置,放了一张木凳。
她走过去踩在木凳上。
“嘟——嘟——”电话接通了。
“喂?”青涩版张晴的声音出现在电话另一头。
“喂,晴哥吗,”江眺突然想起之前车祸时,对方也在车上,于是忍不住问,“晴哥你今天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对面沉默着,似乎在等她继续往下说。
“比如……梦到我之类的?”江眺开始挠脸。
“江眺,”张晴难得连名带姓的叫她,显然对她大晚上打电话来问这种问题有些无语,“你要是没别的事我挂了。”
“诶!你等等——不是,我其实是想问,你知不知道周——”江眺生怕她会真的挂电话,急得差点跳起来。
但她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被她踩在脚下的木凳之所以没放在家里,而是被扔到天台上,是因为它本来就快坏了。
她这一晃悠,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根稻草,只听咔嚓一声,凳腿应声而断。
江眺维持不住平衡,不及反应,整个人就向前扑出去。
而前方,已经是护栏外……
五楼虽然不算高,但也足够摔死一个人了。
那一刻,时间几乎是静止的。
慌乱中江眺应该是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
心里想着难道我会在一天内意外身亡两次吗?手在空中本能的乱抓,以期能找到借力点。
这一抓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电光火石间确实是让她摸到了命运的轮轴。
骨肉匀停的一只手,不知从何处伸出来,稳稳的回握住她。
霎时,时间又开始流动了。
江眺率先感到的,是强大的地心引力对自己手臂的撕扯。
像是有一千根针,同时扎进自己的每一处关节。
她顺着那剧痛仰面看去,看到了一双悄无声息的眼睛。
普通人的瞳仁不过是两个庸俗的黑点,但这双不同,它要更深更圆一些,里面藏着两湾寂静的银河。
眼睛的主人语调泠然,有点嫌弃又有点无奈的对她说:“小心一点啊,你是想找死吗?”
宇宙爆炸不足以形容江眺此时的震惊,那一刻记忆里周聆美丽但模糊的面孔,突然清晰起来,和面前这张脸逐渐重合。
众里寻她千百度,她……她怎么在这?
周聆见江眺呆愣愣的,一副浑然不觉自己正整个身子挂在外面,随时都可能升天的样子。
好心的提醒到:“喂,你还好吧?能自己上来吗?”
“啊?啊……能……我能……”
江眺感觉自己已经神游天外,灵魂飘在高处,眼瞅着自己的肉身像朱自清的父亲翻火车站月台栅栏时一样,笨拙的,僵硬的,翻进天台里边。
脚踩回地面时,她才发觉自己早已被这一通胆颤心惊给吓虚脱了,四肢软得像面条,根本就站不住。
刚一站直就又踉跄着向前摔去,扑了周聆满怀。
老实说,摔下去那一刻自己本来是没什么旖旎心思的,但事情在周聆被她扑得仰面倒在地上后,有了微妙的变化。
江眺发育迟,15岁时胸脯只有两片薄薄的弧度。
但周聆不一样,很难想象她那修长纤细的骨架子,竟然能衬托起这样“伟岸的胸襟”。
江眺的脸埋进去,立刻就有了物理意义上呼吸一窒的感觉。
江眺:“!!!”
她吓得手足无措,心急火燎的想爬起来。
才撑起上半身,胳膊肘就又是一酸,整个人又埋了回去。
江眺:“……”
喂喂,再这样就不礼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