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离开（1/1）

艾尔海森进了公司，自动门在他身后闭合，空调强劲的冷风把热气隔绝在外。

他按了电梯，到达指定楼层，在一扇玻璃门前走过时，他的步伐稍稍停顿了一下。

他看见那位长相娇美的同事正懒散地趴在待客用的沙发上，右手握着一支针管，试图扎进左臂的血管里。

艾尔海森知道针管里是什么----那是他已经戒除的东西。他收回视线，正欲继续往前走，女人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

她眯了眯眼睛，嫣然一笑，站起身朝艾尔海森走过来。她软绵绵地搭着门框：“回来了呀，真是不容易。”

她把嘴唇凑过去，往男人的耳边吹气，但艾尔海森不动声色地退后两步。

“是不是食髓知味了？”她笑问。

艾尔海森也朝她笑笑，笑容透出些不屑，他冷冷地说道：“我不是你。”

“切。”女人从鼻子里轻蔑地哼了一声，目光又落在艾尔海森的无名指上。

她盯了盯，准确地报出钻戒的品牌，然后揶揄：“这应该是对戒，另外一只呢？”

不等艾尔海森开口，她恍然大悟地“喔”了一声：“在你那个小女朋友手里吧？”

女人挤眉弄眼：“她知道你吸毒吗？知道你是个瘾君子吗？知道你很有可能到最后会死，到最后让她倾家荡产.......”

艾尔海森打断女人的话：“她知道。”

他注视着女人因毒瘾而变得迷离飘忽的眼神，淡淡说：“好好休息吧，希望我们不会再遇见了。”

没等女人琢磨出他这句话的意思，艾尔海森径直朝人事部走。

而在漫展，楚源开始后悔自己扮成小提了，头顶多出的东西沉甸甸地压着，浓妆也让她觉得有点不适。

她拍了一张现场图发给郁恬，配上文字：【众众众众众众众众】

全是人，夏季高温下，空调微弱的风不过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等了许久，楚源踮起脚尖，终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发现了那一抹颀长高挑的身影。白装素裹，一袭金边的神装，宛如摩拉克斯降临凡尘。

楚源觉得那位coser的侧影都像加了五毛钱特效，神光普照一般。

因为嘉宾到场了，队伍开始以比乌龟还慢的速度前进。好不容易排到楚源，她把岩王帝君的海报递上去，看着面前的人拿着马克笔飞快地在右下角签名。

楚源想起来，每次郁恬面对这位coser，总不好意思摘口罩。郁恬的说法是“我怕自己丑到她”。

楚源理解那种心情：在喜欢的人面前，大抵都会谨言慎行，小心翼翼。

漫展是个突破次元壁的场合，宛如一场绮丽多彩的梦境，让渴望的人物跨越遥不可及的时空，来到身边和自己温柔对话。

楚源认真地把海报卷好，放入背包里，她看了眼时间，临近中午，估计艾尔海森很快就到了。正好让他看看这位岩王帝君。

她走进洗手间，打算补个妆。她流了不少汗，黏糊糊的，非常不舒服。

她把海报展开，拍张照片发给郁恬：【你要的岩王帝君的海报】

郁恬秒回：【帅啊我老公】【真的，我觉得她是最还原的了】【还有吗】

楚源在水池前低头打字：【没了】

郁恬：【你就拿一张？！】

楚源挠挠头。她就买了这一张。要买很多张吗？不是只要一个签名就行了嘛。

正和郁恬一问一答时，楚源听到外面骤然响起一阵惊惶的喧哗，夹杂着仓促的脚步声。她隐约听到警报器响起。

楚源想到她之前还看见穿着消防服的coser，正感慨着应景，突然一声尖锐而突兀的“着火了！”撞入耳膜。

楚源这才意识到情况的陡转急下。

热气席卷而来，火警声让沉浸在绮丽梦境里的人们猛然醒悟，伴随着火势的蔓延，失声尖叫此起彼伏。

楚源睁大眼睛，急匆匆地冲至洗手间门口，她看到了红黄交错的火光。

干燥炎热的盛夏，只需要一丁点火苗就可以瞬间引燃一大片。

整个会场变得更热，烟雾弥漫，求生的人们四散奔逃。楚源皱眉，想了想场所的布局和自己所在位置，她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她草草地把海报塞进背包里，急急忙忙回身，准备用冷水打湿双手，然后捂住口鼻往外冲。

但感应水龙头已经无法出水了。

楚源来不及等水滴一点点从笼头里流出，她弯着腰，刚走至门口，热浪扑面，耀武扬威地把她逼回去。

楚源惊慌地环顾周围，目之所及皆是火焰，似乎已经堵死了所有出口。

“救命啊！！”她下意识地尖叫，却很快反应过来，弓起背，用双手捂住口鼻。

刺鼻的气味包裹着，楚源感到眼前视线一片模糊，越烧越旺的火焰仿佛让空气都变得稀薄和扭曲。

火焰燎到了她的手背，楚源蓦地一疼，放下手，她费劲儿地咳嗽两声，浓烟呛进了肺部，嗓子被熏得又干又疼。

一片烧灼里，楚源的手触碰到了某样冰凉冰凉的物品。是熟悉的温度和触感。

她想都没想就抓紧了这个寒冰一样的东西：艾尔海森交给她的草系神之眼。

熊熊火光映衬下，这块绿宝石发出的光芒更加幽深和诡谲。

楚源用受伤的手用力握紧神之眼，另外一只手拨打电话。她好不容易调开页面，一根横梁终于支撑不住砸了下来，“嘭！”，巨大的冲击力向两边荡出一派烟尘。

烟雾堵住了咽喉与鼻腔，楚源拼命呼吸几下，脱力般地往旁边倒下去。

艾尔海森拎着一袋冰镇饮料赶到现场时，外面更是早已乱成一团。

脱离危险的人们站在外面，对失火原因议论纷纷：有人认为是蓄意纵火案，有人猜测是会场的消防设施出现故障，有人觉得天干物燥，引发火灾也不足为奇。

艾尔海森连拨了三次电话，却无人接听。他略微思索，迅速把风衣脱下来，两大杯饮料往上面一泼，搭着湿漉漉的风衣，大步上前。

旁边围观的好心吃瓜群众大妈拽住他：“小伙子，火太大啦，别进去找死了，等救火龙过来再说吧。”

艾尔海森朝她宽慰地笑了笑：“我进去看看，不会死的。”

没等大妈再说话，他急急忙忙地冲进一片烈火中。他的鞋底踩灭蔓延开来的细小火苗，眉宇间尽是冷色。

艾尔海森抬起右手护住头，他看见还有不少人被困在火场里。

他喊了一声，清朗的声音在物品燃烧时发出的猎猎声中格外明显：“楚源！”

得不到回应，艾尔海森没有继续卖力呼喊，他睁着眼，一边提防着头顶上砸落下来的各种碎片，一边四处寻找。

他发现了楚源，在离他不近不远的地方。女孩似乎已经陷入昏迷，左手手背的烧伤很严重，但她的手心里握着的神之眼完好无损，仍然熠熠闪光。

艾尔海森咬牙，薄唇紧抿成线。

他在飞速思考如何越过火焰到达她身边。他盯着那个女孩，楚源倒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一件蒙尘的文物。

像在暗自祈祷，也像在鼓舞自己，艾尔海森眼眸微眯，舌尖磨了磨上颚，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快速向前。

她是他的女朋友，不管是出于责任还是出于爱情，他都不可能犹豫不前、冷眼旁观。这个局外人，他做不得。

艾尔海森是惜命的，但他会把楚源的安危放在自身之前。

风乍起，燃烧的破碎纸张朝他刮过来，火焰燎到了他的手指。艾尔海森不禁从喉间溢出一丝闷哼。

他没做声，屏住呼吸，浓烟熏得他眼眶微微发红：我要过去，到她的身边，希望她还活着，拜托了。

相传，只要愿望足够强烈，神明就会给予回应，给予支持。

当艾尔海森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时，他淡漠地笑了笑，说了一句看似莫名其妙的话：“即使在神明眼里，万物皆为刍狗。”

就在艾尔海森离楚源还有几步远时，一道奇异的苍绿色光芒闪过。

这道光芒来自楚源手里的神之眼。

盈盈的绿光温柔地包裹住女孩的身躯，艾尔海森身形一顿。他意识到某件事情发生了，这件事是好是坏，他还无法判定。

戴着钻戒的右手攥成一团，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听见自己悄然发出一句：“别。”

别这样。

像是猛然回过神来，艾尔海森明白自己希望的究竟是什么，于是他不顾一切地冒着火势冲了过去。

但还是慢了。他没有抓住。

光芒散尽后，人已经消失了。连她的背包，连那枚神之眼，一起消失了。

火焰最终被扑灭了，乌泱泱的一大堆人汇集在现场，记者、警察、消防员忙前忙后，调查统计着伤亡人数。

艾尔海森又碰到了那个路人大妈，大妈看着男人灰头土脸的模样，咂咂嘴：“小伙子，你看看你，我当时就让你别进去。”

“现在的年轻人哦.......”大妈拿着一柄蒲扇用力地扇风，“就喜欢冲动。”

艾尔海森沉默片刻，他像最初冲进大火前那样朝大妈礼貌地笑了笑：“您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