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凤凰涅槃(1/1)
河北高阳孙承宗宅邸客厅内。
七八个关宁铁骑的士兵腰挂宝剑,却是谦恭地在一旁侍立。
孙承宗旁若无人地仰卧在摇椅上,捧着一本《辛稼轩词选》,神色如常地大声朗读:“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在一旁整理书籍的红霞笑道:“先生这一辈子,也算对得起大明朝廷了。”
客厅外却响起了多尔衮的赞叹声:“孙阁老好雅兴。”
孙承宗正在诧异,却见多尔衮带着吴三桂走进客厅。
孙承宗和红霞,对进来的两个人不理不睬。
吴三桂走上前来跪倒在地连连叩首,羞愧地说道:“末将辜负了孙阁老的栽培。”
孙承宗连看也不看他。
红霞拿着扫帚过来,碰了碰吴三桂,冷冷说道:“起开,起开,不要脏了我这块地。”
孙承宗却眯着眼,看了看吴三桂问道:“这位贵客是谁?”
吴三桂尴尬地说:“孙阁老真不认识末将了?”
孙承宗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大明宁远伯、大清平西王呀!老朽早就想好了一幅字,赠予你吴三桂。”
说罢孙承宗站起身来,走到书桌旁。
红霞随即铺纸研墨,孙承宗拿起毛笔,蘸满浓墨,酣畅淋漓地写道——大明吴三桂灭大明于此。
面带喜色的吴三桂走过来一看,顿时满脸通红,不知所措。
多尔衮却笑着说:“孙阁老有经天纬地之才,若为我大清所用,名位当在吴三桂、范文程之上。”
孙承宗淡淡说道:“将军不必多言,该说的话,老夫已经对范文程说得明明白白。”
多尔衮追问道:“难道没有丝毫缓和余地?”
孙承宗正色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但有一事请求将军。”
多尔衮以为事情出现转机,面露喜色说道:“孙阁老请讲。”
孙承宗深深一揖:“老夫殉国之后,请将军一定善待高阳父老乡亲,善待中原黎民百姓,孙某九泉之下也当感激不尽。”
多尔衮沉吟半晌,才说:“孙阁老果然是大英雄。不能把孙阁老纳入麾下,是多尔衮无才无德,怨不得别人。孙阁老说吧,你想怎样上路?”
孙承宗坦然说道:“为救中原父老乡亲,孙某愿代他们受水火之刑。”
多尔衮惊问道:“孙阁老能承受火刑吗?”
孙承宗从容一笑:“那算什么?”
红霞立即说道:“我陪先生一起上路。”
孙承宗欣慰说道:“好。”
吴三桂在一旁惊呼道:“表姐,万万不可!”
红霞横眉立目训斥吴三桂:“谁是你表姐?滚开!”
红霞又说:“红霞少年时代被先生救出水火,今天能与先生一起在火中涅槃,当是平生最大乐事。但请求先生允许红霞穿上嫁衣,陪先生一起走,便不妄此生。”
孙承宗笑着说:“很好,你我一同穿上大红喜服,成为一对火中凤凰,真真平生快事!”
高阳城北郊。
远处,架着一堆木柴。
红霞一身凤冠霞帔缓缓走过来。
孙承宗迎上前去,握住她的双手。
红霞笑着从身旁的一个侍女手中,拿过来,一件新郎所穿的大红喜服,伺候孙承宗穿好,然后上下打量着。
孙承宗问道:“好看吗?”
红霞笑道:“非常好看。”
孙承宗:“想不到老夫年过五十又做新郎,多谢红霞姑娘。”
红霞嗔怪道:“都到这个时候了,还称红霞姑娘?”
孙承宗赶紧说道:“说错了,说错了。该称夫人。”
红霞满意地说:“这就对了。”
说罢,红霞又一招手,过来几个仆人,捧着两把古琴,
两桌两凳,分别摆好,又各在桌子中间点上一炉熏香。
红霞冲着孙承宗福了福,说道:“老爷请。”
孙承宗会意,抱拳为礼,说道:“夫人请。”
二人各自端坐在琴凳上,凝神片刻,接着,便同时弹奏起古琴曲《凤求凰》。
曲调先是轻盈欢快,接着是细腻缠绵,最后是慷慨激越。
古琴演奏中,多尔衮、范文程、吴三桂来了,一大队八旗兵丁来了,许许多多的高阳百姓也来了。
所有的人都听得如痴如醉,最后纷纷叫好,掌声雷动。
孙承宗、红霞演奏到最后,几乎同时用力,先后拨断了几根琴弦。
琴声戛然而止。
孙承宗大声说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红霞随即说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说罢,两人依偎着从容地向柴堆走去。
柴堆上,孙承宗与红霞手拉手并排站着。
一个正白旗士兵,手执火把点燃柴堆。
多尔衮、范文程、吴三桂并排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
火焰越升越高,将要吞没孙承宗、红霞。
孙承宗大声念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红霞也大声念道:“借问江潮与海水,何似君情与妾心。”
两人的大红喜服烧着了,火舌越蹿越高。
二人满脸镇定从容之色。
忽然,吴三桂抓过身旁亲兵的弓箭,连发两箭,一箭射中孙承宗的心脏,另一箭也射中了红霞的心脏。
多尔衮在一旁赞叹道:“平西王,算你有良心,你不射我也会射。”
柴堆上,孙承宗与红霞互相扶持着,早已没了知觉。
猛然间,多尔衮与吴三桂同时跪倒,又同时高呼:“孙阁老,一路走好!”
刹那间,周围所有的兵丁百姓,都跪倒在地,同时高呼:“孙阁老,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