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就找不到你了（1/1）

尹恰温柔的追问，终于还是让顾好的眼泪破防，哽咽的说道：“那件事之后，我就找不到你了，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我找了半年多，成绩下滑到差一点考不上大学，你参军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尹恰听着女孩儿委委屈屈的控诉，心里也有些泛酸，然而比这点酸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那窒息的痛。

他很想告诉眼前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孩儿，他自己都没想过要参军，只是那时他急着逃离那个令他窒息的家，什么都顾不上了，那是一段他两年来都不敢碰触的回忆。

其实那件事之后他是回过学校的，只是那时他是有计划的回去惹事的，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还真幼稚。

他记得那天把顾好从那些小混混手里救出来后，终究还是忍不住跟他们产生了冲突，自己一个人被他们三个人揍得鼻青脸肿，要不是后来有人经过那条小路，断几根肋骨估计是少不了的，他带着一身伤回了家，妈妈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就转身回卧室了，再也没有出来，父亲当时不在家，第二天一早他起来收拾好，爸妈已经在吃早饭了，妈妈依然当他是空气，爸爸抬头看了他一眼，看他满脸的伤，什么都没说，只是皱了皱眉，就继续吃饭了。

尹恰等了一会儿，始终没人理会他，十几岁的年纪叛逆又骄傲，负气的摔门而去，一路上越想越憋屈，不甘心父母的漠视，于是固执的用做坏事的方法引起他们的重视，因为以前只有他做了错事，父母才会一起来把他接走，教育一番。

那次其实他也没做什么，就是在小混混抢劫学生的时候，故意在附近出现，鉴于他在学校一向不太好的名声，这样做了三四次后，果然有人把他告到了教导处。

他还记得那天下着小雨，父母的脸如同阴沉的天一般，他无所谓的站在一旁，接受几个家长无端的指责，没有辩解一句，他在等，等父母的态度，因为他知道自己就快高考了，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以这种方式逼父母管他了。

若是他知道之后的剧情，大概宁愿那么一直被无视着，也不会设计这样的事，来让自己认清现实。

父母没有跟他一句话，甚至都没看他一眼，就替他认下了所有罪名，甚至承诺十倍偿还被“他”抢走的那些钱财，又好一阵赔笑说好话，那时尹恰觉得自己很可笑，大概自己无论如何都是比不上姐姐的，他毁了姐姐的前途，他们怎么还会原谅他呢？

晚上回家之后，饭桌上依然是精致的四菜一汤，没人记得等他，他自顾的洗了手，去厨房拿了碗筷回来，刚坐下，父亲吃完最后一口饭，放下筷子，看了看他，随手丢给他一张卡，语气没什么起伏的说道：“我会定期给你打钱，没钱了你也可以跟我说，为了那几块几毛的，犯不上让我和你妈跟你去丢这一趟人，还耽误了我一个重要的饭局。”说完把椅子向后一推，人就去了沙发上。

这一次尹恰没有想象的那么失望，无所谓的收起卡，转身去一旁的边柜上盛饭，看着碗里不足一碗的米饭，抿了抿嘴，转身后发现妈妈已经端起最后两盘没动多少的菜去了厨房，桌上仅剩下小盆里还有一半的汤，还是他最不爱喝的菌菇汤。

这种全然的漠视，让他再也没有挣扎的动力，于是那年夏天当他看到征兵的宣传时，鬼使神差的报了名，然后他生平第一次坐下来跟父亲开诚布公的谈了一次话，言辞恳切的跟父亲交代了自己之前做的所有荒唐事，包括抽烟，酗酒，打架，寻衅滋事，还有什么调戏女生，逼迫女生堕胎，抢劫等等，而这些罪名除了抽烟喝酒，偶尔打架之外，他统统没做过，希望父亲能帮他过了征兵的政审，他说姐姐的事我很抱歉，既然你们都不想管我，就让国家来管我吧！

那也是他看过父亲第一次露出那么沉默的表情，沉默了很久，父亲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像是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只吐出一个“好”字。

之后他就成功入了伍，他没问父亲怎么把他那些“劣迹斑斑”的过往抹掉，于同年八月底收拾了几件衣服就踏上了前往部队列车，从那时起，那个张扬霸道，痞里痞气的的尹恰就被那身绿军装藏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现在这个沉默寡言，凡事都不在意的尹恰。

当兵之前那段时间，是他过的最乖的几个月，不是在家睡觉，就是在网吧睡觉，除了高考那几天，他都没有再去过学校，所以顾好不可能找得到他。

他还记得，临走前的那个晚上，他等到很晚爸爸才回来，醉的不醒人世，妈妈沉默的将人扶进卧室，他终究还是没有和他们说上话，第二天一早爸爸依然再睡觉，妈妈已经上班走了，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取来纸笔想写点什么，想了好久，最终还是只写了“我走了”三个字，然后就推开家门，头也不回的走了。上车前他掏出手机给远在国外的姐姐，发了分别5年来的第一条短信“姐，我去当兵了，以后大概不会回家了，你回来了吧！”

顾好问完话半晌没有等来回来，也觉得自己问的有些唐突，毕竟他们的关系也没有好到那个程度，于是渐渐收住眼泪，有些忐忑的抬头看向尹恰，但见面前的人，眼神都没有落在实处，眼中的神情莫测，一会似是悲愤，一会儿又像痛苦，一会儿又转成彷徨，情绪多的顾好都来不及捕捉，但却能清楚的感觉到他身上弥漫出来的独孤和忧伤。

她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只是觉得这样的孤独和忧伤不应该属于他，她是见过他在几个小混混身后，扶住那个被小混混挤开的老人时，长长刘海儿遮挡下的那双桃花眼里泛着怎样温柔的波光，然后似乎是感觉到有人看他，回头看见是她，回给她一个灿烂又调皮的笑容，然后又恢复拽拽的样子，追上前面的狐朋狗友，她还听见他煞有介事对那几人说道：“以后看到老家伙，真得躲远点，差点赖上我。”

那时顾好心想：他可真能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