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00042(1/1)
袁予犀被蹬开之后,方城见势不妙,持剑飞扑而至。妖物的左翅也已鲜血淋漓,许是一翅受伤之后无法保持奉飞行的平衡。方城这一剑,向来灵敏的鹰状怪物居然未能躲开,让方城在它的右翅的骨上开出了一道伤口。
那妖物本就因为被袁予犀伤到而愤怒异常,此刻又被一直没放在眼里的方城给伤到了翅膀,凶性再次被激发,带着身上的淋漓鲜血,仿佛是一只来自炎狱的冤魂恶鬼。两只锋利的翅上爪,扑向方城,想要抓住他。方城连忙后退。被掀翻出去的袁予犀此刻已经返回战场,一剑刺向它的左翅,妖物似乎是被痛觉和愤怒影响了理智,袁予犀刺向它的时候,居然没有躲闪,而是继续扑向方城。这一个疏忽让袁予犀占了上风。
袁予犀一剑得手,立刻向下划刻,终于完成了自己刚刚想把妖物的翅膀劈开的目的。这伤及根本的伤害,终于让这鹰状妖物产生了恐惧之心。他生出了求生之心,放弃了攻击方城,想要就此离去。
但是袁予犀怎能放任它就此离开,提剑继续攻击。那妖物已经负伤,又生了胆怯之心,竟是一路溃退,似乎想躲回自己的山洞中。但是袁予犀和方城紧追不舍,鹰状妖物也终于明白无法就此离去,生出了破釜沉舟之志。两人一怪再次缠斗在一起。
鹰状妖物身上受伤,虽然没有危及生命,但是打斗中确实是受到影响。而袁予犀二人,虽然两人配合占有优势也受伤很少。但是两人灵力有限---尤其是方城,时间一长,极有可能落于下风,因灵力不足被妖物反败为胜。思及此,袁予犀心中不可谓不焦急,想要寻找机会,对妖物一击制胜。
俗语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鹰状妖物拼劲全力的缠斗,并不是那么好化解的。袁予犀无奈之下只能铤而走险。战斗中,妖物翅膀上的爪子分别攻击袁予犀和方城二人之时,袁予犀迎风而上,任由那利爪抓住了自己的左肩,爪尖刺入骨肉中,袁予犀的左耳仿佛听见了骨肉分离之声,痛入骨髓。袁予犀咬牙忍住,将手中利剑直直刺入妖物脖颈,一个用力横向劈开了怪物的一半脖子。那鹰状妖物发出了半声哀嚎之后,声音戛然而止,就此失去了气息。而它的爪子还钳制着袁予犀的左肩,在它坠落之时,袁予犀也一起被拖下。
方城见势不妙,连忙下潜去接住那怪物的尸体,两个人才安全的落到了地上。
袁予犀咬住的那一口气,在确认怪物死亡后,就此散开,整个人被肩膀处的剧痛击溃,昏迷了过去。
等袁予犀再次醒来,已经躺在了自己家里的床上,床沿处趴着一个紫衣小姑娘,是阿朱。她想要伸手去抚阿朱的发,却牵动了肩膀和大腿的伤,不小心发出了“哎呀”一声。
阿朱听到声音立刻醒来,看见袁予犀已经睁开了双眼,阿朱的眼睛中即刻盈满了泪水,“阿犀姐姐,你终于醒了。阿犀姐姐...”后面已经泣不成声。袁予犀的左右肩膀上都有伤口,但是现在袁予犀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强忍着疼痛坐起身来,问道:“圆圆和斗南呢?怎么样了?”
阿朱本来只是啜泣,但是在听到袁予犀的问句之后,阿朱确实忍不住哭的更重,小小的身体颤抖的厉害。
袁予犀忍不住两只手握住阿朱的肩膀,逼迫阿朱面对自己,重新问了一次:“斗南和圆圆怎么了?”
“...斗南上的太重了,没救回来。”阿朱的声音被哭泣模糊了,但是袁予犀还是听出了她要表达的意思。斗南已经去世这个噩耗晴空霹雳一样让袁予犀僵在了当场,她想否认想质疑,但是却没有能发出生硬。
“圆圆...圆圆伤的也很重,她...她到现在还没有醒来。”阿朱的眼泪从眼眶中大颗大颗的不断的涌出,声音被哭声冲的断断续续,“还有小鹿,小鹿也死了一个。”袁予犀听到了阿朱的话,但是脑子里好像是已经被抽掉了反应,她懵懵的就这么跟阿朱面对面坐着,看着阿朱不断的哭泣。但是自己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也做不出反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朱哭到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袁予犀伸手把她小小的身体搂住,将她搬到床上,和自己并排躺着。袁予犀闭上了眼睛,感受身旁这小小身体传来的温暖。她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即使自己知道自己身处云山小境制造的环境之中,但是共同的经历、拥抱的温暖和可爱的笑容,日升月落流云苍狗,不管这些孩子是不是真的,他们都是真的曾经存在于自己的生命中的。
袁予犀抱着阿朱,眼睛瞪着豇豆红的芦楠布料的帐子,不管是什么布料的,豇豆红这个颜色自己真的一直都好喜欢。她闭上眼,轻手轻脚的把阿朱又搂的紧了些,感受从她身上传来的那温热,慢慢的漫过心房,流入骨髓。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袁予犀抬眼望去,是方筑。他端了一个小盅进来,看见袁予犀搂着睡着的阿朱,用口型默默的对袁予犀说:“你起来吃点粥吧。”
袁予犀轻轻的把阿朱松开,把自己的胳膊从阿朱的脖颈后面拿出来,蹑手蹑脚的翻过阿朱的身子,从床上下来之后,袁予犀也用口型对方筑说:“咱们去院子里吃吧。”方筑点点头,端着粥和袁予犀一起来到了院子里矮松旁的石桌旁。
袁予犀用小勺搅动着碗里的白粥,久久,最后还是问道:“方筑,阿朱说斗南和小鹿...”
方筑沉默不言,袁予犀抬起头看向他,方筑的眼圈红了,声音低压,带着哽咽:“恩,斗南和白鹿都没了,年年...我哥和冬天在那妖物的巢穴里找了年年的鞋子和一些衣物的碎片...”一直开朗温柔的大男孩最终是泣不成声。
袁予犀不忍再看他,只垂下眸子看着盅里的粥,却觉得视线逐渐的模糊了。碗里的白粥只余下一片白乎乎的颜色,她的眼泪落在石桌上,洇出一片暗色。两人久久对坐无语,任由哀伤蔓延在这小院子里。
袁予犀一点点的把白粥吞进胃里,温热的粥,在一片伤感中给了一点点慰藉。她开口:“那孩子们被葬到什么地方了?”
“六道溪下游的草甸。”方筑回道。
“晚一点你带我过去看看他们吧,好吗?”袁予犀道,“等一会我先去看圆圆,明早我们去祭奠一线他们,这样可以吗?”
“可以啊,我去跟我哥说一声。”方城道,“我哥还有那些小屁话知道你醒过来,一定会很高兴。”
“能醒过来,我也很高兴。”袁予犀轻笑道,“我的昏迷应该主要是因为失血过多吧,我记得自己被伤到的并不是要害位置。”
“对,大腿上和肩膀上的伤口都流了很多血。”方筑道,“还好我们有止血良方,要不然你这命可不好说。”
“那就,谢谢了”
“不用啦。”
两个人对话到这里,都对对方微笑了一下。微微的笑容好像是初生金乌一样的希望。袁予犀心想,总会好起来的。
袁予犀和方筑又沉默了下来,袁予犀继续吃着粥,院子里一片安静的时候,房间里传出了阿朱的尖叫声,“阿犀姐姐!?阿犀姐姐不见了!阿犀姐姐!”
袁予犀连阿明放下粥,想要奔进屋里安抚阿朱。她和方筑刚到门口,阿朱就从屋里泡了出来,小姑娘漂亮的脸蛋已经被泪水淹没,一边跑一边叫着袁予犀的名字。袁予犀伸手一把把孩子抱住,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姐姐在这里,姐姐在这里,不怕不怕。”
阿朱直到被袁予犀抱在怀里、闻到熟悉的味道,才安静下来,她伸手回抱住袁予犀,嘴里面一直叫着阿犀姐姐。
袁予犀忍住眼里心疼的泪水,用手抚摸轻拍阿朱的头和背,道:“没事了,没事了,阿犀姐姐在这里。你是不是做噩梦了?阿犀姐姐一直在,只是刚刚去吃了一点饭。”
阿朱的眼泪还是停不下来,她死死的抱住袁予犀,三个同伴几天之内接连丧命,小妹妹圆圆还生死未卜,生离死别的沉重让阿朱惶恐不已。阿朱睡过去之前是抱着袁予犀的,一觉醒来,袁予犀也不见了只自己留在床上,她不禁惊慌失措,疯狂的寻找袁予犀。
“阿朱,你看着姐姐。”袁予犀捧着阿朱的脸蛋,“姐姐在这里,哪里都没去。姐姐就是饿了,吃了点饭。”
阿朱愣愣的看着她,袁予犀继续道:“你还记得吧,姐姐已经昏迷好几天了,什么东西都没吃。”阿朱听到袁予犀的问话,点点头,她记得的,方城哥哥说阿犀姐姐杀了妖物之后就昏迷过去了,几天下来给她喂进去一些米汤,阿犀姐姐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
“所以阿犀姐姐并没有走,也没有去别的地方,只是在院子里吃了点方筑哥哥送来的饭。”袁予犀继续安慰阿朱,“对吧,你看现在你就抱着我。”
阿朱点点头,道“我知道的,阿犀姐姐受伤之后昏迷了,没吃什么东西。”说完,她好像反应过来了一样,去问袁予犀:“啊,那阿犀姐姐,你是不是还没有吃完?你没吃完要好好吃啊。”阿朱立刻拉着袁予犀往石桌那里走,看到剩下的粥,阿朱立刻说:“阿犀姐姐,还剩下这么多呢,你再吃点吧。”转头用手袁予犀往石桌拉。
袁予犀从善如流的坐下,端起粥继续喝。她看到阿朱眼里“好乖”的申请,心里偷偷的笑了,自己居然被小孩子当小孩子对待了啊。但是心中的温暖、美好却是实实在在的。
圆圆的情况并不算好,身上并没有大伤口,但是一直没有醒来,方程说大夫判断是磕到了头。袁予犀再次拨弄自己的百宝袋,如果能打开拿出点灵药,说不定能救圆圆。但是自从进入云山小境,自己的百宝袋和其他一些法器就都不能使用了,只有佩剑是可以使用的。
看着床上圆圆那惨白的小脸,袁予犀心里酸涩的厉害,她仿佛能看到圆圆身上的生命力在逐渐流逝,轻手轻脚的坐到远远的床边,她摸着那仿佛花朵枯萎一样的小脸,就这么几天,圆圆的婴儿肥的脸蛋就凹了下去。盛夏的阳光经过好几次的转身,落在圆圆眼眶上,折射出代表虚弱的青紫色。
袁予犀忍不住低喃:“圆圆,你醒来吧,你醒过来,阿犀姐姐带你去玩啊。”袁予犀感觉自己的眼泪又一次溢出来。但是上苍似乎没有听见袁予犀的祷告,床上的小小身子一动也不动。
似乎从天子山之后自己就开始与泪水为伴了,好像以前这十几年的没流的泪水都攒到了现在落下。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的离开,自己好像是走在了一条被抛弃的路上。
进入云山小境前,袁予犀觉得自己已经开始逐渐接受父亲和杨玲玲的离开,自己会逐渐的变坚强,专注于修炼、复仇。可是,可是为什么,进入云山小境之后,自己还是要面对分离。死亡和抛弃就这么对自己纠缠不放,自己要怎么做,才可以离开这悲伤的命运嘲弄。眼泪一直在流,看不到停止的迹象,袁予犀把自己的脸藏进了手和宽袖中。
房间里安静的很,袁予犀和其他几个孩子轻轻的哭泣声,在这份安静中被凸显。一个小小的身子贴了过来,轻声说:“阿犀姐姐,别哭,圆圆会醒过来的。”是阿朱,她抱住了袁予犀安慰道。
袁予犀回抱阿朱,声音低哑,似是自言自语,“会好的,一定会好起来的。”袁予犀努力的把眼泪收了回去,挤出一个微笑安慰怀里的阿朱。榴花默默地伸手,捏着一个帕子过来给袁予犀擦拭脸上的泪水。袁予犀连忙自己接过榴花的帕子,胡乱的抹干脸上的泪。自己比这些孩子都大,最后居然是这些孩子来安慰自己,袁予犀不禁有些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