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迟来的封赏(1/1)
大批身穿衙役制服的官差将他们三人团团包围。
领头的是一位下颌短须,面木儒雅,穿青色官袍,头戴乌纱的文官,他胸前的补子上一对云雁振翅欲飞,身边有数位腰挎横刀的捕头。
衙役将他们三人层层包围,杨易有些绝望,秦双侯永受伤了,再要突出重围只能是痴心妄想。
“可是逃犯杨易?”文官沉声道,声音中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杨易深吸口气,“在下双山百户杨易,不是逃犯!”
“不是逃犯,又何故逃跑,做贼心虚吧!”文官冷笑一声, “本官是刚上任的顺天府府丞孙传庭,火烧天师庵仓库一案由我顺天府查办,你可有什么话要说?”这桩案子涉及到了当朝首辅的公子,又是大案,顺天府府尹担待不起,就把这事交给刚来上任的府丞孙传庭。孙传庭胆大,作风勇猛,当年魏忠贤一手遮天的时候都敢公然作对,此时查查首辅的公子那是“小儿科”。孙传庭也痛痛快快的接下了案子。
“孙传庭”,杨易听到这个名字,身体一震,这可是大明王朝的“擎天大柱”。后人评价过一句话,“传庭死,而明亡矣!”可见孙传庭在大明的历史地位相当高,没想到此时的孙传庭还是顺天府的府丞。
杨易没有见到“历史名人”的激动。平静道,“在下区区百户尔,与当朝首辅的公子结怨。首辅大人权倾朝野,不管有理还是无理,在下都不认为自己能打的赢官司。加之我胆小惜命,只想逃得出去,苟全性命而已。”
“那你是不相信朝廷会秉公办案?”
杨易毫不掩饰的点点头,“在下京城举目无亲,谁又会冒着得罪首辅大人的风险来帮助我呢?”
孙传庭淡然道,“有罪还是无罪,要查了才清楚。是生是死要朝廷来判。杨百户,是束手就擒跟本官回衙门接受调查,还是负隅顽抗,企图再次逃走?”
秦双侯永想要再次武力反抗,被杨易制止了。没有任何胜算的,只能无谓牺牲。
杨易自嘲道,“孙大人看我们还有力气反抗么?”
孙传庭哼道,“算你有自知之明。否则,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杨易、秦双、侯永扔掉手中的刀械。衙役们拿着枷锁、铁链过来,欲给他们戴上。
杨易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戴枷锁这一天,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力感。
“慢着!”一声大吼,几骑快马穿梭过来。
“千户大人!”杨易看见李若链、冷千秋、张成、胡地、卫子良几人飞奔而来。
那日,在天师庵草场,抓了周世峻后,杨易命冷千秋和张成去通知衙门。但是衙门的人速度太慢,赶到时,杨易和亲兵已经被左良玉逼走。两人打探到杨易等人潜逃不知所踪,又得知官府将杨易列为通缉犯。无奈之下,连夜赶回山海关通知李若链来搭救。李若链得知杨易被通缉,连夜赶回京城。他欣赏杨易,不忍其被诬陷。
孙传庭眯着眼睛,“李千户莫不是来为杨易求情的?”
李若链下马朝孙传庭行礼,“李某不敢!大人既然奉旨查案,李某不敢阻挠。杨易是李某的手下,有些才干。李某虽然爱惜,但也绝不护短!”
孙传庭点点头,赞赏道,“李千户果然识大体!赞。”
“大人,案子目前还没有定案,尚处侦缉之中。杨易目前只是嫌疑人,对吧!”
孙传庭没有吱声,静待下文。
“杨易曾经重挫鞑子,立有战功!皇爷下旨封赏。但李某一直没有时间,耽误了封赏。”李若链接着道,“将士们沙场浴血,无非就是求个封赏。如今杨易即将入狱,能否活着出来难说。李某身为上官,不忍其功勋埋尘。想在他入狱之前将封赏给他,也彰显朝廷赏罚分明。”
孙传庭手臂指向杨易,“请便!”
“锦衣卫山海关卫所总旗杨易接旨!”李若链从怀里掏出圣旨。
“杨易接旨!” 杨易跪伏地上,声音哽咽。李若链此时宣布自己的封赏,就是表明了他对自己的护犊之情。那道圣旨就是自己的护身符,起码没有人敢随意将自己屈打成招。
圣旨到来,即使无关人员也要跪下,孙传庭和衙役也跟着跪下。
冷千秋、张成从附近百姓家中搬来桌子,焚香。胡地、卫子良手捧杨易的新官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锦衣卫总旗杨易,聪慧勇武,重挫鞑子图谋,追回物资……特晋升为锦衣卫山海关卫所百户之职,赏银二十两,赐飞鱼服……”李若链大声宣读圣旨。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杨易颤抖着双手接过圣旨和官服,心中激动。“谢千户大人,谢谢兄弟们!”杨易同李若链和锦衣卫兄弟们打招呼。
孙传庭站了起来,不屑道,“李大人若以为送来了圣旨就能让孙某网开一面,恐怕孙某要让你失望了。”
李若链再次行礼,“不敢。只是有一个请求!”
“先说来听听!”
“孙大人看在杨易立有战功和李某的一点薄面上,就不要给他们戴枷锁了,留那么一点颜面。如果杨易逃跑,李某愿意同罪!”
杨易心中感动。没想到千户大人如此信任自己。
孙传庭也干脆,“就按李千户说得办!”
“多谢大人!”
这时,传来一阵吵杂声。范康带着“残兵败将”过来了。
被曹变蛟一通揍,范康无奈开溜。开溜的路上得知衙门将杨易抓住了,于是又屁颠屁颠的赶过来,想要截胡。
“让开,让开”戴尖帽头,着褐衫的东厂番子呼喝着冲了进来。即使刚才在边军手里吃了败仗,不少人身上还挂着彩,但是多年养成的骄横心态让他们依旧目空一切,丝毫不把顺天府衙门的衙役放在眼里。
孙传庭双眼微眯,不动声色的看着这群跋扈的人。
范康骑在马上,见到孙传庭也不下马,颐指气使的用马鞭指着杨易,“孙府丞,此人涉及东厂大案,范某奉厂督之命要将其带回东厂审讯。”,也不管孙传庭同意与否,就招呼手下直接拿人。气焰嚣张至极。
“慢着”孙传庭大喝,“此人涉及天师庵仓库纵火案,朝廷明旨由顺天府审理,在案子没有审查清楚之前你们无权拿走人犯。”
“我们有圣上口谕,孙传庭你敢抗旨不成。”范康厉声道。
“我顺天府有明旨在手,朝廷规矩圣上口谕与圣旨冲突时,以圣旨为尊。要想拿人,就把圣旨请来。”圣旨是经过内阁拟批的正式文书,具有最大的效力。毕竟皇帝也是人,也有喜怒哀乐,有时气头上,就会下重复指令或糊涂指令,所以有冲突时,以圣旨为尊。范康点背,如果是别的人审理此案,巴不得早点把这烫手山芋交出去,他偏偏遇上孙传庭这样一个执拗的人,天不怕地不怕。
“圣上的口谕就是圣旨。”范康不再理会孙传庭,命令手下,“给我拿人。看谁敢阻拦。”
孙传庭手下的衙役有些畏惧东厂的番子,不敢上前阻拦,孙传庭怒道,“拦住他们,有什么事老夫一力承担,畏惧不前,不服从上官命令的一律杖毙。”
衙役们害怕东厂,更怕被杖毙,于是团团围住东厂的番子。衙役人多,要动手的话,番子们必定吃亏。
“孙传庭,尔竟如此大胆,得罪我们东厂的后果你想清楚没有!”范康大声呵斥。
“本官是奉旨办差,何来得罪二字。东厂要接手案子,也可以,必须有内阁圣旨,再撤销掉本官的圣旨就是”孙传庭理直气壮,丝毫不介意范康那张扭曲的脸。
被驳了面子,范康脸色非常不好,咬牙切齿道,“孙传庭,以后有你好看”,说罢,带着手下走了。
李若链长舒口气,如若孙传庭顶不住东厂的淫威,将杨易交出去,李若链就准备出手,强行带走杨易,但是后果很严重。幸好,孙传庭顶住了压力。
东城澄清坊有座大宅院,里面的格局仿造着江南水乡园林,有蜿蜒游走的水池,有不同形态的假山,风格迥异的石亭,还有奇花异草。大门前威武的两座大石狮子无不彰显着主人的尊贵。
即使进入了夜幕,里面的仆人提着灯笼将宅院映照的通明。
一辆八抬大轿停在大门前,看门的门子一眼就认出了轿子,扯着嗓门大喊,“老爷回来了!”
顿时,宅院里响起了匆忙而繁杂的脚步声,不断有新的灯笼点亮,将夜空映照成红色。接着“吱吱呀呀”的开门声次第传来。
轿子里下来一人,眉宇宽阔,头戴七梁梁冠,身穿赤罗青缘宽袖大袍,革带前缀蔽膝,后佩绶,系而掩之。
正是权倾朝野的大明朝首辅周延儒,他下轿后,撩袍端带急匆匆进府。
西进院落主房里周世峻正调戏着美貌小妾,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少爷,老爷回来了,已经进大门了。”
周世峻大惊,赶紧推开小妾,慌里慌张的边走边穿衣,“你快去找我娘”
周延儒刚跨进西院,就看见周世峻衣衫不整的跪在地上,“爹……爹……”
“竖子,不争气的东西”周延儒一肚子火,一脚将周世峻踢翻在地上,“平日里不思进取也就罢了,胡作非为也不跟你计较,你现在居然有胆子去烧衙门,烧衙门是什么罪名,是要灭九族的谋逆之罪,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孽畜,老夫今天要打死你。”
周延儒夺过家丁手里的木棒,就劈头盖脸的打过去,周世峻抱着头在地上边打滚边哭嚎,“爹……我错了……娘……。快来救我……爹要打死我了……”
“住手,”周延儒的正妻钱氏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夺过周延儒手里的木棍,双手叉腰扯着嗓门道,“周玉绳,你发的哪门子疯,你再敢动手,老娘跟你拼了。”
周延儒气得手指发抖的指着周世峻,“都是你这妇人给惯的,你问问这个孽畜,他干了什么好事,他居然有胆把天师庵的衙门仓库给烧了,”
钱氏不屑一顾,“不就是个养马的地方,烧了就烧了,大不了赔银子”
“你你你---”周延儒气得翻白眼,“没见过你这样的蠢婆娘,那是朝廷的衙门,那是要灭九族的,别说我周家,你钱家一个也跑不掉。”
“亏你还是首辅,难道连这件事都办不了?老娘嫁你这个男人何用?”
“正因为我是首辅,你知道多少人盯着我,抓我的把柄?尤其是温体仁,明里暗里都在查”周延儒脸色铁青,“平日里这个孽畜闯了多少祸,不都是我想办法压了下来吗,现在这事皇上都知道了,下旨严查,你说我怎么办。”
“老娘不管那些,反正你要保住峻儿,不能伤峻儿一根毫毛”钱氏典型的泼妇作风。
“你这败家的娘们,都是你给宠的,二十岁了,整天不务正业,欺男霸女。再不好好教育教育,老夫连你一起收拾”
“周玉绳,你个王八蛋,当了首辅就要拿我们娘俩出气,你不是个东西”钱氏坐到地上,撒泼嚎道,“周玉绳,当年没有我们钱家,你能考上状元?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