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南下(1/1)
八十年代的北方小镇,每家的房上冒着袅袅炊烟,在满是泥土的大街上,嬉笑的孩子们做着各种游戏!没有现在大小车拥堵的泥土马路,没有那种行色匆匆,为钱奔波人们!小镇一片祥和宁静!
而我们一家人却是闷闷不乐。那天我和父亲回家后,父亲把剩下的东西又都藏了起来,怕刘明发又找上门来。刘明发还真来过一回,身后还跟着俩人。问家里还藏着没有文物了。父亲告诉他没有了。他们眼睛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了我母亲躺在炕上,没吱声就走了。
母亲的病还是没治好,那年夏天就走了。我家里穷,亲戚不多。外公家也穷,亲戚也不多,有个比我大七八岁的舅舅。我们家族人也不少,都不愿意过来帮忙,嫌弃我们穷,还是我父亲亲自请了族里几个年长的,草草把母亲埋了!
自从母亲走了以后,父亲每天都闷闷不乐,话也少。姐姐也不去上学,说在家照顾我和父亲。父亲说我姐几回让她去上几天学,姐就是不去。我姐知道我们家没钱了,哪能供的起上学呢!父亲也没办法,就由着我姐了。
我到了八岁后才去上学。姐姐给我缝了个书包,做了双新鞋,送我去学校。
我每天穿着补丁的衣服,不知道穿多长时间了。同学们都笑话我,都不愿意跟我玩,还总想欺负我。我不示弱,跟他们干架。每次吃亏的总是我。那时候开始流行武侠,小人书,每个月总有露天电影。我最爱看武打片,梦想着有一天,能成为一个武功高强的大侠,谁欺负我就揍谁。从那时起我就开始了我的武侠梦,每天放学回家没事就照猫画虎练武。过年时还有唱戏的过来,看着武生在台上翻着跟头,让我热血沸腾。我要练这个。翻跟头,扎马步,练轻功,往高处蹦。就这样每天练习着我的神功,我要成为武林高手。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一如既往练习我的神功。到我十三岁那年,我们家里好过了一点。吃饭是没问题,但还是没钱。我的神功倒没练成,但是我身体变的强壮敏捷。连着能翻两个倒跟头,鲤鱼打挺都是问题。旱地拔葱能窜一米多高,三米高的平房,一个助跑脚蹬两下墙就能把住房岩。
再打架时,我一个人能打哭一伙。老师看到后总得数落我一顿,好像在老师张惠香眼里我永远都是错的。排坐位我永远都是排在最后面,扫地擦黑板也总是我多!
张惠香,本镇的代课老师。人长的还是很漂亮的,就是势利眼,文化也不高。就因为有个镇上小干部的亲戚,走后门来学校当了个老师。
有次我跟一个大我两岁的同学刘大强打架,(那时候上学,有一个年级的能差好几岁。学习不好就留级)和我打架的就是经常留级。上课钟响往教室走时碰了他一下,他上来就推了我一下。我没吱声,还想上对我动手。被我一个扫堂腿,扫翻在地,一下就哭了,跑去告诉了王惠香。
王惠香气冲冲的过来就开始数落我,说你就说几句吧,我不想辩解。因为我辩解也没用。她得寸进尺还想拽我耳朵,我伸手推了她一把,把她推了个趔趄。我瞪着她,她有点怕了。放学后找到我父亲,数落了我父亲半天。
这样慢慢的没人再敢欺负我,总背地里骂我两句。
也是这年,县城来了个男人,三十多岁,姓李,叫什么我不知道,因为别人都叫他鬼四。
他还带着一个人,鬼四叫他范老板。说是在镇上招女工。我姐现在是大姑娘了,去报了名。那个范老板说去大城市,钱好挣的很,一个月好几百,服装厂。在家做过衣服就行。说的是天花烂坠!我姐就心动了,回去跟我父亲商量。
父亲对我姐说,“你一个姑娘家出去我不放心。”
姐说,“没事的爹,我大了能照顾好自己,再说还有镇上一起俩姑娘作伴。”
父女俩说了半天,最后父亲同意了。
临走时,我拉着姐送她,她对我说,“在家听爹的话,等姐挣下钱了给你买好看的衣服,共你上大学,做个有文化的人。”
“嗯”我说,“姐,我想你了咋办。”
姐笑了,说,“姐也会想你的,过年就回来了。”
我一直送姐上了车看不到了才转头,发现父亲远远望着姐姐远去的方向。
呼呼的北风吹着漫天的飞雪,萧瑟的寒冬没有一点别的颜色。年关就要到了,忙碌的人们开始准备过年的年货了。姐姐出去打工半年多了,中间也没来过一个信。就鬼四往家送过一回钱,说是姐挣的让稍回来的。后来就再没有消息了。
眼看要过年了,今天父亲准备去城里找鬼四问问姐什么时候回来,让我在家等着。
当我看到父亲回来时,心情重重的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上去问父亲怎么了?
父亲没有说话,径直回了屋。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我追进去问道,“爹,怎么到底。”
父亲垂下头开口道,“那个鬼四说,你姐去那边干了两个月,就不干了。说是和她一起的两姑娘,认识了一个大姐,那大姐说有个地方比这挣得多。就一起跟那大姐去别地方干了。鬼四说他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让我回来再等等,说不准这两天就回来了。”
我听到这感觉好像姐出事了,也许是我瞎想的,没办法我们只能干着急。
年过了,姐还是没回来。父亲也因为焦虑开始不停的瞌睡,吃了好多药也不见好。就这样又过一个月,姐还是没信。父亲的瞌睡也没好。我心里也开始猫抓似的。
这天吃完晚饭,我给父亲倒了杯水拿了个凳子在旁边坐下,手里翻看着一本书。
父亲端起水喝了一口,开口说道,“人有一技傍身走到哪里也饿不着。”
我合上书看着父亲,父亲接着又道,“南边你老姑去年托人打听,知道我们家还在这,就来了封信。”
我知道,老姑年轻时随婆家去了南边,这些年一直也没联系。
父亲又说道,“信上,你老姑问家里情况,你怎么样。我把咱们家这些年的遭遇说了一遍。把现在家里的情况说了一下。”
“奥”
父亲喝口水又说,“前两天又回信了,你老姑听到我们这样很难过,伤心了好久。又说她家弄运动那会也没躲过,幸好当时有个头头以前和她家里关系好,所以没受太大的罪。改革开放后开了个做古玩生意的店,经营的还可以。去前年你老姑父没了,店就由她儿子开着,过的很好。”
父亲喝了一口水接着说,“你老姑又说,要不让小山别念书了,过来跟着他表叔学做生意吧!爹又把咱藏的那点东西对你老姑讲了。你老姑说,‘别自己卖了,拿过来你让表弟给你看看值多少钱,放店里卖,没人敢怎么样。’”
我插嘴道,“那敢情好。”
“爹问你,你觉得跟你表叔做个学徒可以吗?”父亲说。
我干脆的说,“好啊,好啊!”
父亲笑了,说道,“那你明把学退了,我给那边回个信,说咱们过去。”
“嗯”我应了一声。
就这样爹定下了南下的打算。
第二天我去退了学,跟老师告了个别,老师王惠香头都没抬,挥了挥手示意我走。我没在说什么转身走了。
没几天我和父亲收了东西就踏上了南下的车。临走时姥爷和比我大几岁的舅舅来送我们,叮嘱我们路上小心。还说要我姐回来了就通知我们。
看着远去的小镇,越来越远。心里感慨,再见了这个无情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