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别哭(1/1)
“为何无用?!”
周子行朝俞喻之狂怒大喊。
俞喻之:“......”
她怎知为何无用。
周子行想起什么,忽然明白,咬牙道:“这不是你的血!”
他语气笃定,让俞喻之不明所以“噢”了声。
这应该是她的血吗?
躲在俞喻之身后旁观的铜生此时凑近,弱声在她耳边道了句:“这好像...是我的血。”
“......”
铜生盯了周子行发疯的样态半响,才想起假扮成俞喻之与他共乘一辆马车上剑宗时,自己不知为何迷糊睡着了,应就是那时取的血。
也就是周子行无法修炼没有灵力,探不出那是假的俞喻之。
俞喻之没想到铜生给自己挡了个这么大的劫,若是这血真是自己的,后果不堪设想。
铜生也没想到就陪着走一趟的事,暗地里竟在酝酿这样大的阴谋,还好他的血没用。
两人皆心头震惊,直到俞喻之朝铜生竖起大拇指,感慨道:“阁下果然吉祥。”
铜生心有余悸叹息:“过奖。”
“......”施晏温无言看着两人击掌,随后掀起眼帘,目光落在喃喃自语的周子行身上。
他脖颈青筋暴起,下颚紧绷,什么都未言,一旁的施玥却缓慢迈步走向俞喻之。
她将路上的红衣阻隔一一聚灵击散,眸光紧锁角落的俞喻之。
“你小心。”
铜生拍着她肩膀安慰,随即变身铜钱挂上身。
俞喻之本欲看向施晏温,却不料施玥在半途中被岁安牵制。
虞青山不敌岁安,此时灵力消耗殆尽,被弟子团团护住。
四周红魂似火,成片燃烧。
周子行让施玥去取俞喻之的血,眼看施玥一直无法近俞喻之的身,便主动开口:“我记得你。”
“你父亲给你取名陈岁安。”
岁安冷着眸色看去,周子行笑容嘲讽,“家在荆州。”
“你死那年,你父亲还上我家门寻过你,你猜他最后怎样了?”
周子行眯起眼睛,细细回想,笑道:“失心疯,在荒郊野地给你立了块碑,名字都没刻完便死了,就死在那无字碑旁。”
似是回忆起什么,岁安红了眼眶。
“哈哈哈哈。给你挖的坟,却让你父亲躺了去。”
“......”
岁安颗颗血泪从眼眶中流出,施玥趁不备,从她身边闪过,直冲俞喻之面前。
施晏温化灵抵了她一道袭击,下一式还未抬手,施玥便被红雾撕扯住身子。
她神情猛地惊愕,缓缓朝自己身体上看,左肩因贯穿伤鲜血流淌,她被奋力一甩,摔落至殿堂角落。
施玥还想运转灵力,却被强劲恶怨气死死按压在墙角。
岁安目落周子行忽然涌出鲜血的左肩,面无表情道:“杀了她,便能杀了你。”
不同之前,这次伤口没有恢复,鲜血不停往外流。
“连交禁制。”
俞喻之听施晏温之言,一时有些疑惑。
连交禁制是一种极为普通的灵息相连法术,驯服灵兽时常用,帮助主人与灵兽之间心意相通。
此禁制,何时能让人与人之间相连了?
周子行因失血脸色苍白,他捂住伤口,神色狠戾,冲虞青山一行人道:“若取不了俞喻之的血来补封法阵,那你们便只能同你们的问剑宗一同消失。”
虞青山已受重伤,他入剑宗至今,遇到的妖魔鬼怪不计其数,不缺实力强盛于岁安的剑下之鬼。可今日灵虚的冲天怨气,却压制着剑灵之气,如同剑失去锋利的刃那般,剑意压根斩不去任何一缕红魂。
他隐隐觉得,这一刻,她们似已预演了六百年之久。
身旁的剑意随着他心中所想逐渐褪去,虞青山此时等同废人,他的剑意,在与这些千魂共同悲鸣。
周子行见剑气随了鬼魂,一时无望悲寂,逐步后退,大张血口喊:“一群废物!”
“你们祖宗若是知晓你们同情一群恶鬼!将问剑宗抛掷脑后!死不瞑目!”
此时主位灵柩之上光灵闪烁,法阵临近破碎之刻。
成片的红魂颤晃着,皆凝聚于岁安身上。
“周恒,我以灵虚千魂之名,诅咒你永世地狱,不得轮回!”
嘶哑的哭喊声回荡整座地宫,这一刻,无尽的怨气化作股肱之力,朝施玥飞去。
似乎是察觉自己命必陨,施玥只是淡淡阖眼。
脑海里,童年时那些阴霾又清晰涌至脑海之中。
那时施家走在穷途末路,父母将她卖给了一位路过朝天城的商人。
这笔钱,救了日后辉煌的施家一命。
她同兄长分别那日,兄长给了她一包糖,告诉她以后想吃糖便跟兄长说。
只是那糖,她哭喊绝望之时,忘了捎上离开。
她早已记不起那时自己的撕心裂肺,若是再回去,她一定安安静静地跟买自己那人走。
可那时,她天真想着,父母会因自己的眼泪心软。
那日后,她便知,亲生父母都置若罔闻的眼泪哭声,对旁人那便愈发无用。
颠沛流离的路途,她只身一人从六岁走到了十一岁。
后来周子行买下她,她第一眼见到他,他便是这般模样。
周子行让自己改名字,可她不愿,因为她还念着那包未尝过的糖。
她在大雪天里跪了许久,周子行将选好的名字写在竹签上,装在竹筒中,让她听天命选。
第一次,她红着眼眶,颤抖着去挑拿。
周子行那时收手,淡漠着语气对她说:“随你愿。”
耳边雪落的声音她都还记忆犹新,她听见他道:“以后不许哭。”
她二十六岁那年,回到了朝天城。
父母已逝,兄长掌管施家。
此时已改头换面的施家,却无一人寻她。
那一刻,她不再念着那包糖。
如今,她已四十,周子行仍旧是她第一眼见到的那般模样。
被周子行带回家后,她便再也没吃过修炼之外的苦。
可周子行对她没有情,从那道连交禁制开始,施玥便知道,他只是想在世间找寻一份庇护,他不能死。
因为他在梦中说过,也许死后,他会下地狱,承受无尽的痛苦,永世不得入轮回。
他说:“施玥,无论怎么样,你都得护好你自己的命。”
施玥曾经惊叹周子行的天赋学识,他似乎能将许多已定的东西改成一个利于他的新物,也惊恐他的疯狂,在他眼中,他对生命、人道皆无一丝敬畏。
一切于他而言,都微不足道。
他就是个疯子。
却是这世间唯一会心软她眼泪的疯子。
...
耳边似有什么穿透血肉,刺碎脊骨,却停至她身前。
施玥睁开眼,周子行跪坐于地,贯穿胸腔的红雾尚未散去。
他的唇角不断涌落鲜血,奄奄一息间,他抬眸看她。
施玥看着自身体内飞出的荧尘细碎,眼泪跟着一起砸落。
周子行在抵挡这一击前,主动毁了连交禁制。
“别哭。”
唇微弱翕张之间,她只听他道出这两个字。
千柩灵虚的法阵已破,宫殿摇晃,欲有崩塌之势。
施玥爬过去,双手颤抖抹去周子行脸上的血渍。
夺眶而出的泪混着血,落在他的掌心。
他指尖无力蜷了蜷,在神识牵连崩碎前夕,同她说。
“是我让人放出你已死的消息。”
“你兄长一直在寻你。”
...
“周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