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照片（1/1）

凌晨一点的临水镇九年制学校，幽静安宁。置身黑夜的学校，在学校路灯的照耀下，轮廓分明，明暗交织，搭配上璀璨星辉，更显熠熠生辉。时不时地响起的叫不出名字的青虫叫声，更是为之添了一丝活力。

如此宁静祥和的夜晚，正是疲倦了一天的学生安眠入睡的好时候。可这时，偏偏有几个人趁着星辉斑斓，偷偷摸摸地从寝室出来，即使有灯光与月明，也看不清她们的身影，只见披着灰色阴影的轮廓，只从飘来飘去的头发，才明白是几个女生。

她们几个犹如如履薄冰，蹑足潜行，几人的双眼，在夜光中看来，像是猫眼，明亮通透。她们几个走到榕树下面，东看西看，见没人，齐齐蹲了下来，兴奋地商量着什么，猫眼更是炯炯有神。

榕树老爷爷被这帮年轻气盛的年轻人吵醒了。本就浅眠的他，睁开了清明的眼睛，慈祥地看着树下讨论的学生。不知听到了什么，榕树眉头紧皱，树枝晃动地厉害，面色愁容，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得了的事情。

当榕树掉落第一片树叶时，树下的几人，迅速散开来，往东南西北跑去，从怀中拿出了什么，贴在了墙上。

顷刻间，学校各种显眼的地方，都被贴了东西。她们像浮萍般又聚在了一起，显得骄傲自得，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在夜晚看来，显得恐怖至极。

她们像来时那样，小心谨慎地走了回去，打开寝室门，躺在床上，安心满足地睡去了。梦中的她们因看到贴在墙上的东西在学校引起巨大骚动，而愉悦不已。

事实上，现实中也的确如她们所想，她们贴得东西确实产生了巨大的骚动。清早，从被子里出来的学生，行尸走肉般，走在路上，突然被面前的照片墙挡住了去路，瞬间睁大了眼睛，清醒了过来，纷纷凑近了看。

不认识的人，对之评头论足；认识的人，心有惊愕，显恍然大悟之色；而一些吃瓜群众，则显得兴致勃勃。接下来的时间，又有话题聊了。

照片里的人是林蕴。她穿着一身缀满补丁的黑色衣服，头上戴着草帽，全身灰扑扑的，脸上沾满了污气，脏兮兮的，唯有那双眼睛，干净清澈。她两只手紧握着蛇皮口袋口，放在胸前；拱起的口袋身躺在了林蕴背部，像一座小山，脚边还放着一些横七竖八的瓶子。

此时的她，正对着镜头，笑得灿烂且满足，就像捡到了大宝贝。

校园里贴满了林蕴的照片，有人欢喜，有人忧。杨白看着眼前的照片，心中充满了愤怒，他用力撕了下来。接下来，他走在校园各个角落，撕下了他看到过的所有照片。旁边有人开玩笑，被杨白一瞪，咽下了要说的话，和同伴慌张地走了。

另一边，杨思和邹林也看到了。邹林吩咐杨思去堵着林蕴和林泉，拖着她们，他去把照片撕下来。林羽也叫上了几个人，让他们帮忙把照片撕下来。

今天的早自习，大家就从忙碌开始！

林蕴扶着林泉走出寝室门。有时候她真得无奈，每天起的最早，偏偏每次又是最晚出门的，大部分时间在跟林泉的瞌睡虫进行无限拉扯。但她不怪林泉，林泉给她的够多了，她想尽绵薄之力，回报林泉。

她们刚走到楼梯口，就被气喘吁吁的杨思拦住了。杨思像是一路赶过来的，额上出现了冷汗。她拦住林蕴两人的去路，着急地说道。

“林蕴，老师说，等下会有领导来检查学校，要我们大扫除，让我来通知你！”

“大扫除的话，那就是我扫教室。那我们现在去教室吧。”

“不行，等一下！”杨思默默流泪，她怎么这么蠢，想出这个借口。

“林蕴，你不需要去教室。班主任让你先把寝室打扫好，再去教室打扫。”

“杨思，你们班主任不是这么狠心吧。又要林蕴扫寝室，又要扫教室。”林泉突然说道。

杨思眼神飘忽，结结巴巴地说道，“额，可能是我记错了。只要林蕴打扫寝室。”

林蕴看着与平日不同的杨思，心里闪过一丝不安。她平静地问道，“杨思，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出什么事情！”

“那我们去教室吧，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等一下再走，让我看看你们的寝室。”

杨思扶着林泉往后走，但拉不动。林泉这时候也看出了点什么，平时率性的杨思，怎么今天变得吞吞吐吐。

“杨思，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我们不是那种软弱的人。”林泉开腔道。

杨思低着头，踌躇不安，不说一句话，拖延着时间。林泉正想说些什么，突然，王怡愉悦的声音在楼道响起。

“林蕴，校园里贴满了你的照片，你不去看看嘛？”

林蕴身体猛地一紧，抓着林泉的手不自觉用劲。林泉感受到了旁边人的紧张不安。她眼神凌冽起来，而后宛然一笑，“林蕴，我还没看过你拍的照片呢？有点迫不及待，我们去看看吧。”

“不要去，没什么好看的。”林蕴拉着林泉的手，恳求着。

林泉轻轻拍了拍林蕴的手，“林蕴，不要怕！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知道。她们手上名为把柄的东西，无非就是一些鸡毛蒜皮小事。她们如此在意，不正是证明你的优秀，阻碍了她们吗？”

“走，就让我们大大方方去看看，那些小人的杰作！”林泉大声说道。王怡愤怒不已，但她还是忍下来，扯起一丝笑容，“那你们好好去观摩一下吧！”

杨思愤恨地说，“这件事情，一定是王怡干的。”

“所以，你拦着我们就是为了不让我们看到。”

“嗯，是的。邹林在撕照片，让我拖延你们。”

“照片被撕了，也改变不了一些人的想法！对付敌手的最好办法，就是打破她们的自以为是。她们不是想看林蕴的垂头丧气嘛，我们偏不摆这出戏。我们要坦坦荡荡走在人群中。”

林泉说完之后，看着低着头的林蕴，轻声说道，“林蕴，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战胜以前的阴霾。你不需要为了不相干的人，而暗自神伤，也不需要为了敌人，而顾影自怜。你要淡定从容地走到她们面前。告诉她们，你不在乎！”

“你放心，我会一直站到你这边！”

“我也会的。”杨思急忙说道。

林蕴闻言，抬起头，林泉眼里的光亮驱散了她此时的焦灼。或许，她真得可以走出来。

林蕴点了点头，和林泉、杨思走了下去。一走出寝室楼，四面八方的目光，聚在了林蕴身上。有些人只是匆匆一瞥，有些人驻足不前，有些人指指点点。

这些，极大地刺激着林蕴的神经。她虽有时候穿着像个八十岁的老太，可她毕竟是豆蔻年华之龄。她的肮脏不堪，晒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她觉得羞耻，让她的自尊心受到伤害。

她知道照片里的人是个什么样的，因为她上学一来，除了小学毕业照，她也只照过那一次。那一次的她，深切体会到从天堂跌入地狱的痛苦！

林泉握紧了林蕴的手，眼神一冷，往旁边呵斥，“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啊。”

众人被林泉的冷意，吓得落荒而逃，毕竟她为了林蕴，可是敢与人打架。

林泉三人直接朝着邹林方向走去。此时的邹林正和林羽杨白站在榕树下说着什么。他们在撕照片时，碰到了对方，三人心照不宣，继续撕了下来。

邹林瞥到林泉她们来了，连忙停止了话头，向他们招手。

离她们越近，林蕴的头越低，她想停止脚步，但林泉拖着她，不让她后退半步。林泉第一句话就是，“邹林，照片呢，让我看看！”

邹林看了杨思一眼，杨思无奈地点点头。邹林从背后拿出将近三十多张的图片，递给了林泉。林泉突然一愣，那些人真是处心积虑呀！有这些钱，买好吃的，不行嘛？

林泉拿起一张图片细细地看了起来，过了一会儿，赞美道，“林蕴笑得真好看！”

“是呀，我从来没见过林蕴如此灿烂过。我还以为林蕴是天生的面瘫呢？原来也是可以开怀大笑。真想林蕴每天都如这张相片，眉开眼笑。”杨白微笑着说道。

“林蕴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中，依然这么优秀，让我自愧不如。”林羽真诚地说道。

“是呀，她没有自暴自弃，跟我们一样的年纪，却像大人般，担起负担，怎能不让人敬佩呢？”邹林真诚道。

“说得，我都要感动哭了！”杨思说道。

林蕴闻言猛地抬起头，杨白他们的眼里没有嫌弃，没有厌恶，没有轻视，没有虚伪。有的只是真诚，佩服，尊重，鼓励！

“你们不嫌弃我吗？”林蕴小心翼翼地问道。

“怎么会嫌弃你呢？你如此优秀，如此懂事，脾气又好，想跟你做朋友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你！”杨白迅速地回答道，“如果因为你的穿着，你的穷困而嫌弃你，那这些人也只是一些肤浅之人，也不必与这些人接近。”

林泉微笑着看着林蕴，“林蕴，你的好，是目光短浅，缺乏智慧之人，看不出来的。那些以人的家世，外貌，打扮来认识世界的人，不必理会。所以，林蕴，你要勇敢！”

林蕴看着旁边围着的人，舒心地笑了，重重点了头。

“但这次的事情，我们必须要向老师反应。”林羽说道。

“这件事情，一定是王怡做的。除了她，没有别人。”

林泉有点无奈，每次挂上王怡，杨思就容易失去理智。她安抚住杨思，“我们无凭无据，根本无法指正她。”

林蕴没有说这些照片是周晗拍得。一来她没有被强迫；二来，谁也不知道是周晗给的，还是王怡直接拿的。她不想节外生枝，她觉得现在就很好，就让这些照片连着她的过去，直接消失吧。

“虽然抓不住罪魁祸首，但可以跟老师反应下，让老师在班上强调，做一些思想教育。毕竟有些人也不是真得坏，她们也只是好奇。”邹林建议道。

几人说完之后，便各自朝教室走去。越接近教室，林蕴越忐忑不安，虽然从面上看不出来。深吸一口气，林蕴冷若冰霜地走进教室，想像中的讥讽与嘲笑没有出现，同学们只是轻轻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忙着看书去了。

林蕴松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之前帮同学们做事，而让他们无法作出“忘恩负义”的事情。但不管怎么样，她感谢同学们！

课间，依然有人来问林蕴题目，因同学们的态度，林蕴不自觉舒颜展眉，温和地讲解了起来。同学们受惊于林蕴身上柔和的气质，呆愣住了。在林蕴的提醒下，才恍如梦醒，看着林蕴疑问的表情，连忙表达歉意，认真听起来。

上午紧张愉悦的学习过去了，转眼来到了中午时间。林泉因肚子有点不舒服，先去了厕所。杨思和林蕴、邹林则先去占位置。去往食堂的路上，有些人对着林蕴指指点点，甚至有些人做掩鼻状，脸上尽是嫌弃与厌恶。

杨思想上去理论，被林蕴拉住了，让她不要冲动了。到了食堂，林蕴三人坐到哪个地方，那里的人就马上端起饭碗，走得远远的，不然就是立刻拿起包放在凳子上，表明这里有人，像是林蕴身上有什么细菌似的。

杨思满脸担心地说道，“林蕴，没关系，她们尽是一些鼠辈，我们大人有大量，不与他们一般见识。”

林蕴其实根本不在意这些人的想法。她只是难过连累了杨思和邹林。流言蜚语虽然容易起，但无法长存。过段时间，有了新的话题，她们也就忘记了这些。只是，短时间的流言蜚语，产生的力量却很大，顷刻间，就能让人摔下悬崖，无法爬起。

“杨思，邹林，你们要不和我分开，这样就不会被嫌弃了！”

“说什么话呢，我还不愿意和这些人坐在一起呢？”杨思不愿意道。

“那边有空位，我们过去吧！”邹林指着最远处的凳子说道。

她们刚过去坐下，就有人责怪道，“你们就不能去其它地方坐嘛！身上一股酸臭味，熏人得很。”

“你捡那么多垃圾，也不知道有没有细菌？你还是不要坐过来。不然，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杨思生气不已，正想反驳。突然，林泉冰冷的声音再那人后面响起，“那你为什么不自己滚远点呢？”

那人心里一惊，连忙朝着后面看去。只见林泉满脸怒容，眼神犀利；她后面站着林羽与杨白，两人也是面色沉重。她们深沉地地看着说话的几人，一种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